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同学们脸上也都出现了极度惊慌和诧异的神色,他们紧张地注释着警察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没人敢交头接耳。
下课的钟声敲响了,却没有一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
两名警察走到圆桌正中央的位置,站到威廉身旁,其中一人拿出那副锃亮的手铐。
威廉尽量想保持良好的风度,然而,他拼命摇头的样子却显得有些神经质。
“不,我没有!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吕卡翁博士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哑声说:“先生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正在这时,农校长和另一名警官模样的高个男子出现在教室门口,农校长神情严肃地只说了一句话:请大家不要紧张,相关问题校方会出面协调。不过,我请求大家,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在没有得出正式结论之前,请不要私下猜测、议论或传播!”
校长说话的当儿,警察们已经将手铐戴在威廉手上,四名警察将他合围在中间走出了教室。
威廉的脚有些不听使唤,鞋底像是被强力胶粘在了地板上,警察不得不拽着他往前走。
他想说话,张了张口,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他渴望转头再去看一眼农校长,吕卡翁博士和班上的同学,但是,他不敢,他不知道他们眼神里会夹杂着什么,失望、害怕、疑问、同情……
威廉不知道是怎样走上了那辆高大的黑色警车。
嘭——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威廉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一下子跌坐进座位里。
或许是警车里空气稀薄,他不得不张开嘴大口掠夺着车里的空气,急促呼吸声引起了身旁警察的注意,坐在他左边的警察神情严肃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威廉全身僵住,握成拳头的手攥得更紧了,手掌虽然早就麻了,他也能感觉出手心里全都是汗,热乎乎,滑腻腻的,而手腕上沉甸甸的手铐贴合着皮肤的地方却坚硬冰冷。
刚才,看他的那个警察将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想来押解犯人已经是他们的家常便饭,此刻,他正低头摆弄起拴在皮带上钥匙一串,细碎的声音,令威廉感到烦躁不安。
右侧的警察正襟危坐,直视前方,呼吸均匀,只是他太胖了,超大号警服上衣掖进裤子里,再勒上宽皮带之后,肚子上的一层脂肪拥在皮带上方,它不得不经常用小香肠一样粗壮的手指扶正皮带扣。
威廉坐的位置和前排驾驶室座椅之间,隔着一扇很酷的黑色亚光漆钢制护栏,护栏的枪架上挂着两把用于对付大规模骚乱和高强度作战的枪,一把是M4半自动步枪,另一把是M3散弹枪。
透过那排钢柱的间隙,他看到驾驶室里,两名警察中间的位置上有一台固定在车上的大屏幕电脑。
熟悉的餐厅、湖畔秋千架、主楼,中央草坪、体育馆、科学楼……依次穿过风挡玻璃,扑进威廉的视线,转瞬又消失在道路的后方,终于看到了道路尽头草丛里横亘着的那块巨石,青翠欲滴的绿草为它镶上了大半圈毛茸茸的绿边,它战胜了无情的岁月,保持着高贵冰冷恒久不变的姿态矗立在草丛中。
出了校园,车掉头走上正路,威廉伸长脖颈试图从反光镜里将大石头中间镂刻的A Academy(A学院)的文字和上方捧着书卷的小天使再看得清楚一些,然而,它们在反光镜中无可挽回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威廉的视野里……
周围的景物渐渐陌生,车行进速度明显加快了。
威廉的脑子也在飞速转动,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绝对是昆丁和凯文那伙人干的,一定是眼看着斯黛拉成为自己的女朋友,他们心里气不过,才对他进行诬告报复,他们真是太狠了!
他的指甲紧紧扣进掌心的皮肤里,但是,他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此刻愤怒、恐惧和无助的感觉淹没了他。
他想象着下一步脱困的方法,然而,看上去他什么都做不了,不能保释,不能自救,因为他一个子儿也没有,更没有昆丁和凯文那样有权有势的家族。
一夕之间,威廉仿佛一下子认清了很多问题,这个世界不是充满公正、正义和爱的,恰恰相反,只有金钱和权力才能控制一切。
他在心里咒骂自己:威廉,你真是个傻子,你还在骗自己!在现实面前,成绩优秀,卓越的能力全都一钱不值!
警车行驶过市政厅前的小广场,又前行了大约十多分钟,拐进一条背静的街区,在一幢灰扑扑的现代风格大楼前停了下来。
当警察将威廉带进警察局大楼时,他的腿肚子开始抽筋。他感到自己像极了一只慢撒气的皮球,内心所有的勇气正在一点点泄漏。
在进门的安检处,警察没收了威廉的通讯设备、金属制品和所有的私人物品,将它们装进一只大口袋。
经过X光检查之后,一位尽职尽责的胖警察又像做体检一样,将他浑身上上下下摸了遍。
穿上鞋之后,两名警察带着威廉往里走。一楼是安全巡逻警察的办公室,911报警的服务中心,和能够看到城市各大路*通状况的监控室。
他们来到二楼的接待台,带威廉进来两名警察和等在那里的一位黑人警察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黑人警察将他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空屋子,严肃地指导他填写了一大堆表格,录了指纹,又将他带到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又大又空,地板和墙面都是灰色的,如同新交钥匙的毛坯房。屋子正中放着一张简陋的桌子,两边各摆着两把旧椅子。从桌椅的老旧程度可以判断出,它们已经被使用了很久,从其简陋程度看,却又给人一种很临时的感觉。
等不多久,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身材健壮的男子走进屋来。
他并没有像其他警察那样佩戴手枪、警棍、子弹匣之类唬人的东西,从他那套熨烫平整的警服,和身上的徽章可以判断,他和刚才押解他过来的警察有着明显的区别。
威廉仔细辨认,发现这正是刚才在拉丁语课堂,和农校长一同走进来的男子。
彼时,精神太过紧张,他竟然没有留意到,这个男子长着一张慈祥的面容,晒得微红发黑的脸膛看上去给人以信赖感。
或许是为了缓解威廉的紧张情绪,男子先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他这才知道,坐在他的对面的人,就是负责对当地刑事案件进行预审讯的治安官。治安官友善的态度甚至令威廉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这时,威廉注意到,墙角处立着的一台黑色机器上红灯闪烁,一个小小的镜头正对着他,一瞬间,他那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
“想喝点儿什么吗?”治安官礼貌地问道。
“是的……先生,请给我一杯咖啡……”威廉听到自己上下牙床微微颤栗发出的哒哒声,那种声音他曾听到过,是校园里疯狂啃食松果的松鼠们经常发出的。
他不想让对面的男子看出他的紧张,竭力缓和着自己的情绪,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别怕,这只是一个误会,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会好的。
不一会儿,黑人警察端过来两杯黑咖啡,威廉低下头喝了一口,居然和学校咖啡机中的制作出来的咖啡别无二致。
陌生环境中唯一的熟悉感让他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他觉得这是一种良好的暗示,或许他很快就能再回到学校。
治安官与威廉之间的问询就在黑咖啡浓香的气息中开始了。
“你认识馨蕊·白吗?一个中国女孩。”治安官脸上仍挂着笑容,仿佛在和威廉闲聊着,街道拐角邮局对面的那家必胜客正在搞黑色星期五大促销,意面、披萨买一送一的事情。
“是的,先生。”
威廉尽量不去看墙角处的那台摄像机,他以45度角的侧脸对着治安官,这个姿势让人看了,会觉得怪怪的很不自然。
治安官倒是不以为意,口气如常,问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女朋友。” 威廉说这话时,脸依旧紧绷着。
治安官顿了顿,双手交握俯身向前,说道:“年轻人,现在,有人指控你强奸了白小姐。你对此能否作出符合逻辑的解释?”
“不,先生,我没有!这肯定是我同学搞的恶作剧!我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你知道的……”威廉像是只被点着了尾巴的公猫,声音忽然变得高亢。
“……像我这样的优等生总会招来那些玩世不恭的浪荡子弟们的仇视……我是说,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使出这种下三滥的卑鄙手段!我向您保证,我不是一个在性方面很随便的人,到现在为止,我只交过斯黛拉一个女朋友。我从来没有强奸过任何人……我敢说,那些诬告者拿不出任何证据!”
威廉第一次说话这么没有逻辑性,说到激动处,他还像个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的蓝领工人那样面红耳赤地站起身,立在旁边的黑人警察马上将他按回到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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