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有邪兜兜转转把车开回家,只记得自己把车泊进了停车的后院,又把自己藏在后备箱的山地车藏了起来,才一路慌慌张张的进了公馆的别墅,风也似得冲进自己房间,关上门,并用自己的身子抵住门,像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关在了外面。
“完了完了,我杀人了!这该怎么办呢?”
十四年来头一次这么怂。他偷薛有文的车,一开始只是觉得新鲜刺激,顺便教训教训薛有文。他要把薛有文的车开坏,自己再在薛沣面前装下可怜,把这事儿全推在薛有文身上,可如今闯下大祸了。
妈啊,这该怎么办?那歌女人不会晚上化成冤鬼来找他吧!
薛有邪哆哆嗦嗦的想着,他当然害怕,他还太年轻,完全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这时“叩叩叩”的敲门声又吓了他一跳,他不得不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面对现实。
门外传来薛沣的声音:“有邪,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客厅里,薛沣抱臂坐在沙发上,薛有邪抬起头,看见他还穿着刑警服,显然是刚刚下班,不禁又打了一个哆嗦。伯母柳秀容和堂哥薛有文跟左右护法审犯人似的,站在薛沣的两边,看着不远处低着头的他。
“你怎么流这么多汗?”薛沣皱着眉看薛有邪:“身体不舒服吗?”
薛有邪“啊”了一声,马上摇头,他当然不敢说实话。
“爸,你看他那个做贼心虚的样子,肯定是他偷的车钥匙!车真的不是我开出去的!”
“车一直锁在仓库里,仓库的钥匙一直是你妈保管的,你不开出来,有邪哪有机会拿到车钥匙?”薛沣瞪着薛有文:“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不准你开车出去!你看看你自己,都快20岁的人了,到现在还在高三复读,我不在家没人管你是吧,成天就知道鬼混,都是你妈给惯的!”
柳秀容穿着丝质的高档睡衣冷眼旁观,被人插了一刀当然不爽:“薛沣,你什么意思啊?偷车的事情就这么算了?”柳秀容边说边恨恨的看着薛有邪,“除了他这个小畜生,谁还会干这种缺德事?”
薛沣神情微怒:“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好听的。有邪才多大,十四岁能开的了车吗?”
“吃我的喝我的,我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我不知道这个家如今是轮到你做主了啊?我在的时候你都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到底怎么欺负有邪的?”
“我欺负他?”柳秀容笑出声:“你自己想想,他从小到大干了多少破事,我们替他擦了多少次屁股,他像是能被人欺负的主吗?”
薛沣脸色越发阴沉:“车现在不是也回来了,我不想跟你吵,带着你的儿子回房间去。”
柳秀容笑得更加冷酷:“好啊,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我带着我的儿子离开了,你跟这个小畜生过一辈子好了!”
“你!”
薛沣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柳秀容还就真的拉着薛有文走了,后者不甘心的挣扎着,嘴里一直嚷嚷着要教训薛有邪的话。
薛沣看着那两个人离开,硬生生的吞下了即将爆发的怒火。他叹口气,抬头看着薛有邪,薛有邪全程一言不发,不敢抬头,薛沣本来也气他,可现在看薛有邪这样,以为他受了委屈,也不想说太难听的话了。
“我知道你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可是你才十四岁,这种行为非常危险。今天看在你爸妈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要争气点,不要再做这些让我失望的事情!”
薛沣的意思就是他知道,但这次放过自己了。薛有邪沉默着,半晌后才答应了一声。薛沣长叹口气,摇了摇头,站起身离开了。
只剩薛有邪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呆在这个并不属于他的家里,心里五味繁杂,却还是倔强的咬着牙什么话也不说。
一夜无眠,薛有邪满脑的担忧害怕没人能倾诉,第二天凌晨,天都没亮,薛有邪骑了自己的山地自行车,一路向昨晚撞人的地方飞奔而去。
凭着脑海里的记忆,薛有邪刚到目的地,就迫不及待把自行车扔到一旁,飞奔向被他“弃尸荒野”的草丛。
清晨的林间传来鸟雀的鸣叫声,还有微微吹来的清风,薛有邪累得满头大汗,他骑得太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又着急的踏开密密麻麻半腿高的草丛,可是踏遍了这附近所有的草丛,他也没见到半个人的影子。
“人呢?”薛有邪四下环顾,抓了抓鸡窝样的头发,实在不解:“我记得明明就在这附近的。”
不仅没人,连一点痕迹都没有,那个人流出的血量可不是一晚上就能干掉的,四下里和风物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见鬼了吗……”
天虽然渐渐亮了,但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几只鸟吵得厉害,就没个什么人迹了,不要说是鬼,随便有个人冒出来把他杀掉都没人知道。难道自己昨晚是在做梦?不可能的啊!他摸到那个女人的时候还感觉到体温了,还有血液的温度,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这么想着,薛有邪就踩到一个磕脚的硬物。他移开脚,只见草丛里躺着一块圆饼罗盘,表面坑坑洼洼的,上面有无数乱七八糟的字符,还有一个指针。
小轿车从郊外公路上开过。
驾驶座上,开车的大姐看着坐在身旁的童月:“姑娘儿年纪不大吧?像是大学生,出来旅游的吗?”
童月甜甜的笑着:“不是,我是来找朋友的。”
“就你一个人啊?”大姐热心肠的关心道:“啊呦小姑娘,你胆子真大啊,怎么就一个人就出来玩了,我们这小城可不比大城市,凡事要担心安全啊。”
“放心,我会武功的!”
童月说着比划了几下,她长得可爱,大姐也很快被逗笑了。这时候车轮胎磕到了一块大石头,猛得颠簸把童月怀里的书包跌了出去,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大姐看了一眼,愣了,因为里面都是一些造型古朴精致的古董,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童月赶紧收起了自己的一众法宝解释道:“哦,这些都是我爸托我送朋友的礼物。”
“额,你爸爸爱好蛮独特的。”
“是啊。”
童月笑着拾起东西,却偶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画风与众不同的东西——一枚烫金的小名牌,看样子像是哪个学校的校徽。童月举着这枚小名牌,看着上面漆金的名字,一字一顿的读了出来。
“薛,有,邪——薛有邪?”
童月皱着眉放下名牌,沉默了好一会儿。
“真是奇怪的名字……”
等等……难不成这个薛有邪和昨晚撞了自己的人,有什么关系?其实那车开得不快,撞那一下子没什么要紧,只是她不小心头磕在了石头上……好在撞的人是她,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死翘翘了。可恶,她醒过来时没见人还在想呢,这肇事车主怎么一点良知都没有,一定是个社会败类、人渣!要是让她抓住了这个人,一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姑娘,到城里了,你要去哪里啊?我看看顺不顺路。”
大姐的话让童月回过了神,把小名牌放回了包里,想着眼下还有正事要办,便对大姐报了个地名。
傍晚,步行街,清雅阁。
童月的脚刚迈进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爆炸吐槽。
“哎,老曹啊,不是我故意推辞,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倒霉,我妈不久前在家里摔断了腿,我老婆头风又犯了,店里也没人帮忙。昨天跟人家好好谈的一笔生意,又不知道被哪个同行截胡了。诸事不顺难受啊,哪还有心情出去吃饭。”
邵老板坐在前台扶额打着电话,整个人枯樵瘦削,鹄面鸟形,一副被生活击败的样子:“哎,你不明白。人这一旦犯冲了,喝水都会堵牙缝。行行行,改天我请你吃饭赔罪好吧。”
童月见他正在打电话,也不好打扰人家,就自己随意在店里逛逛,挑到一个好看的玉佩,就拿在手里把玩。
这边邵老板打完了电话,见一个戴着帽子的小女孩在玩他店里的东西,顿时烦躁的叫住她:“哎哎哎!那东西你买不起,赶紧放下!”
童月听见他问话,转过头来,举着手中的东西:“你说这个珠联纹的挂配?”
邵老板一下惊了,童月虽然穿得随性简单,不过掩饰不了她的容貌,虽是很清纯的长相,五官没有逼人的气势,但唇红齿白,容姿娇灿,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老板?”
“哦。”邵老板回过神,本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就看看而已不想应付,现在语气已经温柔很多了:“这个挂配是晚唐时期的,小姑娘你买不起。”
童月又翻了一眼挂配:“这上面雕刻的图样是晚唐流行的联珠纹没错,但玉质坚韧透闪,是十八世纪晚期以后才会大量使用的硬玉翡翠,可唐朝那个时候王公贵族都用软玉。手艺也不够精致纯熟,应该是晚清以后的民间仿造品,市面价值几千块的东西,我想我还是买的起的。”
邵老板被童月一番话给整懵了,他皱了皱眉站起身:“行家啊,小小就懂得这些……等等,难道你是……”
童月笑了笑,把挂配放回了摆架原来的位置,来到邵老板的面前:“您好,我是童月。”
薛有邪抱着本海贼王漫画靠着椅子,宽大的蓝白校服上随性的披着,但上面的名牌从就没见他佩戴过。
一盒装饰精美的蛋糕礼盒扔到了薛有邪面前的课桌上,后者愣了一下,抬起头。
“什么意思?”
同桌一脸兴奋,想要往薛有邪那边靠得更近,薛有邪下意识的拿漫画挡在前面,把自己和同桌隔开。
“你别误会,薛有邪,这个是艾琳让人托我交给你的,她说谢谢你的帮忙。”
同桌朝薛有邪眨了眨眼,示意他看前方,薛有邪无奈只好抬头看去,就见一大群女生围着的艾琳,一直看着自己这个方向,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艾琳又低下头,脸迅速红了。
“明天就放假了,艾琳说她要在家开派对,邀请你去呢,你可是艾琳邀请的第一个男生啊!快给哥们说说,你怎么泡到艾琳这种顶级女神的?”
薛有邪回头的时候,看见班上其他男生,全都以一种激光波似的眼神扫着他,搞得薛有邪消受不起,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么好的机会,让她留给别人吧。”
“别啊,你不去我哪里有机会参加呢?你放心,哥们不跟你抢艾琳,艾琳身边的那几个女生也很不错的。”
“别,我要回家看书。”
“啊?看书?”同桌瞪大眼睛:“这话是从你薛有邪嘴里说出来的?你可别装了吧,你要真这么好学了,还次次考全班倒数?”
薛有邪放下手中的书,翻着白眼,一脸无奈的看着同桌。同桌也知道自己说得太直白了,怕伤害了薛有邪脆弱的心灵,赶紧贱贱的笑道:“我开玩笑的,虽然你成绩差,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啦,你长得帅啊,好几个学姐都来我们班好几次,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呢。”
“我说哥们。”同桌作势要揽薛有邪的肩,被薛有邪无情的掸开了手,不过同桌倒也不生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活在上个世纪呢?再不谈个恋爱什么的,上了高年级,就更没胆量追求女孩子了,艾琳这么漂亮,你还怕吃亏?好了好了,我替你决定了。”
同桌说完就站起来,向艾琳的方向小跑过去。薛有邪出声但没叫住他,也就任由他去了,反正他是无所谓的。
上完最后一堂课,代表着大解放的放学铃一打,学校都跟炸锅似得沸腾了,薛有邪本想趁着喧闹早点开溜,很快就被人拽出来,非要他跟着去艾琳家,没办法自己就被一群人推推搡搡出了校门。
走了好长一段路,正巧路过一间古玩店,看见门口放了一堆闲置的玩意儿,薛有邪终于找到机会,“刷”得停下了。
“哎,等等等等!”
“干嘛呢,别磨蹭了?艾琳等着我们呢!”
“我们就这么空手去不太好吧,总得送点礼物什么的。”
“去前面街买个布娃娃熊就是了。”
布娃娃,这品味,救命啊……
薛有邪摇头,指着古玩店门口闲置木桶里的玩意儿:“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
男生们下巴都掉了:“送这些破烂啊?”
“总比布娃娃好吧……”薛有邪嘀咕了几句,便嬉笑着跟他们说道:“那你们留在这,我进去看看。”
男生们生怕薛有邪跑了,赶紧跟着进去。
那一头,童月和邵老板道了别,便向外走去,踏出门槛的瞬间,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男学生也正好叽叽喳喳的从她旁边走过。
因果乃旋转的纺车,缘结为交织的红线,善恶爱憎,皆有定数。
童月已经走出了清雅阁,但冥冥之中有股力量,让她停住了脚步,回头向古玩店看去。正往清雅阁里走的薛有邪,就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停了下来,回过头。
两双目光在空中交汇。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