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却说:“一年前,我母亲生病去世,本以我的医术,是绝对可以救回母亲的...可我却因为种种原因,留在了山上...你不知道吧?哈哈,你怎么会知道...我学医,精通医术,却救不回我的母亲,你说,这何其讽刺?”
“我的确不知,但如若你对我说,我绝对会同意你下山。”
“一年前,你忘了吗,那女人与招月的皇帝刚下山,你为了隐蔽信息,将山中弟子关了一个月!”
莫旬默了默,当年,确实是有这回事。
“我没能去救我娘,甚至没有能看到她最后一眼...甚至,甚至连埋了她的事情!都不是我做的!若不是恩人,我有何颜面面对我泉下的娘亲!”
这一字一句,说的锥心泣血,沈青欢在外面听了,也不禁有些动容,果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莫旬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听到此也不过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罢了,道:“即便如此,你也应该亲口与我说有这件事,而不是做这种下作的事情!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应该都放在心里,如今你却做出如此事,对整个灵玄峰都是巨大的打击!有什么,冲我来啊!”他的声音嗜满了愤怒,下一刻就将手紧紧擒住了他的喉咙,“说,是不是有人要对祁晏做什么?!”
沈青欢一惊,怎么,怎么一下子就提到了祁晏了。
她脑海里忽然想到方才在争闹之间,她一闪而过的那个想法。
两个月前,祁晏中剑,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毕竟中了毒,能够为他制作解药的,只要莫旬一人,而那些珍稀药材全来自灵玄峰山上,那人辛苦筹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药材毁了...至于她嘛...
祁晏毕竟一直想要她回去,有些人想通过绑架她,来威胁祁晏,也未必不是没有可能的。
沈青欢一个哆嗦,觉得有些害怕。
方才失神想的那一会儿,莫旬已经处理完了云逸,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看到在外面裹着斗篷还在瑟瑟发抖的沈青欢,一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莫茵。
一个也是同样寒冷的冬天,他与莫茵一起熬着药,无所不聊。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的时候,莫茵把手放在火炉上来回烤了烤,然后又放在嘴边呵出热气,眼中露出艳羡的神色,道:“小的时候,在家里,过年了,就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着好吃的东西,比如糖炒栗子,糖粑年糕...啊!还有烤番薯!其实,我最喜欢吃的就是烤番薯了。”莫茵忍不住失神笑道,“热乎乎的,捧在手心里,第一口咬下去觉得烫,烫到心里去了,不过随后就觉得整个身子都暖洋洋了起来。”
莫旬最喜欢听莫茵慢悠悠地讲话,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痴痴地望着她,只觉得如此美好。
是以他第二日,在她的门下,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晚饭过后,后山见。
莫茵拿着那张纸条,有些奇怪,不过嘴角的笑意已然是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天很冷,莫茵披着厚厚的斗篷,吃饭的时候不断地左右张望,却没有看见莫旬的身影。她越发好奇,不知道莫旬究竟去了哪里。
用完晚饭,她依旧按他纸条里写着的,早早的就到了后山。
她来的确实早,不过莫旬也因为雪天路滑,上山的道路有所耽搁。
是以当他终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上了灵玄峰上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场景,简直美如一幅画。
纤弱美丽的女子披着厚厚的斗篷,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因为天气太冷而瑟瑟发抖,手放在嘴边呵出白色的气。雪缓缓地落下来,落在她的发梢、斗篷和灯的影中。然后融化,消失不见。
他愣住了。
直到莫茵回头看见他,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莫旬?”莫茵开口,轻声叫着她,那声音柔而温和,就像冬日的雪融化成水。
“我,我在。”他这才从怀里掏出刚从山下买来的热乎乎的烤番薯,傻傻地递给莫茵,那殷勤的样子,与天下所有讨好喜欢的女子的男人都一般无二。
莫茵一惊,看清了莫旬手中拿的烤红薯之后,脸色一红,接过,还留有一丝余温。
“你怎么...”
“对不起啊,已经冷了...”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随即又都一同笑了起来。两个人在那个雪夜里,感情仿佛更加升温。
是以当今日,莫旬从炼药房里冲了出来的时候,看见沈青欢的侧脸,恍惚间以为看到了莫茵。
半晌,他终于回过神,随即苦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第一眼的时候,误会了还情有可原,可是如今他与沈青欢已经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竟然还会将她错认成莫茵,实在是对不住莫茵。
他如此想到,咳嗽了一声,缓解了内心的尴尬,走过去,道:“你还好吧?”
沈青欢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说道:“我...我有些担心祁晏。”
莫旬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终究是放不下从前的事情。罢了,我本来也没希望你忘记。”说罢,他只丢下一句,“快回去休息吧。”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闹,本来沈青欢就睡不着,如今更是难眠。何况现在已经快到清晨了,她再也睡不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过得格外平静,平静的让她觉得害怕。可是她的心里总是放不下,拼了命地惦记着从前的事情和人。
与此同时,祁晏正从金云殿走了出来,为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而有些忧心。他的手心紧紧握着一个小玩意儿。
叶汝语说,今日是昭华三个月的生辰。
他最后决定,还是要去看看她的。
虽然这三个月里,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想要去看她的冲动,因为他一见到好好,就会情不自禁想到沈青欢。
她既然决定了要远走高飞,那么他就应允她,许她一片海阔天空。
可到底是父女情深,叶汝语常说,祁晏一来,好好就活泼的不行,也不哭也不闹,肉肉的小脸上充满了笑意。她已经比从前长胖了不少,白白嫩嫩的,与刚出生的时候那副瘦小的样子,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祁晏每每对她总是很冷淡,看都不愿意多看几眼,叶汝语聪慧,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可小孩子哪里知道这么多,她只是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祁晏一走,就“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祁晏每次听完叶汝语说的,不过只是勾一勾嘴角,也不说什么,推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便走开了。常常连叶汝语也被冷眼几日,是以时间久了,叶汝语也就不多说了。
不过他内心里有多疼爱好好,恐怕也只有祁晏本人知道了吧...
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亲手为好好雕刻的玉做的小兔子,玉质光滑饱满,十分可爱,握在好好的手心,应该刚刚好吧...
他顿了顿,往叶汝语宫中走去。
刚进去,就听到婴孩的啼哭声,他眉头一皱,这孩子哭起来,也和沈青欢落泪的时候一样让他心碎。到底是骨肉相连,他径直走了进去。道:“又怎么了?”
叶汝语正愁眉不展,看到祁晏,哭笑不得地说:“皇上可算来了。这真是难为臣妾了,孩子今天总是哭,臣妾可真是没办法了。”
祁晏亦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叶汝语怀中娇小可爱的好好,他又心疼又小心地抱过她,虽然姿势有些奇怪,但神奇的是,好好不出一会儿,便不哭了。
“到底是和皇上亲。”叶汝语说道,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语气中有些酸酸的。这孩子,不出意外,以后都要留给她养了,可养的再久又怎么样,终究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什么时候沈青欢回来了,还是和亲娘亲。
祁晏此时的心被一种莫名的甜蜜和满足给充实了,他此刻也根本没注意叶汝语说了什么,只是就像个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抱着心爱的女儿。
叶汝语发现,他在这两个月里,第一次有了那么真心的笑容。
祁晏拿出怀中的玉兔,在好好面前晃了又晃,哄道:“好好,看这里,是小兔子。”
好好挥舞着手臂,将那兔子一拍拥入怀中,四周的人都笑了。
祁晏也是。
叶汝语笑道:“昭华真是聪慧,知道是自己的东西呀,立刻就攥在手心,再也不放开了呢!”
“是呢。”祁晏一边回答着,一边逗弄着好好。
“昭华要是知道,皇上给她准备了这么精巧的小礼物,一定开心极了。”
“她还小,哪里知道这些,不过给她把玩罢了。等她大了,再送她她想要的东西。”祁晏笑道。
叶汝语点头。
“不知道,沈青欢怎么样了...”祁晏喃喃道。
......
沈青欢剪烛火的手忽然被烫了一下,她猛的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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