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周笑着点了点头。
“人呢?”
“当然没在这里。”
王行衍道。
“这点办事规矩我还是懂的,总不能给敌人把我们一锅端掉的机会。”
“李浑瑊也关在一起?”
李行周皱眉问道。
“鄯侯,你别太瞧不起我,我就真的那么没底线、没觉悟吗?”
王行衍仿佛有点忿忿,说道。
“绑架封疆大吏,那是要砍头的!”
李行周呵呵直笑。
“于是你玩了个灯下黑,把李浑瑊藏在大都督府里?”
“太无趣了!”
王行衍拍腿叫骂。
“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制造悬念、炫耀智慧的机会?”
李行周哈哈的大笑。
“你的那点东西,别想瞒过我啊!”
“这么说,你肯定是转移了建安王武攸宜的注意力。”
“让他在太原城里翻天倒地的一阵疯狂搜索去了?”
王行衍嘿嘿的笑,笑得很坏。
“那当然。要是这么一点默契都没有,怎么叫兄弟?”
李行周笑道。
“我故意叫上敬晖老将军和二百士兵,一同离开大都督府去三碗倒阁喝酒。武攸宜马上就派人一路盯着,想要通过跟踪我来找回李浑瑊。”
“哈哈,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们的亲卫队就像是一只下了水田的泥鳅一样,逃命的功夫绝对是天下一流!”
王行衍大笑道。
“这世上能够盯得住你的,估计只有你自己的影子了!”
“你这是骂人,还是夸人呢?”
李行周没好气的回骂,心里是大吁了一口气。
在逃离太原的时候,李行周就在各处留下暗语。
指示王行衍等人伺机执行“斩首行动”。
能否成功?没人知道。
但是李行周对王行衍和亲卫队的兄弟们有信心。这
种信任,来自于朝夕相处和出生入死的深厚感情。
也来自于的对他们的能力的认知。
李行周坚信,越是到了关键了时候,王行衍、马燧和每一名亲卫队的兄弟。
就越不会让他失望。
事实证明,非但是没有失望,简直就是还有惊喜!
当时李行周匆忙之下拟定斩首行动,目标只定了李浑瑊一人。
事后仔细回想,他觉得崔晔的女儿“或许”能有大用。
于是,李行周又另行下令,让阿保机与李白狮去执行这个任务。
但是王行衍早就和李行周想到了一起。
不用李行周吩付,他已经把事情办到了一百二十分的程度......
非但是抓了崔夫人,还把建安王武攸宜的前妻抓到手了!
这叫什么?
默契!
当时李行周决定用斩首行动生擒李浑瑊。
其实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做出的鱼死网破的决定。
至于“绑架封疆大吏”这样的罪名。
在那种生死存亡的时候,是不能太多顾忌的。
就像历史上的每一次成功的政变一样。
如果政变者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那就不会有唐太宗李世民,不会有贞观之治。
李行周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力求结果”的军人。
临大事而有静气是儒生追求的从容与淡定,平常用来显摆显摆是很不错的。
但若真想处决大事、力挽狂澜。
需要的是军人的勇气、是斗士的狠心、是枭雄的杀伐果断!
至于事后?
从来都是胜利者,才有发言权!
在这一点上,王行衍的认识和觉悟显然是和李行周保持一致的。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胆大妄为”的去执行斩首行动,还“斩”了那么多首回来!
这还是......默契!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办了没有?”
李行周问王行衍。
“那还用说?”
王行衍笑眯眯的道。
“那件事情如果不办,我们可就是乱臣贼子了!”
李行周呵呵直笑。
“真是没有白疼你们哪!”
“……”
一旁的王难得,很是无语的直撇嘴,
“你这个魔鬼鄯侯,几时疼过我们了?”
“唯一请我们嫖一次娼,还被人扫了兴!”
李行周哈哈的大笑!
这才是兄弟!
这才叫默契!
没有这样的默契,我李行周怎敢大胆的信任王行衍与亲卫队的兄弟?
怎敢在不知斩首行动成败与否的情况之下。
就说动敬晖带兵闯关,直扑大都督府?
就像是在战场上一同面对敌人浴血战斗时一样。
袍泽和兄弟,是用来生死相托的!
“走,带我去见那两个女人!”
“你不会是想牺牲色相,来说服她们帮你做证吧?”
王行衍怪笑连连。
“那两个女人,一个是刚刚被负心郎抛弃了的可怜怨妇。”
“另一个则是典型的风骚浪娘们儿!.....”
“.大名鼎鼎的李行周亲自出马,必然是手到擒来啊!”
“少废话,赶紧走!”
……
武攸宜,终于体会到了李行周在逃离太原城时的,那种心情。
狼狈,焦虑,无奈和愤怒一同在心里交织。
让武攸宜从昨日那场激战之后水米未进也没有合过片刻的眼。
他一直在拼命的找人,找半道失踪的李行周,找被绑架的长史,找那些悄悄开溜的雇佣军。
前二者皆是杳无音信,那些悄悄开溜的雇佣军建安王武攸宜倒是找着了。
但是还不如没找着......他们临阵倒戈,投靠了敬晖。
敬晖在军队里的威名,是如雷贯耳。
在大都督府听了李行周的那一番陈辞之后,军士们心里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军人是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荣。
但是,如果是涉嫌谋反而被处决、甚至还祸连家人,那也就太不值了!
眼看建安王武攸宜这艘船就要沉了,我们还要陪他一起死吗?
还是赶紧投靠敬晖,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吧!
建安王武攸宜气愤归气愤,但是没话可说。
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些人毕竟不是和自己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袍泽。
只是一群花钱请来的打手。
他们肯为“利”而来,也就会因“害”而去。
和他们谈“义气”,将是自取其辱。
清晨,彻夜无眠的建安王武攸宜早早的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都督府的正堂上。
严阵以待,看李行周与敬晖今日将要如何出招。
可是从清晨等到午时都过了,仍是不见人影。
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报说,敬晖与那些军士仍在三碗倒阁喝酒吃饭听曲子,自得其乐。
只是不见李行周其人。
建安王武攸宜肺都要气炸了,恨不能现在就去把李行周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给刨了。
可是没辄,现在主动权已经牢牢的掌握在了对方的手中,自己只能是......等!
他担起一碗粥来刚喝了第一口。
都督府衙门前的大鼓嘭彭嘭的被人敲响了。
建安王武攸宜心里的那根心弦本就绷得极紧。
听到这一声异响情绪斗然大动,手中不稳热粥一洒,手都烫红了。
“岂有此理,这时候跑来告状?”
建安王武攸宜怒道。
“轰走,令其择日再来!”
心腹军士跑去轰人,马上又跑了回来,惊慌道。
“参军,那……那击鼓之人,属下不敢轰!”
“刁民而已,有什么不敢的?”
“因为,那……是建安王的两位夫人,在一同击鼓鸣冤!”
建安王武攸宜像是遭了雷击一样顿时跳了起来。
“我的夫人,还两位?”
军士一脸惶恐不安的答道。
“就是你新娶的崔夫人和刚刚休掉的赵夫人,还有敬晖、李行周和张九龄这些人,叫了很多的百姓来都一同在衙门外看着!”
建安王武攸宜闻言脑子里轰的一声,呆立当场!
......
如果说绑架李浑瑊算是一个阴谋奇招。
那么现在两个妇人联名到官府来状告建安王武攸宜,那可就是正兵阳谋了。
毒士王行衍。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这比绑架,更加出乎建安王武攸宜的意料之外。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所以,李行周用建安王武攸宜的至亲去攻击建安王武攸宜。
武攸宜真的要吐血了。
他想过李行周可能使出的一百个招数。
包括一状告到则天大帝那里让则天大帝来收拾他......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李行周又出了这样一个奇招,在他后院里点起了一把火!
建安王武攸宜叫悔不迭,怎么我总会有所忽略,让李行周抓住空子来下手?
这段时间我一门心思扑在大都督府里。
围在李浑瑊身边,盯着李行周等人......
却忽略了自己的女人!
事到临头,避无可避。
建安王武攸宜身为法曹参军、目前又代为总领大都督府日常事务。
他只能是来到了衙门前堂,脸色铁青的看着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妇人。
咬着牙冷着心坐在了公堂之上,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何人击鼓鸣冤,带上堂来!”
“建安王武攸宜,你给我下来!”
不等衙役出去带人,一个泼辣又美艳的少妇就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头上还顶着白孝。
可不就是建安王武攸宜的新婚夫人、崔晔的女儿、并州城里出了名的风骚艳妇,崔夫人了。
“你干什么?你疯了!”
武攸宜大怒的喝斥道。
“你才是疯了!”
崔夫人冲到公案桌前,几乎是指着建安王武攸宜的鼻子骂道。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你居然一直都在利用我、还栽赃陷害我的父亲!
今天我就是到这大都督府里来告你的!......
告你武攸宜阴谋篡权、谋杀我父!”
李行周和敬晖一行人已经站到了公堂之外,衙役拦着不让进。
他们也没有硬闯。
就站在正堂外,静静的围观。
建安王武攸宜瞟了一眼外面,脸上冷汗直流,咬牙道。
“夫人,休要受人挑拨中了歹人奸计,我与你新婚燕尔情深意窦,又与岳父大人情同父子,怎会谋害于他?
你怎么能宁信外人,也不信我呢?”
“建安王武攸宜,事到如今你仍在抵赖!”
崔夫人大怒,提着素衣白裙噔噔的几步跑到外面。
拉着另一个妇人的手跑了进来,指着她,问武攸宜。
“你认识她吗?”
“自然认得。”
建安王武攸宜的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闪烁,不敢正眼去瞧赵氏。
“十年夫妻,怎会不认得?”
另一名女子、赵氏则要显得淡漠平静得多,她几乎都没有正眼去瞧建安王武攸宜,淡淡的道。
“当年武攸宜被流放,我不顾家人反对,一路自愿追随于他。
走在流放的半路上,我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却不幸夭折。
记得那时建安王武攸宜痛哭流涕,说今生绝不负我。如若有渝此盟,天诛地灭。”
赵氏的话说得是轻言细语,却像是一把把锋锐无匕的尖刀一样。
狠狠的扎向了建安王武攸宜。
泼辣的崔夫人大叫大骂的时候,建安王武攸宜倒是没有多大的动静。
听完赵氏这一番话,他表情骤变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竟然不敢正视赵氏。
扭头转过了身去。
李行周站在堂外看到了,摇头暗自叹息。
其实,武家人当权也只是则天大帝晚年的事情了。
则天大帝之前和武家的关系并不好。
武承嗣的父亲武元爽就是因为,待则天亲生母亲杨氏甚薄。
且武则天少女时常为其凌虐羞辱,武氏成为皇后之后借机报复,配流振州而死。
武三思的父亲武元庆就是被贬为龙州刺史,到任即病逝
包括武唯良、武怀运不仅被杀死,还被改为蝮氏。
而早逝的武怀亮,则天大帝将武怀亮的妻子善氏掳入宫中为奴,每天用荆棘刺狂抽这个死了丈夫的寡女人,把善氏的背部全都抽烂,露出了根根骨头。
善氏在莫大的痛苦之中,哀嚎着死去。
十年前的建安王武攸宜也被流放崖州,赵氏女不顾家人反对跟他私奔一直跟随他到今天。
前不久建安王武攸宜以她没有生育为由,将她休了,马上就迎娶了崔夫人。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何必闹至公堂?”
武攸宜的脸色很难看,下不来台。
“如果只是家事,自然可以在家说。”
“但是,你都害死我父亲,那就不是家事了!”
崔夫人气愤难当,恼羞成怒。
“此前我不知情,还以为我父亲当真是一时糊涂要去谋害李浑瑊,然后畏罪自杀。”
“听了你哄骗,还指望着你能保全于我,不要受到牵连......”
“幸得我明白了真相,原来我父亲就是你害死的!”
“武攸宜,你这罪人,我今天就要把你告上公堂,为我父亲正名、将你严正法办!”
“胡说八道,证据何在?”
王武攸宜恼了,大声咆哮道。
“你好没心机,听了奸人的几句挑唆就不相信你的夫君!”
“武攸宜,我也是奸人吗?”
赵氏淡淡的一句话,建安王武攸宜顿时就不作声了。
崔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武攸宜,你太不是人了!你既骗着赵夫人,又骗着我!”
“你闭嘴!”
建安王武攸宜没好气的斥骂了崔夫人一声,转头又对赵氏道、
“你……你都胡说了一些什么?”
“我那是胡说吗?”
赵氏平静的看着建安王武攸宜,淡淡的道。
“崔夫人说得没错,你的确不是人。”
“你骗我说只纳崔夫人为妾,为免崔司马面上尴尬,便要假意休妻。”
“我为了你的前程考虑,就答应了。”
“结果呢?你对崔夫人又是如何说的?”
“你……别说了!”
武攸宜脸皮直抽筋,脸色都有点白了。
崔夫人几乎是跳了起来,指着建安王武攸宜的脸。
“你这个负心郎,你脚踏两船、两头欺骗!你对我说,你早就烦透了这个没有生育又寡味无趣的老妇人,与我相逢恨晚,从此都不愿再想起赵氏!”
“嗬!”
赵氏笑了,笑声当中有着很明显的一股绝望的味道,她说道。
“可是你们新婚的前一晚,建安王武攸宜还对我说,只是为了借崔晔之势才逼于无奈纳下了崔夫人。”
“武攸宜还口口声声的说,崔夫人这样风骚无礼的泼妇人哪来资格做我武家的媳妇?
“纳她为妾只是权宜之计,她在我眼里还最卑贱的奴婢都不如!”
“武攸宜,我跟你拼了!!”
崔夫人大怒。
跳起来就要撕挠建安王武攸宜。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