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过岁月的长河,踏碎时光的深渊,故曾相识的鬓发眉眼,虽然稚气却已经很清晰的脸部轮廓,甚至是眼角下面的小痣,一切一切,种种滴滴,在他身上重聚。枉自喈叹的水中月,魂幸梦挂的镜中花,触手即破,于是那些从秋天流到冬天,又从冬天流到夏天的泪,终是汇聚,模糊了眼前人的容颜。
童月慢慢的转过身,看着站在店里的人,满眼的不敢置信。
“薛有邪,你不是要买东西吗?干嘛愣着?”
身后的男同学出声叫他,薛有邪没有灵魂的回了一声,眼神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留在童月身上。他在古董店里,她在古董店外,他站在高处看着她,分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却总觉得她似曾相识。但那也只是一种细微的感觉而已,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是个陌生人,跟自己全无关系,便与她别过。
“等等……“这边童月自我感动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薛有邪?薛有邪!”
薛有邪的脚步僵在原地,莫名其妙的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吼了,自己还没搞清楚呢,回过头只见对方已经快步向自己走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由来的有种恐惧感,下意识往后退,但是身后的男同学们却刚好站成了一排,堵住他的退路。
童月来到薛有邪的面前站定,她打量了他一下,轻笑出了声:“你就是薛有邪啊?!”
薛有邪身后的男同学小声问他:“挺漂亮的小姐姐啊!薛有邪!你最近交的什么桃花运,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
薛有邪白了说话的人一眼,他还是有点怕童月,尽可能的在自己可以施展的空间内,保持跟童月最远的距离,同时又要掩盖自己的不自然:“我是……你……你谁啊?”
童月从书包里翻出小名牌:“这个是你的吧?”
薛有邪定睛一看,这不就是自己那天晚上丢掉的学校名牌吗?难道……!当那晚开车撞去的身影和眼前的人完全重合时,薛有邪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没由来的怕这个人了!就在那一个冷战的电光火石间,薛有邪想好了一百个应对方案,第一步毫无置疑的都是——跑啊!
然而从他撞上了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人是自己世界里一股清奇的泥石流,薛有邪惯有的套路,在她这里,完!全!不适用!
童月几乎是瞬间就料到了薛有邪的动作,一把抓住薛有邪的校服后领,后者想跑也跑不掉,只好回头嘿嘿干笑:“姐你力气有点大呀。”
男学生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薛有邪,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没……”薛有邪想解释,但童月却笑着看他,让他一阵凉凉的感觉,最后还是很没骨气的低头了:“我远方表姐。”
同学们表示不相信。
童月也冲同学们认真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薛有邪的说法,然后又对后者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有空吗?表姐请你吃个饭吧。”
炸鸡店里,没什么人,只有角落有个妈妈带着孩子,然后就只剩下面对面的薛有邪和童月。
薛有邪靠在椅子上,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吃薯条的童月,一脸郁闷。她真的是昨晚被撞的那个“女鬼”?怎么能没死呢?
童月吃了一会儿,发现对面的人没动静,抬起头,不解的问:“你怎么不吃啊?你们小孩子不都喜欢吃这些油炸食品的吗?”
“谁说我是小孩子啊。”薛有邪当然没心情,原本以为已经被自己撞死的人,哦不,应该是说原本以为被自己撞死但没有死,或者说她是根本没有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总之乱七八糟的,他现在就跟吃了糠一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看你生龙活虎的,应该已经没事了……如果你要找我要医药费,我可没有啊。”
童月对着薛有邪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臭小子,撞了人,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
“你看我样子就知道了,我只是个学生,没什么钱,你也不用找我爸妈,我爸妈早就死了。”
童月闻言一怔,吃东西的动作一停,看着薛有邪,目光中流出些怜惜的意思:“那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这话让薛有邪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童月,只见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自己又拿起了一块鸡翅,边说边吐槽:“跟电视剧里苦逼男主角的设定有的一拼啊……”
薛有邪翻了个白眼。
或许是童月吃得太香了,也或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饿了,薛有邪叹了口气,也拿起了面前的鸡翅。
管他三七二十一呢,不吃白不吃。
童月瞥到这一幕,轻轻的笑了:“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两个人都狼吞虎咽的饱餐了一顿,桌上跟鬼子扫荡过一样,童月咬着吸管喝着可乐,满眼慈母般爱意的看着薛有邪:“哎,你没有爸妈,你都是跟谁长大的啊?我看你年纪,大概十四岁?十五岁?你生日是多少?”
薛有邪一脸看三八的表情:“你管得太多了吧。”
“嗯,我猜猜,父母双亡,所以才会养成你现在这么恶劣的性格,撞了人拔腿就跑的,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薛有邪冲童月友好的笑了一声,反正也吃饱喝足了,然后就风云变化一秒变脸,拿起自己的书包就准备走人,当然童月也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赶紧按住了薛有邪拿书包的手。
“你到底想干嘛啊?出门左拐两个街就是派出所,真的不爽我你就去报警吧,随时恭候!”
“你是不是在1999年12月25日出生的?”童月却没有理会薛有邪的话,眼眸深似海,灼灼看着他:“今年刚好十四岁啊。”
薛有邪惊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是因为童月猜的很准,非常准,童月只猜错了一天,他的生日是12月26日。二是因为童月认真的时候真的很好看,他得承认她长得很美,虽然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觉得有一个女孩子,会让自己这样惊为天人,虽然他从来不相信命,却好像真的有命中注定这一回事一样,要不然这丫头干嘛用这种一眼万年的眼神盯他半天呢?
当然了,缔造这朦胧浪漫的美好氛围前提,是得在童月认真的时候。
童月微微一笑:“厉害吧!我其实是个算命的!想不想知道你接下来的财运仕途姻缘?少年,看你骨骼惊奇,是个有缘人,我就给你免费测一次吧。”
得,当他刚刚感觉全错!
薛有邪无奈的摇头,准备从童月的手底下抢过自己的书包,但是童月的力气,好像真的跟她的外形不太相符的样子,薛有邪拽了几下都没能动弹。于是他拿出全身的力气,结果童月又松手了,薛有邪“啪”一声摔到地上,书包里面的漫画书,课本,游戏机“啪啪啪”得全掉在地上了。
童月看着被调戏后的男孩子无可奈何,只觉得他可爱急了,得意的笑着。
“我跟你有仇吧?”
薛有邪蹲下身,开始愤愤捡书,童月欺负他完了,也下来帮他,结果薛有邪瞪了她一眼:“你别碰我。”
童月好笑的盯着他:“我能跟你一起回家吗?”
“啊?什么?”薛有邪惧怕的看了一眼童月:“你有毛病吧?就算我不对在先,你要私闯人民宅还是犯法的知道吗!”
童月有些委屈:“不可以吗?”
“废话!不可以!不能!不行!”
薛有邪连说了三个强烈否定词,断了童月的念头,少女露出全然失望的表情,但很快又满血复活,期待的看着薛有邪:“就算你不欢迎我也没关系,我一定要……”
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童月一看短信,笑容慢慢的消失了,她遗憾的看着薛有邪:“看来今天我不能跟你回家了,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完了,自己被缠上了。薛有邪悲伤望了会儿天,收拾好心情,一口深呼吸,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拿起自己的书包,绝望的看着她:“随便你吧!疯丫头!”
童月趴在桌子上看着他:“臭小子,我不叫疯丫头,我叫童月,好好记住。如果你想找我,就来小西天的文景居,我住在那里的一间老房子里,我的电话是……”
“不听不听!”薛有邪连忙捂住耳朵,风也似的离开了:“躲还来不及呢,谁要找你啊……”
童月笑着看着他推开炸鸡店大门仓皇逃走的背影,从包里掏出一只千纸鹤,放桌上使了个小法术,千纸鹤有了生命一样突然飞了起来,在童月的面前徘徊。
“跟着他啊,千万别丢了。”
千纸鹤点了点头,扇着翅膀追着薛有邪的背影而去,童月看着他,一直到他在人群中彻底消失,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低下头,将那刻着薛有邪名字的小名牌紧紧攥在手中。
可千万别再丢了。
是夜晚风吹动着树影,静谧和煦,薛家的别墅建在郊外的公馆中,被丛林环抱着,似是画出了一处独立的世外天地一样。
千纸鹤栖在窗台的多肉上,呆萌的观察着室内的动静。
薛有邪一只手枕着后脑勺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便转过头拿起了桌子上的罗盘,搁手里把玩着。都忘了问她要回自己的名牌了,哎,拿了她这玩意儿,就算抵消了吧。
她怎么那么准就猜出自己的生日呢?这一点薛有邪直到现在还是震惊不已,难道真是神婆?想到和她有关的一切稀奇古怪的事,薛有邪不由感叹,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奇怪的女孩子?
“童月……”
他轻轻的复述着这个名字,记忆里少女介绍自己时,天真俏皮的眨了眨眼,那样的音容笑貌,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忘不掉。
薛有邪把罗盘抛到最高,落下时又牢牢的握在掌心,他叹口气,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沉沉的睡去。不一会儿,就从他的嘴里冒出几句胡乱的梦呓:“我是孩子,那你呢?能比我大多少啊,还没我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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