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殿内,六尺宽的沉香木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稍动,如坠云山海般。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皇帝洪武,乃郇国皇帝,此时坐躺在床上,靠着青玉枕,身上盖着罗衾。
上了年岁的洪武帝依旧坐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两边发髻爬满白色发须,面部肌肉略有松弛,整个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萧贵妃是个美人胚子,已过三十的她保养得体,风韵犹存,她一身华服坐在龙床边上,白皙的手上端着药碗,正一口一口给洪武帝喂下去。
太子孟拓站在其下,身旁还跪着皇城禁军教头陈元。陈元进殿时被门外的守卫卸了盔甲与刀剑,他心中虽忐忑不安,但面上从容不迫。
洪武帝伸手推开萧贵妃的勺子,表示不再喝了,萧贵妃立马收起药碗,起身退开。洪武帝目光凉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陈元,不由哼哧,禁军数几个教头都是有资历的,偏偏推出一个年轻的男娃进宫复差。他还不知道那帮老家伙在怕什么,还不是怕他斩了他们。
“继续找,掘地三尺都要给朕找。”洪武帝说道,一句话说完,就已经有些无力了,他摆了摆手,示意陈元下去。陈元下去后。太子才出声,安慰洪武帝,“父皇别担心,三弟会没事的。”
太子说这话同时,洪武帝便起眼皮看向太子,没有显露任何情绪,也不见得对这儿子有多欢喜。
洪武帝嗯哼了一声,“你也帮着找找看。”
太子应承,说早已下令派人去寻三皇子了,未了,又问了令人不解的事,“父皇为何不贴榜找寻?这般漫无目的地找,若三弟真有意躲起来,怕是不好找。”
洪武帝没有说话,他整个腮帮子动了动,随之要躺下歇息。太子见此,便自觉告退。
太子退出中和殿,刚走两步,便与萧贵妃目光相撞,萧贵妃一直守在殿门口,等他们相谈完,但见守卫将殿门关上被告知皇上在休息,萧贵妃只好转身离去。
回东宫路上仅一道曲廊与萧贵妃同行,这不到五丈的距离,萧贵妃与太子二人便在明面上客套一把,笑不达眼底,锋芒皆露。
萧贵妃身后的宫女宦官都自觉拉开与主子的距离跟着。
太子予以夸奖,目光却是凌厉:“娘娘真是厉害,在父皇枕边稍稍吹吹,这都御史的职位就到了七弟手上。”
萧贵妃莞尔一笑,“瞧太子说这话,本宫可是冤枉啊,裕王行事如何,皇上自有明鉴,倒是太子,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可不要被闹到皇上那去。”萧贵妃说到最后,笑意甚浓,而后往后宫方向走去。
太子死死盯着萧贵妃远去的身影,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显露青筋。
前方匆匆跑来扈从,看见太子,形色慌乱,低头行礼道:“殿下,赵良媛闯入了密室。”
太子听到后,怒目圆睁地盯着扈从,扈从脊背发凉,堪堪冒了两滴虚汗。
太子匆匆往东宫赶去。
应芜同姜世宁回到姜府,此时的应芜一脸倦意,手里还抱着杏花枝,张嘴就打了个哈欠,一路走回来,应芜都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个哈欠,颌骨都打酸了。
姜世宁从未见过应芜这样过,她将应芜手中接过杏花枝对应芜问道:“看你困成这样,可是昨夜没睡好?”
“奴婢昨个夜里睡得挺早的,今日不知……怎么,特别困。”应芜说话间,又打了个哈欠。
姜世宁看着应芜,非常嫌弃她张嘴打哈欠的洋相,因为着实不雅。
“你下去歇息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姜世宁说道。
得了小姐的吩咐,应芜感谢地……又打哈欠,只好走去隔壁的房耳赶紧补个觉。
姜世宁看着应芜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哪知竟也被应芜传染,也打了个哈欠。
姜世宁找了个白玉花瓶剪枝插花,她满意地将花瓶放在窗台旁的书案上,窗棂开着,有风进来,杏花的清香溢满整个屋子。
天色以黑,姜赫与姜永一道回到府上,饭桌上,姜世宁一直控制不住打着哈欠,导致一双眸子蒙了水雾似的。饭桌上的人齐刷刷看了过来,目光不冷不淡,倒是姜永问了两句。姜世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以困为由,早早下了餐桌。姜世宁想,定是被应芜传染了,害得她也一直打哈欠想睡觉。
睡了两个时辰的应芜还没醒来,姜世宁困得要死,连洗漱都免了,直接合着衣躺在床上,很快进入睡梦中。
屋内灯火通明,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有风袭来,吹灭了几盏烛火,花瓶里的杏花不知为何,正一片片由上而下枯黄凋落。
外面整个廊道上的灯笼几乎同时地灭了。一时间,黑暗吞噬,气氛安静地有些过分,竟惊了屋檐上的野猫逃窜的无影无踪。
这时,走廊尽头有夜雾弥漫,一个佝偻的身形从夜雾中走了出来,步伐缓慢,每往前一步,整个身形都在慢慢变化,最后彻底生成一个娥娜翩跹的女子,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娇艳姿媚,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狐妖。
姜世宁的房间有一股味道牵成了线将狐妖引到此,是杏花。白日卖花的老婆婆便是这只狐妖所化,她在杏花上施了自身所携带的迷魂香,闻者,会在一定时间内出现乏困,从而陷入昏睡的状态。
狐妖穿进姜世宁的房间,足莲微步,来到床榻前,一双狭长的凤眸子盯着昏睡中的姜世宁。
很快,那双眸子显露出失望,白日里竟没有发现她少了一魂,魂魄不完整,要了没什么多大用处,不过既然来了,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隔壁倒是还有一个完整的灵魂,待她取了眼前这女子的灵魂再去收也不迟。
想着,狐妖伸出手,纤纤玉手瞬间化成一只带有红色绒毛的兽爪探向姜世宁的额头上方一寸之处,周身汇拢出真气凝结到爪子上,从而将姜世宁体内的魂魄慢慢抽出来,而姜世宁在沉睡中,无任何反应。
狐妖见魂魄出体,妖治的脸上涨了笑意,刚想收进囊中,突然一股强大的杀伤力从门外穿透,直击狐妖的后背,狐妖受击猛地往前扑,姜世宁的魂魄脱落,竟被甩出床边的墙体之外,消失不见!
百九越一身白衣闪现出来,身上桃花酒的酒气还未散淡。他第一眼便是看向床榻上的姜世宁,随之,眉目间似凝结着冰山。
狐妖捂着自己受伤的地方站了起来,那只兽爪变回了人形,即便是受了重伤,那双眸子依旧勾人心魂,令男人为之心动,狐妖望向百九越,笑了一声,“哦?原来是同族。”
百九越的目光中寒气冰人,完全不似他平常有的样子,他速度极快,一下子来到狐妖面前,未等狐妖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扼住狐妖的喉咙。
成玉急忙出现,看到床榻上的姜世宁竟没了魂魄,顿时懊恼地用力拍了自己的脑瓜子。
百九越醉酒三天三夜,那桃花酒虽香气宜人,但后劲大。成玉光想着照看他,却忘了百九越嘱咐他守护姜世宁的事。还是百九越自己感应到姜世宁出事,突然睁开眼睛闪着个没影。
狐妖的修为抵不过百九越,被百九越扼住喉咙,她只得像个蝼蚁一样拼命地挣扎。
“谁让你动她的!”百九越的声音压地很低,眼中显露红瞳,几欲把狐妖活剐了,很是令人恐惧,饶是成玉,都没见过这样的百九越。
狐妖被迫现了真身,是只红色的狐狸,其身散发出来的迷魂香对百九越毫无作用,但成玉却闻着呛人。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声音传递进来有些空灵,是姜永。晚膳时姜永见阿姐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便过来瞧瞧。
“阿姐,你睡下了吗?”姜永的身形映在门棂上,可以看见他贴耳靠了过来,应是听房间里有何动静。
百九越出了神,手中的狐狸精却趁此隐身逃匿。
见姜世宁没有应答,姜永想了想,便推了推房门,房门没有拴上,姜永迈步进来的同时,百九越与成玉都闪身消失。
见姜世宁躺在床上一副安睡的样子,姜永瞬时松了口气,但又觉得哪里奇怪,房间里有异香,闻着有些晕眩,并不像是阿姐身上平常惯用的香味。姜永小声唤了一声阿姐,姜世宁并无反应,姜永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床边,声音拔高了点,再次唤了一声阿姐,可床上的姜世宁依旧无反应。姜永有些慌了,他开始伸手去推姜世宁的肩膀,却发现他无论怎么叫怎么推,姜世宁都不醒。
百九越和成玉都出现在大街上,街两边的商铺都已关门作息,也没什么人游荡在街上,成玉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等着百九越挨训。
“成玉你回去,替我守着她。”百九越说道。
“可是,她的魂魄……”
“我自会帮她找回来,这次,她若是出了事,我拿你是问。”百九越的语气很平淡,可成玉却打了啰嗦。
蛮吴这时出现,它煽动着小翅膀好不容易跟上他们,结果百九越又消失不见,蛮吴想跟,又被成玉拽住后颈给回到姜世宁的房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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