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途之路

    
    奔驰的速度激起少年的斗志，耳畔似乎响起师父的声音：“只有飞快的奔跑才是唯一的生路，不要回头，火焰虎会咬碎你的脖颈。”
    双腿掠过草皮飞一样越过沟壑矮草，大脑里没有别的思想，邪小七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跑，不停地跑。
    重重的枝丫茅草被远远的抛在身后，透着恐惧的喘息声时隐时现，大概没想到一只羊还能熬得住这么猛烈的追击，仰或是侵犯了林中之王的无上权威，那头猛兽的毛发已由愤怒点燃变化成了滚滚红雾。远远看去，犹如岩浆一般的黏稠火焰裹挟着风啸穿林而过，缓缓拉近了前方目标的距离。
    邪小七的耳边呼呼的风声凛冽无比，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机械的摆动双臂，紧绷的大脑神经不断驱动双腿加速奔驰。血往上涌，心脏几乎快要蹦出了胸腔，大口大口的喘息息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脚下的枯刺荆棘刺破裹身的羊皮划得小腿针刺般的疼痛。邪小七也顾不上许多，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停下来。
    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狂怒的咆哮令人胆颤心惊。回荡在密林中，惊起无数鸟兽嘶鸣四处逃窜。
    扒开几片宽大的蒲扇叶，跨过铁线蕨，眼前豁然开朗。
    方圆几十里的草坪延绵成绿色的海洋，周围尽是些矮灌木鲜蕨之类的植被。
    邪小七用尽全身的力量跑过那处低洼的沟渠，如同一只麻袋跌倒在了地上，禁闭双眼，大口的喘息着感觉简直要把肺都喘出来了。
    斑斓猛虎嘶吼着一跃而起，居然腾空离地大约三五米。张着血淋淋的嘴巴露出类人一样的狂笑，锋利的牙齿闪着嗜血的寒厉。
    …似乎有人吹起了古老的牛角号，低沉浑厚的“嗡嗡”声响彻云霄。
    四周响应着号子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混乱没有节奏的声音缠绕着鼓膜，听起来更像某种神秘的祭奠仪式。
    “那是什么声音？”武士惊魂未定的问道。
    “是一种古老的狩猎仪式，奴隶用来设置陷阱之类的狩猎工具。”尕石整顿了队伍，吩咐手下掩埋了两名武士，听到风里传来的号角声，悬着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接着说道：“就像快达到了目地，发出欢庆的意思。”
    “那就是说，火焰虎很快就会被那群奴隶引入陷阱。”
    尕石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道：“护送小姐要紧，还是先赶路吧。”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扭转了局势。秘密只有烂在心里，才会相安无事。
    车轴的摩擦声再次响了起来，车队出发了。
    没走出多远，几个脸上涂满油彩的手持长矛的奴隶忽然从两旁的针叶林中呼啦窜出来，齐刷刷的站在车队前面。
    尕石勒紧缰绳，黑马仰天长嘶，高高杨起前蹄，眼看就要踏在那几个的奴隶的头颅之上。
    尕石吆喝一声，马蹄腾空又踏回原地。
    “酋长大人还好吗?那只火焰虎被解决掉了吗?”尕石曾经守过边关，与部落的酋长关系匪浅。所以刚才在危机关头发出了求救信号。看见为首的老年奴隶比着手势哇哇乱叫。尕石用手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按理说他也懂一些奴隶的交流暗语，比如手势及表情。可是老奴隶这样的比划实在难猜。也无法从他涂满油彩的脸上看出什么喜悲表情。
    好像为了证明老奴隶的表达。
    “小心…”身后炸雷一样响起一声大喝，尕石来不及回头，却闻着了一股浓烈的腥膻味。不由自主的，尕石的咽喉感觉被无形的手攫住了，呼吸憋在胸腔里，连手都有点发抖。
    然后就这时，头顶的天空忽然一亮，一道清冽至极的白光乍然闪过，华光耀眼，刺痛着瞳仁，让尕石忽然之间便有泪欲涌。于是就看见了邪小七。
    一头蓬乱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几缕湿辘辘的流海遮掩了半边额头，鼻梁如山脊般挺直，嘴角紧绷流着血迹。脸上的汗渍泥土混合在一起，还有没来得及擦去的土黄色泥彩，这样脏的一张脸，依然挡不住那双充满英气的眼睛。
    那头能够感应自然力量，即将入势的火焰虎最终倒在了少年的刀下，最终倒在了大自然的怀抱里。
    征战沙场多年的武士险些就被猛兽吞噬，尕石呆呆的望着邪小七却不知道怎样表达。
    “感谢少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永生难忘。”娇声温婉来自车厢。
    邪小七循声望去，翟露刚好挑开竹帘。正好对上了那双剪水美瞳清澈若泉，唇角微弧喜中含笑，娴静之中又带有似水般的温柔。
    不经意间，翟露看了邪小七一眼，随即又低下眼帘，羞红了脸颊。
    他有高挺的鼻子，凌乱的黑发，宽阔的肩膀。尤其那双眼睛，深邃中透着神秘。
    “不用谢我，是火焰虎的阳寿到了，我只不过是送它一程。”邪小七淡淡的笑着，嘴角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看邪少主受伤这么严重还有心思说笑，尕护卫快快找人为少侠疗伤。”说完这句话，杨露放下竹帘，摸摸自己的脸颊，隐隐有些发烫。
    “小姐，你的脸怎么红了。”丫鬟小浅看着小姐徘红的脸颊，关切的问道。
    翟露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瞳眸中的流光。娇嗔道:“用你管。”
    “多谢少侠舍命相救，敢问少侠贵姓，尕石日后定会在翟大人面前美言。”尕石从惊呆中缓了过来，紧忙下马报拳道。
    “不必谢我，本少并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也不需报上名号，只是有个小小要求，需要几位配合。”邪小七虽是淡淡的笑着，眼里惶惚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少侠为人痛快仗义，只要开口，尕石自然定会全力以赴。”
    “此处往南二十里，有个地方山青水绿，本少想请几位过去游玩，如何？”
    不光尕石觉得奇怪，就连车厢里的翟露也觉得不明就里，那有这么唐突的人。转念一想，不禁又羞红了小脸，会不会是少年用这苯拙的方式来表达什么?
    尕石没有少女纯真的情怀，自然不会相信邪小七。他心里暗想这小子功力不弱，如果不图翟大人的奖赏。一定就是图谋不轨别有用心。
    “多谢少侠的好意，尕石心领了。只是翟大人时刻掂念掌上明珠，要不我们也不能冒险经过这片密林。以后有机会定会准备厚礼谢过少侠。”尕石不认为邪小七没有企图，只是一时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才以退为进婉拒道。
    “以后?或许没有以后了。”邪小七自言自语道。在阳光洒下的巨大光柱下仿佛度了层金粉，眸子里跳跃着金色光斑:“现在开始，就由本少担任小姐的马夫，我想尕大人不会有意见吧？”
    尕石惊奇地看着邪小七。似乎感觉到了不安，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嘴唇张了张，并没有开口。他知道有些时候是无法拒绝的，自己虽然上过战场纵使懂些兵马。可这一刀斩虎的少年绝非泛泛之辈。若要正面交手他们几乎没有半点胜算的可能。
    “小姐，车队向北行进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小浅惊慌的问道。
    “或许是临时有事吧，这里有尕护卫不必惊慌。
    车子碾着潮湿的土地行进，翟露早就觉查到了不对劲。车队仅仅走了半个时辰竟调了两次头，这可有违常理?不过不知怎的，她的内心深处，不但一点也不惊慌，反而还隐隐有些小期待。
    尕石在马上看着赶车的邪小七，眼神不住的观望四周，并悄悄向身旁的武士使了个只有他们能够看懂的眼神，寻找机会偷袭邪小七最好一击致命。
    高高的树林向两边延伸大片的绿色，沿山边生长，密密匝匝挤在一起。低低伸出的枝叶，如同蓝色的海洋。邪小七似乎心情很好，马鞭甩得响亮，催促着架车的两匹骏马向前奔跑。
    尕石夹紧马腹，紧跑几步跟上了马车。后面几位武士也策马呈三面夹角的队形加快了步伐。
    穿行于密林中的车队，惊起群群鸟兽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啸鸣。卷起的滚滚尘土带来了潮湿混杂着泥土的味道。
    车队右面的武士距离邪小七只有一丈有余，视线正好能够看着邪小七的侧脸。武士朝着尕石的方向看了看，得到肯定的眼神鼓后。武士从马鞍的背囊里摸出三只两指长短铅灰色燕尾镖，分别夹在左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之间。
    俊马仰头长嘶前蹄腾空，一片闪亮的寒芒带着破风之音掠了过来。
    尕石的刀刚出鞘，就发现任何袭击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最先受到伤寒的就是那个发出燕尾镖的武士，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腕一陈彻骨的寒意，寒气穿过护甲直渗进去，透骨的凉意。使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逐渐冷去，片刻滚落马下。
    邪小七扭头看了尕石一眼，嘴里含着三只燕尾镖。马车并不减速，车轮呼啸着疾驶，震得地面似乎都在震颤。邪小七的脸在尘土中有些模糊，看不出任何表情。
    尕石的心在瞬间抽搐了一下。不经意间，刚刚出鞘的刀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