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行

    
    周大爷稍稍坐正了身子，目光落在远处的白水湖上，他的眼睛里的思绪有些复杂，像是正走进一个悠长而玄妙的回忆之中。
    三人见周大爷此般神态，不觉间心情便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变得寂静肃然起来，一阵寒凉的秋风从北面的点苍山山谷里吹了过来，风过雨至，片刻间雨滴便淅沥沥落了下来，瞬间让秋凉的寒意增加了许多分，周大爷家的院子里摆放着许多熬中药的瓷瓦罐，雨滴打落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莹儿去抱了些木柴走过来，塞进了炉膛之中，炉火烧的大了起来散发出的热度驱散了一些寒意。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关于清玄道仙山的消息了，二三十年前还常常听说一些道师们降妖除魔的传闻，这些年天下太平，老百姓日子过的安稳，妖魔鬼怪的事情也极少发生，时间久了没人提及，那些修仙之类的事情都变得像是传说一般了。”
    “爷爷，听您这么说那些修仙之类的事情都是真的了？”孙远道问道，其实他心中已经笃定的相信这些事情。
    “自然是真的了，这世间的太平让人感觉是理所当然，所以就很少有人在意这世界是如何达到的这种太平。若是没有那些仙山庇护，邪魔鬼祟兴风作浪，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太平二字。世道太平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乱一乱了，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远道所说的清玄道下山臻挑弟子的事情是真的，看来这世道要变天了。”
    “我不明白世道太不太平和清玄道臻选弟子有何联系？”莹儿歪着头问道，一脸困惑。
    “我听我爹说乱世道士下山救世，如果不到乱世的话，修仙之人不会轻易下仙山的……”孙远道插了一句。
    “我之前听武子叔和爷爷讲，镇子上的人都在传言说魔族妖王即将降世，世间的一众妖物正在复苏的……”周初忍不住也插了一句。
    周大爷神色更加严肃起来，一阵冷风吹过，莹儿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不经意的伸手紧紧地抓住了周初的胳膊，周初猛地看到莹儿在恐慌的时候抓住自己的胳膊，先是一愣，转而感觉一股热浪涌入心间，不禁坐正了身子，他偷偷斜眼瞟了孙远道一眼，又见他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心中又觉得没趣起来。
    周大爷并没有在意孙远道和周初两人说的话，喝了一杯茶，继续慢悠悠的说道：
    “修仙之人奉行的是盛世修行，乱世救人的精神，如果不到乱世他们是不会轻易下仙山的。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从清玄道现在开始下山臻选弟子来看，这世道还没有真正的大乱起来，仙派已觉察到了危机即将到来，于是便着手开始准备应付，但这样看来，将来仙魔两界之间或将有一大战是迟早的事情了……”
    “爷爷，清玄道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呢？”孙远道等不及又问起来。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之前在镇子上经营生药铺子的时候常听一些老者们谈论关于三界、九重、十地、仙山之类的事情……”
    三界、九重、十地、仙山这几词像是有着某种力量，让周初心中陡然一动，身子跟着打了个寒颤。
    莹儿的手还抓着周初的胳膊，所以她立刻感觉到了周初打的那个冷颤，于是关心的对周初柔声道：“你衣衫太单薄了，你坐到炉子边上来吧。”
    莹儿说完便将自己坐的位置让了出来，周初也不客气坐了过去，旁边的孙远道见此有些不悦，但此时他们都无心与此，赶紧追着周大爷让他继续说下去。
    “爷爷您就好好给我们讲讲这些事情吧。”孙远道恳求着。
    “所谓三界指的便是仙山、人间、魔都三界，万物皆由人为初，人是三界之源，一个人由宇宙万物精华孕育而成，从降生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大多数人都是庸庸碌碌相安无事的度过一生，然而有极少数人天资聪慧拥有仙缘，且他正直向善，心怀仁爱，成可以成为道师，道师再通过自行努力修炼最终可得道成仙入仙山做仙人，仙人可以修炼成为至高无上的至仙。同样一个人做事堕落污秽死后成妖怪成畜生，如果这畜生魔性凶恶，便可以堕入魔都成为恶鬼，恶鬼可修炼妖，妖可修炼成魔尊，从魔尊、魔、妖、恶鬼、人、善人、道师、仙人到至高无上的至仙，中间一共有着九重，所以叫九重……”
    周大爷说到这里，神色变得严肃而阴沉，他平日里一向是个开朗活泼的老顽童，极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
    莹儿见爷爷如此这般心里有些担忧，她不愿意爷爷如此操心费神，便制止住他继续说下去，道：“爷爷，您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和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说了这么多也该休息休息了。”
    周大爷听孙女这样一说果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莹儿重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并送到他嘴边，周大爷满意的笑了笑。
    周大爷见莹儿乖巧可爱的模样，心中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将这些事情说给这样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听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便要不再说下去，让着孙远道和周初两人喝茶。
    周初和孙远道两人正听得着迷，忽的见周大爷不再说下去心里十分扫兴，哪里能忍得住，连连央求道：“爷爷，那十地和仙山又是什么呢？您就一起都给我们说完吧。”
    “您说了一半，岂不是吊我们胃口，还是都告诉我们吧……”
    ……
    ……
    周大爷奈何不住他们两人的软磨硬泡便接着讲了下去，正色道：“所谓十地，指的是咱们人所在的人间在无形中分成了十个地方，每个地方各有一座仙山维护三界的秩序，庇护咱们这方地方的那座仙山上的仙派便是清玄道了。不过说起来，虽然称呼为十座仙山，但并非是咱们寻常人见到的寻常这些山，仙山在三界之外，寻常人是根本是看不见的，只有成为道师之后才能见到仙山，才能登仙山，这便是所谓的十地和仙山了。”
    “也就是说清玄道便是在这样的一座仙山之上，但如果只是普通凡人，即便是找到仙山的位置前也根本看不到。”周初小声自问。
    周大爷点了点头：“我猜想应该如此吧，毕竟我也只是从旁人那里听到的而已并没有见过真正去过仙山的人，一切未可知也……”
    听完周大爷所说的这番话，三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莹儿只觉得像是听说书一般半信存疑，更多的是在担心如果那些传言是真的该有多可怕，孙远道心中则满是期许和感叹——这些正是他心所向往的，他一定要去登仙山、入仙派……
    而周初则有些痴迷和茫然，他的脑海中一直浮现出周大爷口中所说的那些景象：他仿佛看到了一座白云萦绕、仙气磅礴的仙山，仙山高耸云天，山巅之上一座气派恢弘的倒圆内许多青衣仙人正在修炼仙功……
    “那怎么才能成为道师呢。”周初脱口而出。
    “你真笨，爷爷刚才不是说了么一个人只要正直向善，心怀仁爱，便可以成为道师……”莹儿见周初一脸傻气知道他又要犯傻，忍不住笑了起来。
    “莹儿你只说对了一半，你忘了爷爷所说的前半句那才是重要的——仙缘。”孙远道补充道。
    “远道说到了重点，一个人如果没有仙缘，即便是再努力是枉然，只有极少数才人才有仙缘，而且这仙缘是命中注定的……”周大爷说完仔细看了看他们三人，心中盘算着他们三个人其中或许谁还真的有仙缘呢。
    “那怎么才能知道有没有仙缘呢？”莹儿原本并不太在意爷爷说这些，但不知不觉间也来了兴致，笑着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既然是仙缘肯定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了。如果村子里能有幸能有一个半个有仙缘人的话，我想也只能从你们三个人中选了……”周大爷哈哈笑了起来，他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凭自己六七十年的人生经验，这三个人也算得上多少有些天资的了。
    “我是一定要去镇上的，周初到时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咱们也可以作伴……”孙远道想起了刚才在杂货铺前喊住周初的原因，赶忙向他问道。
    周初没有写想到孙远道喊住自己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心中满是感动。
    “我……仙缘并不是常人可有的……我怕是没有……”周初并非客套，只是诚实的说出了心中想法。
    “别这么不自信嘛，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不要怪我说话太傲，就像爷爷说的，咱们村子里就属于你我和莹儿妹妹三人天资最高，或许有可能也未可知……”
    听孙远道把自己和他并列到一起，周初心中又是一热，鼻子微酸，似要流下眼泪来，但被他忍住了。
    “我怕爷爷不同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莹儿见周初说话吞吞吐吐起来，安慰他道：“你向来都是这样不自信，有什么好怕的，对了，咱们村子里不正好有一个道长吗，咱们下午去问问他什么是仙缘……”
    一句话提醒了周初，问道：“爷爷，这个道长也是从仙山上下来的吗？”
    “哈哈，这位道长是从镇子北面的白云山道观里请来的，他是人间世俗世界里修道的道士而已，虽会些法术也不过都是雕虫小技，和仙山上那些神秘莫测的道师都没法比……”
    周初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是啊，这样一个人和他心中想象出的道师们可不太一样。
    “爷爷，那清玄道您了解多少呢？”孙远道继续追问。
    周大爷刚要说话，忽然听得一声焦雷闷响，远处滚来一大片乌黑的铅云，天光黯了下来。那种让人压抑的恐慌感重新笼在村子上，周大爷心中烦躁起来，已无心再讲下去了，他们三人也知道此时不是时候再说这个话题，便也不再问了。
    周大爷忽然想到了村长和道长的事，忙道：“咱们只顾得在这里说话了，也不知道你爷爷和道长在祠堂中现在怎么样了，赶紧烧些醒酒汤你们送过去吧。”
    三人听爷爷如此说才想起这件正经事，周初赶紧扇旺了炉火，莹儿从屋檐下一排摆放药壶的架子上拿过来一个黑瓷药壶装了水放在炉子上，爷爷进屋子配好了醒酒汤用的草药，不一会醒酒汤便熬好了，周初装好了醒酒汤，三人结伴一起朝着祠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