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景口中喃喃念道:“子正,阳气始萌,孳生于下也。”
24点,阳气才刚刚开始生成,万物才有了开始的条件。
可是就在阴阳转化的最后一刻,鬼魅也有作乱的理由,因为只需要过了子时,一切又可以如钟表拨动,从头来过。
留下的只有满地的狼藉!
他尽力了,
浑身都变成了一个血人,形如枯槁,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一分,再悲壮不过。
远处是越来越大的梼杌,它正在吐食着万千妖物的魂魄,那是对于初生的它,最好的营养品,他有些佩服留香身后之人的缜密心思,原来光祭祀炼化还不够,连剩余的魂魄都能做到最后且最好的利用。
只可惜他错估了自己的能力,忘了自己早已不是曾经威慑天庭一方的仙尊。
更无法更改此时的命运。
虽然他不满天庭的种种,但是那是自我信仰的选择,属于内部矛盾,若是妖族敢以下犯上,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持剑于身前,绝不手软。
犯乱者,必诛!
所以也就能解释,他无惧待罪之身,也要拼死一搏,哪怕力竭至死,也并不后悔。他知道凶兽将给人间带来的危害,也知道凶兽将会践踏天地法则的威严,更知道一旦阻止不成,自己不过是梼杌填牙缝的肉品。
可是,弘景还是要去做,因为这是他的道!
唯一有些愧疚的是,他并没有把叶凡的魂魄摘出,这样至少人死了,或许还可以入六道轮回,从头好好地活一遍!
现在的他自然无能为力……
远处的梼杌吃得不算快,但也绝不算慢,
每次都是塞下满满一口,再囫囵吞下,可是挡不住数量太多,而且越是往后,剩下的鬼魅越少,就越难凑到一起。
它吃着吃着就有些生气,
气得是这些低端的妖物魂魄还敢乱跑,
气得是自己再入人间居然吃不饱,
气得是周边再无奔跑的旷野,连远处光亮都可以比自己还高。
物是人非!
这里还是我曾执掌过的人间吗?
周边的风吹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萧索。
现在的它已经从刚开始的两米的高度,窜升到了百米之高,可是它还是有些不满意,不禁发出一阵怒吼,瞬时,风卷残云。
刚刚如墨汁打翻的苍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它的头上顶起一轮晦暗的圆月。
它又顿了顿脚,并不是满意自己所造出的结果,而是脚底有些痒,或许是刚刚不注意踩住了什么。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鸣,一只无柄飞剑冲天而起,正对着梼杌,而它的脚下另一把飞剑早就被碾得粉碎。
蠦鸟很是愤怒,它本来只是想着等待着事情的结束,论功行赏,可突然风云变幻,准备讨赏的人没了,连老婆都被人踩死,它准备无论如何也要奋力一搏,不仅仅要报仇,更要那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当冲天而起,换来的却是一头直盯着它的巨兽……
一股从心底生出的惧意让它没办法再去思考仇恨,这是物种对物种的蔑视,这是高端对低种的碾压,实力的压制让它停留在空中,连逃跑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有的只是打心底里的恐惧和臣服!
梼杌仅仅看了一眼,在它的眼中,蠦鸟只是如牙签一般大小,尾巴一甩,打飞到千米之外。
肉太柴,无兴趣!
它的余光终于注意到了悬在半空中一个人。
那是它转生以来第一个看到的人身。
以前它喜欢捕捉起这些如猿猴一般的人类,装进笼子,供自己的孩儿们玩耍。
或许吃了他,就能多回忆起那夕阳下逝去的青春,弥补掉久违的遗憾。
它动了,每迈出一步,周边都高楼都摇晃一下,好在距离不远,不然整个小区的楼肯定是都要倒塌,存不住的。
它来弘景的身前,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人……长得也太丑了吧。
弘景一直都在关注梼杌的一举一动,出现类似的情况往往是残忍的,就像是……患了重症的老人,等待着家属的抉择,自己却无能为力,活着很辛苦,但是又不想死,唉,我真是太难了!
嗯?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对……
是……叶凡醒了!
叶凡一睁眼,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余光看着自己的身体,悲从中来。
我的肌肉呢?
就算了没了肌肉,这骨瘦如柴又是怎么回事?
你丫当我是气球吗?
满身是血又怎么回事?
弘景你给劳资出来!
你丫出来!
抱歉哈,
你找的是另外一个人,我喊他出来,你先等等!
梼杌并不知道叶凡内心的所思所想,不知为何,看着人丑无比,可就是对他有着浓厚的兴趣,它抬起手,轻轻地把叶凡拎起,还有残余的佛光阻挡,被它尾巴一甩,周围一下子就变得干净。
哎哎哎!
我说了等等啊!
和我没关系的!
我躺得好好的,你拽我起来干嘛!
放手哦!
不放手……我我我……
求你了!
大哥!
你是凶兽,
有点出息好不好?
我都这样了,
你还吃?
换其他人行不行?
我还可以用千里鸣给你叫神仙来吃!
可是梼杌还是听不见叶凡的心里独白。
它把叶凡拎到鼻子旁边闻了闻,又放到眼睛附近看了看,甚至还挂在它长长的獠牙上蹭了蹭。
叶凡身上总有一股它熟悉的气息,它确定自己并不喜欢,可是如今的世界沧海桑田,哪怕是仇人的出现,也会让它倍感亲切,孤独比杀戮更可怕。
“你……是……谁?”
梼杌第一次开口,声音有些生硬干涩,说起来很慢,可是却很努力地,一字一字地讲了出来。
叶凡可就更不好受,他被拎在空中,放置于脸前,梼杌一开口一股强烈的鱼腥味的口气泼面而来,甚至还夹杂着它的唾沫,哪怕只有一点点,但是落在叶凡身上,与掉入粪坑几乎没有区别。
真的恶心!
如果此时的叶凡可以行动的话,
暴走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他现在只能令人……令兽揉弄、摆布!
叶凡并未回话,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作为一个有心拍马屁,却无法张口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梼杌等了一会,却没有回声,心中顿时愤怒,它显然不在意叶凡所想,需要的是他能陪它说说话而已,就好像一个霸道总裁偷偷装保安勾搭前台美女,可是美女不搭理一样。
不甘且生气,
我都为了你放下身段,你还不领情?
非要我拿出亿万家产把你砸上床吗?
“砰!”
梼杌把叶凡高高抛起,然后又砸向地面。
“那我就把你砸死吧!”
“砰!”
又是一次抛起,又一次砸下。
“砰砰砰!”
也不知道多少次,叶凡已经全身骨碎,浑身又重新布满了鲜红的血迹。
不用看,大概是活不了了!
梼杌最后把他随手一扔,又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抬头看着那轮晦暗的圆月。
它不是累了,只是有些疲了,它都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何而来,心中不免有些彷徨,黄帝死了,蚩尤也死了,连其他的小伙伴都死了,有些时候,孤独比死亡还可怕。
它和其他小伙伴不一样,它们都喜欢争来争去,比比谁收集的地盘大,比比谁杀得人类多,或者今天又打败了谁谁谁。它其实更像一个顽闹的孩子,只是单纯地喜欢打架,至于规矩和道理,它不是不懂,而是不愿意去考虑这些复杂的东西,既然你打不过我,那不就应该听我的吗?
绝对的实力可以粉碎一切阴谋阳谋,弱者才需要合纵连横。
可是它现在没架打了,要放到以前,此时的黄帝已经是骑着斑斓大虎,带着千军万马,从远处的草原呼啸而来。
可是现在……没有兵戈铁马,
没有山呼海啸
有的只是寂静和孤独。
唉,
没有架打的第一天!
脚上又有些痒,它抬起脚一看,刚那只麻雀还是刺破了脚皮,出了一点血迹,它挠了挠,不甚在意。
梼杌起身,它准备走了,准备去北边看看,或许有相熟悉的伙伴,最好能和它打上一架。
可刚一起身,它立刻发现了一丝异常,刚刚脚下流出的鲜血居然顺着地上的纹路缓慢地流向那个熟悉的凡人……
鲜血一点点地汇入,那个凡人污渍脸上居然泛起一丝潮红,整具身体也开始布着红光……
梼杌噌得一下跳起,它熟悉这种感觉,也曾见过眼前的一幕。
是它那个时代,圣兽们换作人形的情形,它们常常这样一起,混入其他部落,争抢部落里最好看的女子,把她睡了,然后跑了……
它急忙凑过去,地上一点点鲜血已经被叶凡吸收得差不多,他的身上泛起了一些古朴的纹路。
没错了!
确认过眼神!
是一起打过架的人!
它顾不得自己也还虚弱,用獠牙挑破自己皮肤,鲜血一点一点的滴下。
叶凡吸收得贪婪,
速度极快,
身体同时变得膨胀起来,
皮肤也开始出现了墨绿色的鳞片,
出来了!
出来了!
是尾巴!
梼杌高兴得左右乱跳……
不过……
这个……
怎么……
不像是我的小伙伴?
再仔细凑上去,细细地观察,
额头上还有一个小角……
嗯?
梼杌突然反应过来,吓得惊恐地往后一跳,脚底还有打滑,但速度宛若一发炮弹出膛,落地后,脚下居然造就出了一条千米长的沟渠。
它……是……
獬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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