舅母林氏来给卿如许送了消息,说卿如初的亲事有眉目了。原本这事不该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操心,奈何大房这边没有当家主妇,卿如初这件事又隐情颇多,需得谨慎对待。
卿如许很快收拾好便往宋家去,一路上右眼皮总是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到了宋家,早有婆子等在门口,一行人进了垂花门,还没走到正厅,便听见宋楹的声音传来,卿如许惊讶道:“表妹回来了?”
婆子笑答道:“姑奶奶有了身孕,不敢轻易挪动,已是许久不曾回来,如今三月有余,胎象坐稳了,便早早传了话要回来看看,正好今儿个表姑娘要来,姑奶奶听说了便就赶着今日回来了。”
卿如许闻言十分高兴,快步进了花厅,便看见宋楹和林氏正挨在一起说话,见了她进来,宋楹喜笑颜开起身迎她:“表姐!”
林氏看着她们姐妹,眼中笑意满满:“许儿快过来,你瞧瞧你表妹,如今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当!”
卿如许打趣宋楹道:“表妹红光满面,想必在夫家过的是极好的。”
宋楹罕见露出羞赧之色:“他整日大惊小怪,弄的满府不得安生,好似我是王母娘娘桌上的蟠桃,掉在地上便要消失了似的!”
林氏听了,对自己的女婿越发满意,笑的见眉不见眼。
三人说了些家常,林氏便提起给卿如初相看的那桩亲事,说道:“鸿胪寺少卿府上,次子黄敏行,你听说过没有?”
卿如许想了想,“有点印象,黄家家风如何?”
“你跟我说过,二丫头那不安分的性子,就该找个老实人家过老实日子,让她少翻风浪,我多方打听。黄家官居五品,是不求显贵的人家,咱们与他家结亲面上倒也好看,不至于让人说出不是来。这黄家次子,为人憨厚,性子随和。他志向不大,本本分分,为人处事又不是那耳根子软到没原则的,同二丫头结亲最合适不过,这样合适的人,这样的人家,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就怕二丫头心大,不肯应。”
“由不得她不应,若黄家真如舅母所言,那真是极为合适的,父亲也不会有什么说的。”
“我也是这么想,二丫头总不会一直在春神庵呆着,外人见了难免侧目疑心。”
宋楹在一旁道:“那黄敏行,也不知道能不能降服二表姐,可别被二表姐给坑了才好。”
林氏道:“这个倒不怕,黄敏行虽是憨厚性子,黄家夫人却是个厉害的,不怕压不住。”
卿如许道:“若是能行,此事还要尽快落实才好,我回去就跟祖母和父亲商量,若是没什么疑虑,便就定下的好。”
林氏见她的模样,便问:“我瞧着你心神不宁的,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只是这几日心中总是有点不安,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卿如许又在宋家稍坐片刻,便打算回府。
出了门却又改了主意,让车夫改道去了黄家。
黄家宅子不算大,中规中矩的门面,果然如舅母所说是个不张扬不显贵的人家,她想了片刻,说:“宝儿,你想办法打听打听,黄家二公子现在何处,咱们去看一眼。”
宝儿是个闲不住的,一听有差事,立即兴奋去办。
她动作很快,一炷香的时间就把黄家的地形摸了个一清二楚,还顺便去了黄敏行的住处逛了一圈,并问明了今日的行踪。
“走吧。”
主仆一行很快到了黄敏行与同窗好友所在的茶楼,卿如许在马车上换了男装,在茶楼寻了个角落,便看见三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公子在一起谈笑说话,片刻,卿如许通过对方言及的“黄兄”判断出哪一个是黄敏行。
黄敏行是在京城长大的,对京城各处都十分熟悉,他又是个憨厚热情的性子,今日友人初到京城,他便做东为友人讲解京城哪处景致好,有什么样的轶闻趣事,三人谈兴颇佳。
卿如许在角落里偷偷瞄着他们说话。
黄敏行相貌端正清秀,一件靛青色长衫,质地不错样式却普通,腰间挂着荷包香囊和一块白玉佩,腰间丝绦的结也打的不怎么整齐,鞋子倒十分干净,只是看上去已是半旧了。的确是舅母所说的不怎么讲究的性格,但他说话间十分认真,看得出来是真心与朋友相交,是个憨厚耿直的品性。
卿如许松了口气,看来问题没出在他身上,可到底是哪里遗漏了,让她觉得心中不安呢?
………………
这厢祈绫雪同敏风顺着台阶一路往下,已经到了春神庵门前,大门敞开着,但庵内没什么人声,相比大普渡寺显得有些寂寥,只偶尔听见周围树林中几声小鸟的啼鸣。
门前的青石台阶的缝隙中长满了碧绿湿润的青苔,二人踏上台阶进入庵内。前殿有个扫地的女尼见她们进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沉默施了一礼。
祈绫雪也没有直接发问,走进殿中。
前殿供奉的是弯眉笑眼的弥勒佛,穿过前殿,主殿供奉的是如来,文殊和普贤二位菩萨,祈绫雪照例一一拜过,随即起身往殿外走去,春神庵并不太大,祈绫雪来之前已经叫人打听过,轻易便找着了卿如初独住的小院。
如今卿如初在庵中实属上宾,用药方换来的不仅仅是庵中尼姑对她的避讳,也让她自由了不少,只要不出春神庵,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去管。
祈绫雪走到门前,便有眼尖的女尼上来询问:“这位施主,可是有事?”
敏风很激灵,早就打听过庵中女尼们的做派,从荷包中拿出一只一两一定的小元宝塞到她手里,说:“我们姑娘与这院里住的人是旧友,今次前来探望,匆忙见未打招呼,还请小师父行个方便。”
小女尼收下银锭,放了她们进去,反正只要卿如初不出春神庵就行了。
卿如初正在院子里的杏花树下懒懒的躺着晒太阳,她听见动静,偏头去看,却看见两个陌生的面孔。
卿如初微微皱眉,从躺椅上站起来,不悦道:“你们是谁?怎么随便进来这里?”
祈绫雪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一遍卿如初,说道:“卿二姑娘国色天香,就甘于在此处消磨年华么?”
卿如初的目光陡然变得警惕:“你是谁?”
祈绫雪见卿如初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卿如初绝对是被关在这里的!她试探道:“曾听卿大姑娘言及此处,所以我今日路过,便来探望,是我唐突了,卿二姑娘可别介意。”
卿如初听祈绫雪提起卿如许眉毛不自觉便立了起来。“卿如许?”
祈绫雪见她直呼卿如许其名,便是暗笑,果真是她们翻脸了呢!于是再次试探说道:“卿二姑娘不必紧张,我与她可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卿如初疑惑,但面色显然有所缓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卿大姑娘为人凌厉不饶人,我在她手里可是吃了不少亏。听说卿二姑娘同样受她钳制,今日路过春神庵,便忍不住进来与你一叙,互诉衷肠。”
“你……到底是谁?”
祈绫雪此时不再避讳,明言道:“我是祁王府郡主,你可曾听说过么?”
“祈郡主?”卿如初从前在京中贵女中混的风生水起,自然知道祈郡主是谁。“你……”她诧异之中又有些不解,“你是祈郡主,却也被卿如许欺负了?”
“你那个姐姐,着实心机深沉,我与她无冤无仇,只因我与她的未婚夫有些矫情,便几番算计于我。”
“未婚夫……她与江凛定亲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祈绫雪露出讽刺的笑容:“她在外面春风得意,嫁得如意郎君,而你,堂堂卿大人的嫡出女儿,却在这小小的尼庵之中不能见人……”
卿如初的脸色沉了下来。
祈绫雪又说:“听说你的亲生妹妹,如今与她关系甚好,就像你们当初一样。”
“呸!”卿如初狠狠啐了一口:“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祈绫雪被她粗鲁的行为弄的一怔,与敏风对视一眼,心中对卿如初简直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还是当初那个人人称赞交好的贵女吗?
“卿二姑娘怕是不知道,卿如许已经将你的亲事托付给你们的舅母林氏,想必不日就能定下亲事。”
“你说的是真的?她们要给我定亲了?”卿如初先是一喜,随即心中便是一寒。“是卿如许张罗的?她为什么张罗我的亲事,即便没有母亲,还有父亲和祖母……”
祈绫雪自然不会与她说别的原因,只说:“兴许,是想将你的亲事捏在手里吧,如今卿家上上下下都对卿大姑娘马首是瞻,卿大人和卿老夫人对她从小宠溺,轻易不会违背她的心意,想必,你们之间的过节一定不小?”
卿如初脸色发青,“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连我的亲事也要受卿如许的摆弄,我原以为……原以为……”
“原以为老老实实在这里呆上一段时日,等你父亲为你安排一门好亲,你便可安心嫁人了?呵……本郡主真是怜惜你……”
祈绫雪嘲讽的笑狠狠扎进卿如初心里,她沉眸看着她:“那么,郡主今日来,总不会是为了说几句风凉话的,说罢,你到底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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