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叫万甲,也不是北方的商人。”络墨道:“也许你并不感觉意外,因为从使至终你就没相信过我?”
邪小七的眸子星光般黑亮,他淡淡扫了络墨一眼,并没有回答,却用沉默已经回答了。
“落泣寇你或许听说过?我们是同们师兄弟,曾拜南山莫古大师修行数载,后来又同入靖天寺门下。落泣寇成名尚早,难免年少轻狂,入势心急气胜走火入魔,据说以入邪境。”
“那并不是我想知道的。”邪小七冷笑道:“你究竟是谁?”
“络墨,新任晋城参军。”
“的确有些意外,不过并不重要。既然你属于官府之人,想必知道小阳的下落?”邪小七楞了愣,问道。
“ 查抄没有户籍的民众,之前确实是翟天临为了找出隐藏在晋城的浅狼,与那周知府出的主意。不过在抄了秋水阁以后,翟天临的计划就变了。原定所有女孩全部关押在衙门后院的库房里,由于翟天临临时改变了主意,现在可能已经秘密进京了。”顿了顿,络墨微微扬起下颌,唇际逸出的一丝笑意逐渐冷却,与对面邪小七的愤怒不同。只因他太了解诡计多端的翟天临,所以更多的是厌恶。他想了想,说道:“当翟天临看到那些美貌的少女,就产生了进京孝敬翟公公的想法。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翟公公的喜好了。”
“这个翟天临,实在可恨,明天我就找他理论,若是不交出小阳就一刀宰了算了。”邪小七之前以为捉拿小阳等人是晋城官府所为,以为并没有太大的嫌疑,可能过几天就放人了。之所以冲动冒犯律法,一方面记挂小阳的身体吃不消,另一方面考虑就算是自己被衙门抓到了,凭爹爹与官府多年的老关系,相信周知府也不会不给这个面子。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那个翟天临所为。这下事情变得复杂多了,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邪小七不仅愤怒,还有些无奈。
“还真是天真啊。”络墨叹了口气:“现在晋城草木皆兵,参军不是谁都能见的。况且翟天临自幼习武,你也未必能杀得了他。就算杀了他,你想过后果吗?翟公公能饶了你?”
“真是岂有此理,朗朗乾坤竟然干出如此龌龊之事。”邪小七愤怒到了极点,那两颗眼睛几乎暴得快要掉出来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现在杀他个片甲不留。”
“兄弟不要冲动,还是为家人考虑一下。头几年宫里传出满门抄斩的诏书,有几次不是翟公公在幕后操纵?”络墨摆摆手道:“若想救出那个女孩,还得梃而走险。”络墨眼眸黯沉,瞳孔仿佛两眼深谭幽深,冰冷,又深不见底。
“就算赴汤蹈火,只要能救出小阳也在所不辞。”邪小七眼里闪烁着坚定而倔强的目光,语气充满了愤怒。
“翟天临的家眷过几天将要来晋城安家,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那就将他们劫持,来换取小阳。”邪小七说道:“现在晋城封禁,没有通关文碟。谁也出不去进不来,你作为护城参军,相信能够搞到文碟吧。”
“那是当然,这点兄弟不必担心。”
“两天之后,他们将经过浅黑深林。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唯一的机会。因为但凡官道附近皆有当地的府衙安排武士护卫,只有那片密林,人迹罕至。不过那里常年潜伏了一只火焰虎,已经入了第一势,就算你悟出劈刀势也未必能够斩杀它。”
“为什么?”邪小七急切的问道。
“斩杀具有自然力量的火焰虎需得唤出狼魂。”
“狼魂?”
“对,狼魂。”络墨点点头,道:“那也绝非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当初我与落泣寇在莫古大师的门下,已入第一势,只是难以唤出狼魂。于是又转投靖天寺,可还是毫无进展。看来不管你怎么刻苦有再高明的师父,如果没有清奇的慧根也难以悟出狼魂的精髓。”
“那只幽冥狼号称狼中之王,常年隐藏与幽冥谷里。若你够胆,就立刻去吧。”
幽冥谷青山削翠,碧岫堆云。两崖虎踞龙盘,四面有猿啼鹤唳亘古以来,这广袤的森林人迹罕至,大山中古木参天,不知来源的溪流飞瀑时时如空谷雷鸣,洒下漫天雨丝。放眼看去,奇峰嵯峨。谷中常年浓雾缭绕,就像天上的云团,卷着阵势,向邪小七面前扑来。眼前几丈范围的视线朦胧模糊看不清楚。
灌木丛生,蓬草没膝;
邪小七眯起眼睛,看了看周围笼罩一层朦胧紫雾的天光,约摸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却不知走了多远,有点像梦中,眼前是灰雾弥漫,身后是漫着浓雾。
就这样没头没脑的又走了一陈子,邪小七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歇息了一会,补充了点随身携带的水和食物。他半仰脸,看着头顶的天空,天色渐黑,看上去是那么低,好似一伸手就能碰到它。
活动了一下四肢,邪小七起身继续赶路。他从两座峭壁之间的荆棘丛中钻出来。出口低矮,他弯着腰,低着头,两条手臂长长的,挨到了地面。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呼啦惊飞几只鸟雀,在天空里盘旋一陈,挥舞着翅膀飞远了。黑如深渊的谷里不时传来几声尖锐的嘶吼,不一会,林子里渐渐平静下来,正当邪小七以为一切都结束之时,前方传来了鬼哭狼嚎、撕心裂肺般的叫声。就如同小童的哭声,响彻在人迹罕至的深谷里,格外的恐怖。
有过一次惊心动魄的生死体验,邪小七并不感觉十害怕。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在心里不断的默念不了和尚教授的“心经。”息了前念,重又澄神定虑,运用内功,徐引气机,使其流转,悟势旨在与领悟与彻悟,并不以时间作为参考。有时是一瞬间,有时是一年,有时是几十念,甚至是一辈子。
潮湿的空间充满了各种飞虫扑面而来,长有荆棘的植被坚硬如铁,密密麻麻像是锋利的刚针,扎得邪小七呲牙咧嘴叫苦不迭。又往前走了一会,邪小七注意到脚下的杂草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增加的孢子类植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闷的味道,让人呼吸起来非常难受。
一条胳膊粗细的花斑蛇藤蔓一样缠扰在树干上“咝咝”的吐着信子,垂下拳头大小的蛇头突然迎面朝着邪小七袭来。
一道寒光闪过,刹那间在灰蒙蒙的谷里划过流星的弧线。那只蛇头“啪叽”一下被甩出很远的树上,身子软软的抽搐一会就支撑不下去了,软软的掉了下去。
刀斩蛇头。
邪小七用衣袖擦净刀锋上的血迹,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先是一道类似于祷告的梵音,接着一道一道不断的蔓延,向四周迅速的扩散,最后整个深谷都处于这种诡异的声音包围之中。
邪小七锻刀入鞘,稳住心神,紧闭双眼再捻心诀,发现心神已经动摇。恍惚间四周围了一圈人,有男人,女人,大人,孩子不管来或者走,皆在他身边口里念念有词。
那遥远又仿佛近在耳边俑经似的祷告,不留余地的钻进了邪小七的大脑。于是,梦里经常出现的没有画面的声音再次出现;佛号、磬钹声、诵经声、木鱼声、旌旗飘荡声、还有山崖上的山风声、流水声、马蹄声、呐喊声。听了一会儿,邪小七发觉自己也被裹卷进去了。身不由己,踉踉跄跄。被声浪所融,被一种千年不灭的信仰所化。
邪小七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额头已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禁闭的双眼流出了泪水。如同身在牢狱之中,空虚、恐惧和绝望。身体与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他想痛哭,想叫喊,想像疯子一样的手舞足蹈。
“当战火蔓延到我们领地的时候,我们的亲人朋友包括最卑贱的自尊惨遭无情的碾压。孩子高高举起你的刀吧。去反抗去征服…”似乎有人在邪小七耳朵轻轻说道,又似乎是自己的心里在说话,他仿佛看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会又消失了。
浓云已经散去,圆月挂在中空,散出冷静的光辉。
邪小七后背的短袍早已被汗浸透,可他却感觉不到寒冷。突然睁开双眼,自怀里摸出“苍穹之眼”凝成的玉珏。
今夜的玉珏在月色下却如万载寒玉,冷意潋滟。
仿佛黑暗凝成的深谷里,似乎传来几声“嗷呜”充满邪恶的狼嚎声。
邪小七握紧玉珏的时候,脑海里的那片光茫逐渐清晰。他盘腿坐下,潮湿的寒气自腿间袭来,他不管不顾,凝心捻诀。雾好似一团法浊的烟云,在地面滚来滚去。草湿漉漉的,腥臭腐败的风夹着潮气,呜呜地呻吟着。
狼嚎声和着呜呜的风声震人耳膜。邪小七的周身却似着了火一般,不规则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脑中的那团光有了实质性变化,渐渐的升腾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燃烧的气息,邪小七感觉五脏六腑都扭曲起来,气闷、烦躁,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人心肺胃被吸入的热气刺痛。
火焰形成的时候,染红了大半个天空。
一头燃烧的巨大的野狼悬浮下月光下,整个深谷都在它的覆盖下,全身火焰熊熊,狰狞的獠牙闪烁着炫目亮光,雄壮而凄历的嚎叫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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