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愿浮踪

    
    兰姑的合作提议，与小曼如出一辙。
    同样让我内心抵触，出离愤怒。
    看着她志在必得的样子，我不由得一阵悲哀。
    “我如果不合作呢？”
    我不禁心中思量不合作之后的各种可能。
    直到现在为止，关于她过去的情况到底如何，我还无从知晓。
    她与小曼所谓的京官，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利益纠葛，虽然我不愿意去想，心中总是有个疙瘩，无法释怀。
    兰姑最终会找到我，在我意料之中。
    她提出合作的意向，又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看着她平静如水的面庞，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
    只好重新坐下来，努力使自己心情也平复下来。
    有些时候，了解了对方的底线后，反而容易淡定的评估局势。
    “你不会拒绝和我合作的。”，兰姑的神情看不出一丝异常，不是威胁，也不是劝诫，语调平和，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和以往聊天的神情相似。
    “噢，为什么呢？”，我有点沉不住气了，她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神情让我有些失去底气。
    “因为你清楚，拒绝和我合作，你在京城的生意将无法再继续下去。”，说罢，兰姑神情一变，向后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下眼睛。
    很显然，这里面有威胁的口气了。
    经历这么多年商海沉浮，人情冷暖，我深深地意识到一条做人处事的基本原则。
    一个人要生存，浑身都是棱角是很艰难的。
    我咀嚼着她的话外音，是啊，如果我拒绝合作，我在北京的下场也许要比当年老家采矿场还要悲惨。
    理由很简单，也不难理解。
    出身草根的兰姑有如此的底气，源于她如今的支持者。
    她的幕后人背景深不可测。
    这就是商场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在兰姑制定的偌大商业游戏中，按着规则，我只是一个食物链底端的小商人，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被吃掉吞并，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况且，我们既然过去有着如此难以说清的情感纠葛，按着常理，我是最应该被置身事外的人，兰姑选我担任其中的游戏角色，怎么想，都是令人难以理解和接受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呢？我现在自顾不暇，生意做得很艰难，实在没有能力和你合作。”，我权衡半天，说出目前自己的实际境遇，语气里有一丝挣扎和求放过的味道了。
    “你说呢？”，兰姑没有直接回答我，莞尔一笑。
    她的笑，让我感觉高深莫测。
    心情更加复杂。
    她的理由和小曼一样？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她们都认为，我和小伟是死对头，而且彼此熟悉？
    她们都认为，我在县城的根基尚在，可以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
    我知道，如果她们都有相同的结论。
    我目前是骑虎难下，多说无益，只有苦笑的份了。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合作，对我而言，都是一种威胁。
    我又怎么能接受呢？
    如果是几个月前，我也许会怒发冲冠，夺门而走。
    然而现在，我的情况完全不同。
    当前没有大志帮忙，公司还欠着他大笔房产现款；林雪儿回国创业欠了很多钱，我要偿还，而且，我们刚刚结婚，生活才稳定下来，我当前也算下有妻儿，上有父母，家庭的重担全在我一个人身上，有一堆人要养；公司的地产经营业务已经在走下坡路，我当前应付大国志向的事情都自顾不暇。
    如果在这种时候，出现差错，公司经营不下去，资金链一旦断裂，我的基本生存立刻就成了问题。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我此时有了切身体验。
    兰姑仰靠在沙发椅子上，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眼睛不时的瞟我一眼。
    我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底。
    她也许对我非常了解吧？
    相较而言，我这么肤浅的人，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被她窥尽内心。
    .......
    气氛安静沉闷。
    我们一时陷入僵持之中。
    “怎么样，要不你回去考虑考虑？”，过了好一会儿，她淡淡的对我说道。
    看来她已经读懂我的心思了。
    我内心清楚，当前自己的情况，兰姑应该了如指掌，不然也不会一蹴而就，直击要害。
    果然，她转身变戏法般的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个毛绒绒的玩偶。
    递给我，语气轻柔。
    “这是我给你家林雪儿的礼物！”
    “如果你不嫌弃，我真的想做你家未来孩子的干妈呢。”
    说罢，她咯咯的自顾笑了，笑声里有一丝丝不自然的苦涩味道。
    我摆了摆手，没有接她的礼物。
    干笑了一声。
    “心意我们领了，林雪儿心无城府，不知道好坏，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无功不受禄，所以还是你留着吧。”
    我意外的拒绝，让兰姑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我在京城的事情，她虽然无所不知，对我的心思也似乎了如指掌，却对我如此直接的拒绝始料未及。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她手臂端着玩偶，僵持在那，看得出来，神情落寞，失望之极。
    “你，你拿着吧？”，她的语气变得诚恳，态度谦卑。
    “我没有见过林雪儿，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她如果不喜欢，我下次再买别的东西给她。”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多了，我家林雪儿什么都不懂，不存在喜欢不喜欢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如此贵重的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越解释局面越复杂。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兰姑跌坐在沙发上，把手里的玩偶仍在一边，情绪失控。
    她的脸色一变，突然哭起来了。
    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很难过。
    “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所以你才会这样！”
    她呜呜咽咽的，越哭越伤心。
    这个情况出乎我的意料，轮到我手足无措了。
    我惊慌失措的望着她。
    不管我们一起经历了什么，不管她如何对我，毕竟我们有过肌肤之亲。
    况且，不管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们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曾经每天都一起彻夜交心畅谈，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悲悲切切的哭起来，换做铁石心肠，也会动容。
    “我没有，你别哭了，礼物我收下了！”，我站起身，探出身子，把她扔到一边的玩偶拿过来，放到自己的座位上。
    兰姑破涕为笑。
    “那，合作的事情，你也同意了？”
    “这个......”，我有点犹豫，毕竟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是一个玩偶问题能解决的。
    玩偶，你可以选择放弃，也可以选择拥有。
    合作的事，是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前路未知，生死未卜。
    我目前看不透兰姑，更无法预估合作后的风险，公司虽然是我的，但是我无权一个人决定公司的命运。
    况且，这么大的事情，我必须和林雪儿商量，她是我的家人。
    我内心清楚，如果林雪儿知道我和兰姑的过往，以她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公司有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一时间，不禁好生为难。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我的，你不想和我一起做事！”，兰姑没有了女强人的姿态，完全是一副小女人撒娇的神情。
    她这样子，反倒让我心碎，与其如此，我宁肯她强迫我，这样，单纯从商业的角度，还可以达成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我就知道，你会有各种想法的。”，她接着说道。
    “其实，我们的合作，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不会一口把你整个人吃掉。”，一语双关，兰姑说吃掉我的时候，吃吃的笑了起来，笑的很暧昧。
    想起我们曾经一起的缠绵悱恻，我的脸也不禁红了起来。
    “我们不要你的公司，不要你的资金，只是要你的人而已，你可以选择对任何人三缄其口，这样，外人也不会知道你在我们公司做事。你看，这样，对你比较公平吧？”
    兰姑说完，站了起来。
    “这个事，神不知鬼不觉，你也不用对你的家庭提起，事成后，我们三七分账，你也可以自主选择去留。”
    她恢复了冷静的神态，开始滔滔不绝的帮我分析局势，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自己也在权衡利弊，同时，对合作这件事，也有一个更深层的打算。
    “和他们斗一斗吧？”
    我似乎也在说服自己。
    “京官是谁？很可怕？也不见得，官再大，人再黑，不也是个人吗？”
    “小伟怎样？现在不也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借助兰姑合作的势力，办了他，也许正合适宜，顺带可以一雪前耻！”
    “你们不是想利用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好的很，我要让你们知道，我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想到此，不禁为自己的决定热血沸腾。
    “对，干吧！”
    和她们合作，大不了鱼死网破而已！
    想到此，我站起身，冲兰姑伸出手去。
    “你不用再说了，我答应，和你们合作！”
    如此干脆的回复，让她又惊又喜。
    “真的？”，她瞪圆了双眼，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我一番。
    我点了点头。
    兰姑如小姑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一般，一把把我搂在了怀里。
    “合作愉快！”
    她喃喃的说道，一股熟悉的体香包围了我。
    同时，她美丽的脸庞上，悄然滚下了两行清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