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法门寺街道耍社火,寺院里闹灯会,猜灯谜有奖。
名人大亨自然要邀请,他们到来,少不了必要的捐献和大把的布施,皆以嘉宾对待。
土豪劣绅也要前来招摇过市一下,会友、交友,给自己发财拓宽路子。
老百姓就不用讲了,他们才是集、会主流,虽然没钱也不舍得乱花,捧个人场却少不了。
老太婆心里咯噔一惊,抖了下牵着手的周梦渊于拥挤人群站住,手摸着扳过来周梦渊脑袋,附在耳旁道:“听见没?那个尖细喊声,就是劫杀我们家的罪魁祸首。”
一直在到处瞎瞅的周梦渊这才注意到了,原来,是鸟人齐怒达带着几个手下站于寺院大门口维持秩序。
“慢点!慢点!不许拥挤!喂!本捕头警告你,手放下来,离姑娘远点。说你呢。就是你!”
“奶奶,孙儿早就记住他了,此处不可多言,我们走。”转脸又对林芝道,“人多太乱,牵好毛蛋。”
随着人流,老太婆在周梦渊牵引下前行着,根据声音精准判断着。
于鸟人面前经过之时,突然甩掉周梦渊所牵的那只习惯使用的有力之手,径直朝着声音发起处抓去。
鸟人一甩脑袋,落空了。
“大胆!侍卫们,将这个老太婆给我抓起来!”
周梦渊拉紧奶奶的手赶紧圆场,“失敬了。大人,我奶奶是个瞎子,有乱摸症,吓着你了吗?”
瞪了眼周梦渊,鸟人道:“情有可原。记住,像这种病人出门,最好给戴上手套,抓伤谁了,你就得花钱。”
“是啊是啊,我记住了。奶奶,孙儿求您了,我们是来玩,不是来滋事的。”
老太婆明白周梦渊言下之意,未作声,也没有再次“行动”。
就在鸟人叫喊“侍卫们”之时,乔山老怪突感有状况,推开几个人站在了周梦渊身边。
周梦渊一行离开后,鸟人眨巴着眼睛突然想起来了,就是他!我父亲的救命恩人。
善钱能填海!
法门寺自东汉时期落成以来,因为地处于周原人故乡,冠冕神秘色彩,常有帝王、各级高官朝拜,声誉连天,香火一直很旺,发展至今,不仅规模宏大,有求必应之灵气更是誉满神州,所以,每逢会日或者是与大型拜佛有关之日,各地香客就会接踵而至。
毕竟是传统节日,法门寺院焕然一新,祈福的红布、红绳子挂的到处都是,一线线,一缕缕,于微风吹拂下飘荡着,红亮亮的装点了通往后院甬道两边的风景。
最为吸引眼球的是,挂于甬道两边树上或者竹竿上式样不同、形状各异,上面贴着谜语的灯笼。
多数人不识字只为了开眼界,那些识得几个字的,有的炫耀自己有学问,有的则想猜出几个拿点奖品。
于第一个灯笼之下,人们就被难住了。
“什么谜语,一句水一句马的,还要打地名。”
“一尺一寸,那得要多大的毛笔?”
林芝道:“少爷,快猜一个,给毛蛋挣个奖品。”
“水儿哗哗全流光,闯爷拉马上战场,一字一尺一寸长。打一地名。”周梦渊默读过程中已经猜出了谜底,“奶奶,一尺一寸是多少个寸?”
老怪道:“你这个梦渊,拿这样简单算术考奶奶,就不怕奶奶不回答吗?”
“您说得对,我就是不回答他。”
周梦渊摘下了谜语纸条。
“喂喂!你撕条*子,猜出来没有?”
旁边有人质疑。
周梦渊没有回答,将谜语纸条折起来递给毛蛋说:“拿好了,待会儿去里面了,让你娘给你换奖品。”
接下来几个灯笼上的谜语已经被人摘走了。
再往前走,几个漂亮的宫灯下站着几位文人模样的少年和壮年,一位居然还持着一把折扇,时而打开一下又合上,与这依然寒冷的天气极不协调,却又引去了不少目光。
周梦渊看见了那几位。
认识,但不知其姓名。
是在去年乡试时见过的,全部落选,无一人参加会试。
那位拿扇子的一眼认出了周梦渊,一拍扇子,施礼道:“这位学长,可否记得我们一起参加乡试?”
周梦渊还礼道:“记得!乡试时我们之间就隔着一位考生,入场时你的扇子被监考官代管了,呵呵。”
“鄙人才疏学浅,乡试惨遭淘汰,惭愧呀。学长后来呢?”
“我后来进京了,无有建树。”
拿扇子人指着眼前几个灯笼道,“呵呵!总比我们强。学长,您瞧这几个,我们联合一起也猜不出来。”
周梦渊来回看了一遍,同样一头雾水猜不出来一个。
“大隋日月新,天下归民心。吾志社稷好,世代享繁荣。”
“春风化雨润,政策暖人心,举国一家人,内外皆和平。”
“大隋有扶风,法门有真身;官府为人民,佛光度众生。”
······
周梦渊笑道:“呵呵,仁兄们,这些都是无底之谜,十颗脑袋也休想猜出。意会吧。”
其中一位道:“在下猜谜不在行,请学长明示。”
“一己之见。各位请看,这几张条*子内容下面都没有谜底提示,本人理解为国事和佛教宣传。”
众人一听,豁然顿悟。
随着人流继续前行,至真身宝塔塔基青石台阶跟前,周梦渊突感魔指强烈跳动起来,紧接着耳畔便响起了大明寺方丈声音,“我已离开正觉,神圣之地不可滞留。”
“奶奶,孙儿有点急事,须要马上离开,让我师爷和灵芝姐陪着您,我在寺院之外等您们。”
不等奶奶回答,周梦渊嘱咐灵芝,托付乔山老怪后立即返往寺外。
出大门不远,离开了拥挤人群,突然看见了几个人,周梦渊顿时失望得连呼吸也感觉困难了。
他们是以齐悦为首的齐家寨子少爷们,还有窦芽儿,个个穿戴一新生龙活虎。
窦芽儿和懑达、万达他们嬉戏着,时而推搡,时而追逐。
齐悦身边,并肩而行着精心打扮过的沁儿,涂脂抹粉,红裙红袄,分外显眼。
周梦渊不会忘记,从小到大,沁儿是最不喜欢穿红色衣裳了,甚至连红色手绢也不曾拿过,今日,却是这身红亮,是喜好的变化还是为了迎合齐悦?
看起来,沁儿是真的变了!喜好变了,心也变了。
齐悦在一直给沁儿讲话,时而还有手势比划。
沁儿抿嘴微笑着,绿色手绢遮在一边嘴角,每看一眼齐悦,都有几下点头。
这抿嘴微笑,这对眼着点头,周梦渊再也熟悉不过了,那是沁儿开心,是一种默契,曾经无数次拥有,却被无数次挥霍,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已经属于别人,触景伤情。
“沁儿快瞧,袁兄在那里,你稍等,我过去打个招呼。”
“袁兄?”沁儿目光到处寻找,看见周梦渊时,齐悦已经站于其身边了。
袁兄?齐悦为什么称他为袁兄呢?沁儿变向而行,距离周梦渊和齐悦越来越远。
窦芽儿也看见周梦渊了,快步过去。
“渊哥哥,你和悦哥哥是提前约好的吗?”
“小芽儿,你也来了。”周梦渊道,“只是偶遇,不曾约过。”
显然,有沁儿陪伴和弟弟们同行,齐悦稍显亢奋。
“小芽儿,袁兄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又在父亲发烧危难之时帮过大忙,至今未曾酬谢。我们年纪相仿,无论从体质和学问方面都很配得上你,不如今日由我提出来,你们确定恋爱关系,让袁兄托人保媒,我做父亲工作,于小满前后,我们来个集体婚礼同日完婚,如何?”
瞄了眼周梦渊,平时大咧咧的窦芽儿一下子脸红到了脖颈,转脸望着远处,心里钻入兔子一般,突突不安。
周梦渊施礼道:“多谢齐少爷关心,我和小芽儿之间,最终会有结果的。你们快去玩吧,我还有点其他事情。”
齐悦告辞。
窦芽儿见周梦渊目光下意识的瞥了几次远处、被来往之人身体不时挡住的沁儿。
“渊哥哥,你还在惦记着她吗?”
“什么惦记不惦记!快追你悦哥哥去。”
周梦渊心情坏极了。
“我不去。我是来找我渊哥哥的。”窦芽儿鼓足勇气挽住了周梦渊胳膊。
“我渊哥哥”,甜美娇柔加之亲昵,仿佛一股惬意之风,梳理着周梦渊紊乱心情。
“渊哥哥,老怪怎么没来?”
“和奶奶灵芝在里边。”周梦渊目光不定,多一个字也不想说。
窦芽儿意识到自己此刻的陪伴适得其反,“老怪一个人我不放心。渊哥哥,小芽儿这就进去找奶奶她们了。”
窦芽儿走了,没有多远,嘴里便哼起了欢乐的调子。
周梦渊心情又回到了没落。
信步于往来人群,不知欲想何事,撞了几次满怀,遭到了训斥和抱怨也无所谓,索性走远了点,来到几辆载人挣钱的轿子车旁。
“请问这位少爷,您要租车吗?我这辆是新打的,马也是经过专门驯良的,舒服又安全。”
周梦渊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街道东头,锣鼓声响起。
紧接着,西头也响起来了。
锣鼓声响起,人们便知道是社火马上就要进入广场了。
两头锣鼓声,两家社火。
两家社火相遇,斗台是少不了的。
那激烈和有趣场面,是人们非常喜闻乐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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