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薄老爷子下楼,看到秦浅端着那空空的粥碗,薄清勉上前接过:“还是你有办法!”
秦浅笑了笑,可不是她有办法,而是啊,老爷子心血来潮。
不然,就她一个和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做什么要听她一个外人的。
何况是一个可朋友可敌人的池家家主。
“老爷子说,有点累了,要睡会儿。你先别去吵他。”
实际上,是老爷子这两天嘴巴都没味儿,有了秦浅带的小零食,抓紧时间吃两包。
这倒真是老还小的举动了。
和薄清勉聊了一会儿天,秦浅才离开的薄家。
“帮我约一约池堇希,说我请她喝杯咖啡。”在回池宅的路上,秦浅和程惜说。
“是。”
程惜立马跟池堇希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池堇希仿佛也没有什么意外,立马很快地就答应了。
问地点的时候,两个很愉快地达成了共识,说是在甄嵇的小酒馆。
秦浅道小酒馆的时候,池堇希已经到了。
“她人呢?”秦浅问出来。
甄嵇朝里头指了指,“她在那儿捣鼓半天了,就等你来。”
“做什么?”秦浅有些疑惑。
“她说请你喝咖啡。”
秦浅一懵。
“其实吧,就是最近新进了一套咖啡机,比较别致。之前她就在我这儿捣鼓过一阵,不过后来有事没弄就走了。我找人收走了,今儿她说你要来,非让我搬了出来。”说这话的时候,甄嵇的神情立马露出委屈又可怜巴巴的神情。
这下秦浅就明白过来,这是让她去解救他心爱的咖啡机吧?
“甄嵇,你需要明白一个事实。”秦浅转过头看向他。
“什么?你说!”
“虽然我是池家的家主,但池堇希总归在辈分上是我小姨,而且她还是你这小酒馆的合伙人,你说我什么身份去?”
甄嵇闻言,哑然。
“那……”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你就说有事要和她说,然后还有其他要紧事,她就可以高抬贵手咯!”
“那我走了之后呢?”
面对秦浅一针见血的提问,甄嵇无言以对。
秦浅低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她的性格,一个东西弄差不多就没那么大的兴趣了。”
秦浅过去的时候,池堇希的咖啡刚好煮好,问她:“糖和奶几颗?”
“我自己来吧。”秦浅上前,给自己加了一颗糖,半颗奶,往旁边看了看,“坐着说?”
两人各端了一杯咖啡寻了个位置坐下。
这个时候不是饭点,所以客人不是很多,位置都任她俩喜欢挑。
“咖啡豆我都精心挑过了,味道还行。”看得出,池堇希对自己的杰作还算满意。
秦浅抿了一口,“嗯”了一声,然后放到桌上,“我今天找你来呢,其实是想问一下老太太相关的事。”
秦浅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上次,启河舅公说这件事你们来查,刚好我手头也有好几个项目要忙,所以这两天就没有怎么注意这件事。”
“你知道的,我和启河舅公其实一直都不是融洽,加上我现在身份这样。我要是这样去问他,怕是他会多想。所以就想着,约你出来,问问情况。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池堇希没有回答,而是说:“你知道吗?煮咖啡也是需要耐心的。不管是挑咖啡豆,还是磨成粉末,又或者煮的时候,都要细心又耐心。”
秦浅垂眸思索了一秒,莞尔一笑,点头赞同,“确实。”
“不过你放心,既然是去做了。挑出一颗咖啡豆,也是有用的。”
秦浅伸出手,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咖啡杯的杯环,几秒后,端起咖啡,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小姨煮得一手好咖啡,想来选咖啡豆颗颗都是最好的。”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当然要认真的。”
秦浅点了点头,说了句,“那就好。”
今天的天气不是特别的好,这会儿已经阴沉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
两人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风景,仿若一副灰暗的水墨画。
“这个小酒馆呆着舒服吗?”秦浅问。
“挺舒服的。”池堇希也不掩饰,就身体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嵘城的小酒馆更舒服。”秦浅低声地说,好像是想起了之前在嵘城时,窗外的风景,“每到秋天起雾的时候,小酒馆窗外的江上雾蒙蒙的水汽一片,那江心的船只若隐若现,倒是有几分仙气缭绕的感觉。”
“嵘城的街道上种了很多银杏树,秋天的时候,黄灿灿的一片,硬生生地从一副水墨画上泼染成了水彩。撞色挺棒的。”
池堇希点了点头,“甄嵇那人说过。”
“起初我不信,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是真的了。”
“他还同你提过什么?”
池堇希身子前倾,单手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拖着下巴,“说了不少。都是我没接触过的。”
她眺望着窗外,许久之后收回目光,“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什么?羡慕我穷困潦倒被人欺负没人帮?”
“你看我们,就算去过世界各地有名好看的地方,但却只能够去一段时间。匆匆忙忙地去,又匆匆忙忙地走,仿佛从我们一出生落地,这根就扎在澎城了,离开不得。”
“你看你,一走这么多年,虽然过得看起来并不好。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不是么?”
是呀,她虽然过得日子不怎么好,但是平心而论,相比之下,她是有一定自由的。
而不像池堇希她这样,从始至终都被关在澎城,池家这个牢笼。
“如果说要你像老太太一样,被关在这里一辈子,你会怎么想?”秦浅问。
池堇希耸了耸肩,“那不就更累些,与现在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吗?不都是眼看世界,却只能身处一方小天地。”
“也是。”秦浅苦笑,“你倒是看得通透。”
其实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池堇希是聪明的。她的聪明和她的,和池秋羽的都不一样。
她只是一股子韧劲儿不罢休,池秋羽是智商很高。
可是池堇希不同,她能够能够清楚地认识自己,自己的能力,确保自己在任何条件下,不拔尖,不落后,就保持自己中资平平的,却一双眼睛看透所有。
“不过要是像你外婆一样,有个人在身边,倒是好过了许多。”
关于池玉国和秦舒语,池堇希虽然那个时候还小,但池家的孩子一直都比较早熟,很多事都还是懂的的。
“能够像你外公一样宠妻子的人,放眼整个澎城,我还没有看见过第二对。”池堇希的眼底流露出点点的艳羡。
顿了顿,“唔……不过我想,在嵘城应该还能够看见。”
对上池堇希突然浮现戏谑的神情,秦浅心知她说的事翟钧霖。
她莞尔一笑,“兴许……运气这个东西,也能够遗传。”
算是承认了她和翟钧霖的关系。
这个事情,眼睛那么多,是永远没有办法瞒得天衣无缝的。
但池堇希是池家的人,她这件事与池家有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是他池启河想要池家,也不会想要一个烂摊子的池家。
有自己人的加持,等事情被报道的时候,公关才更好做。
“我听说他现在是薄家的继承人了,最近薄老爷子又生病了,你想清楚了吗?”
“两个之间,必有一个放弃。又或者都彼此坚持自己,不要在一起。就三条路摆在眼前,没有什么想不想清楚的。实在不行就抓阄了。”
池堇希沉默着思索了好久,才霍然开朗,“也是,殊途同归嘛。”
两人坐在那里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说说那个,半打着哑谜,聊了一杯咖啡的功夫。
眼看着快到饭点了,秦浅在小酒馆点了三个菜一个汤,叫甄嵇装好了,差店员给翟钧霖送过去。
“不是,嫂子,我们这儿从来没有外送的规矩。”甄嵇本来还不明白怎么这人在这里,还要点菜带走,感情是给翟钧霖送过去的。
“我没有要你们外送。”秦浅说。
闻言,甄嵇一脸目瞪口呆,“你叫我的人穿着店里头的制服给送餐过去,还不叫外送?”
“我来这里点了吃的,打包带走。只是我懒得拎了,请你店里的员工替我拎着,这应该不算是外送的。”
看着秦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甄嵇听后简直是服气。
“他这儿有问题。”池堇希走过来,指了指甄嵇的脑袋,和秦浅解释。
然后转过头,和甄嵇说,“既然你不想让员工送,我觉得也对,毕竟员工还要工作,你比较闲,身份也合适,那就你去吧!”
“什么?”甄嵇惊呆。
池堇希看向他,一脸“就是这样”的神情,点了点头,“嗯哼”了一声。
甄嵇惹不起这两位,选择默默地咽下这口气。
转过身,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刚刚池堇希说的话,比较闲……身份也合适……
他什么身份?小酒馆的老板?翟钧霖的兄弟……
对!翟钧霖的兄弟!
他一拍自己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秦浅现在的身份不适合拎着午餐去找他兄弟的,难怪让他的人送过去。
如果是他送过去,只是刚好撞见了,而且他给自家兄弟送点午饭也没有谁可以写出朵花儿来。
泰峰。
秦浅是打着公事的旗号去的。678
到公司的时候,十一点半,还没有下班。
前台的姑娘说翟钧霖还在下班,让她去会客室稍等一下。
秦浅说了句“好”,然后去了会客室。
甄嵇比她先到,大家都认识甄嵇,所以他拎着食盒就直接冲进了办公室。
放下之后,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秦浅在会客室坐下后,拿出了平板,打开了邮件,正准备处理一下。
谁知一个邮件还没有看完,不到三分钟,一道颀长的身影便闯进了会客室。
秦浅的手指还放在软键盘上,闻声抬头,看着男人面带着急的神情,微微喘着气,看来是走得急赶过来的。
“开完会了?”秦浅问。
翟钧霖听到前台的人来说有人找,正在会客室。
本来他是没有什么反应的,让她先好生招待着,顺口问了一句,有没有说是谁。
那姑娘说了一句,“说是池家的。”
翟钧霖的脑子里立马就冒出了秦浅的脸,虽然他觉得秦浅应该是不可能到这里来的,但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希望是她的。
于是他起身,把会议暂停了十五分钟,让大家先休息一下再继续,疾步走向了会客室。
会客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在外头根本看不真切,他心急地推开门,撞入眼帘的就是他心里想的这个人。
那一刻,翟钧霖有种谈了好久好久的第一个项目,终于签到了合同的喜悦感。
这是秦浅第一次主动来公司找他,还如此的心平气和。
听到秦浅问他,他愣了一下,“没。”
“那你来这儿做什么?”秦浅的淡定跟教导处的主任一般。
翟钧霖迟疑了几秒之后,才缓缓道,“我来看看你。”
一句实诚紧巴的话,倒是让秦浅忍俊不禁。
“先去开会吧。我叫甄嵇给你做了好吃的,开完会,请你吃午饭。”
“好!”翟钧霖立马点头。
跟个乖宝宝似的,立马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折身回来,“你去我办公室等吧。”
“嗯。”秦浅应了一声,看着翟钧霖身后有些好奇的员工的目光,“关于这次合作项目,我有些细节要跟你谈谈。”
翟钧霖注意到她的目光,立马明白过来她是说给谁听的。
应了一声“好”之后,他转头叫过秦方,“秦方,请池小姐去我办公室等。通知各部门,三分钟后,继续开会。”
等翟钧霖离开之后,秦方便恭敬地把秦浅请进了翟钧霖的办公室。
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秦浅走进了翟钧霖的办公室。
“你说她是池家来的?”有人问前台的小姑娘。
“是啊。”
“池家的,谈项目的,翟总对她都十分尊敬,你说她会不会是池家的那位家主啊?”
“会吗?池家的家主会亲自来我们泰峰?”
“我好像看过新闻,和这位小姐很像啊!”
“对!快翻翻,查一查那位池家的家主……”
翟钧霖的办公室被关上,将那些讨论也全都关在了外面。
“秦方,外头的讨论你处理一下。”秦浅走到沙发坐下,隔着玻璃,看了一眼聚在一起讨论得津津有味的员工。
“好的。”秦方立马应下,转身出去了。
秦浅看到秦方出去,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和员工说了什么,那些人立马散开了来。
然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见状,秦浅收回目光,从茶几上拿过遥控器,将帘子放下来。
一分钟后,秦方端着茶走进来,放到茶几上,“池小姐,还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
“你不用管我,去他那儿帮他就行。”
秦浅注意到了,这套茶具,还是新的,看来还没有用过。
见秦浅的目光落在那茶具上,秦方说:“翟总说池小姐喜欢喝茶,前几天特意去选的。”
她扯了扯唇,“嗯”了一声,“你去忙吧。”
等秦方走到门口,手放到门把手上时,秦浅突然叫住他,“秦方,这个是午饭,你拿去温着,省得一会儿凉了。”
“好。”秦方折过身来抱走了午餐盒。
大概二十分钟后,翟钧霖回到了办公室。
手里还拎着刚才秦方拿出去的午餐盒。
他走进来,把午餐解开,摆在了茶几上,“你去甄嵇那儿买的?”
从会客室回到会议室,翟钧霖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甄嵇发的短信,前因后果,全部都汇报了个一清二楚。
男人看得心里甜滋滋的,然后后面的会议进行,他整个人都是如沐春风的,让员工也放松了不少。
“刚好过去和人喝了杯咖啡。”秦浅解释。
表示不是特意去的,只是顺便。
男人也不在意,就是顺便,他心里也是乐开花的。
“工作忙完了吗?”翟钧霖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平板。
“你先吃,我把这个邮件处理。”
翟钧霖知道秦浅忙,也没有强行地抢过她的平板,而是解开了盒子,把米饭筷子摆好。
见秦浅还忙着回复邮件,翟钧霖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反锁之后回到茶几前。
不过他没有坐到自己刚才的位置,而是坐到了秦浅的身旁。
他夹过一个丸子,放到碗里夹成两半,夹起一块喂到秦浅的唇边,“张嘴。”
秦浅掀眸看了一眼,也没有推开拒绝,也十分自然地张开了嘴。
翟钧霖将那丸子喂进她的嘴里,看着她专心地回复着邮件,包着半个丸子,轻轻地咀嚼。
男人也不着急,就耐心地看着她腮帮子轻轻地一鼓一鼓的,还有些可爱。
见她咽下后,又夹了一块青菜喂给她,换换口中的味道。
回复好邮件,点了一个确定发送后,她收起平板。
从翟钧霖手里拿过筷子,然后把方才他放到对面的筷子和饭碗递给翟钧霖,“快吃吧,一会儿冷了。”
“你怎么今天亲自过来一趟,要是想一起吃个午饭,我赶过来就行。”
翟钧霖看到秦方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就立马吩咐他跟公司员工去打个招呼,怕秦浅今天来的消息给传出去,对她不好。
“没事,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秦浅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翟钧霖的碗里。
自己吃了一口配菜,“早上我去见过薄老爷子了,然后他和我说了点事儿,我有些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你。”
“他都和你说了?”
秦浅摇了摇头,“说了一部分,另外的,他让我来问你。”
她拿着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偏过头问他,“你是准备告诉我,还是想瞒着我?”
翟钧霖当然是想瞒着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再让她烦心的,“你想知道吗?”
“不然我今天过来,是跟你谈项目的?”秦浅问了一句。
闻言,翟钧霖忍俊不禁,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埋头扒了一大口米饭,咀嚼了两口,便囫囵咽下。
捧着那饭碗,抿唇沉思了许久。
“薄栾舟的母亲是薄老爷子在外头的情人。”顿了顿,翟钧霖似乎在想一个更为严谨的措辞,“其实也不算是情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意外。”
“商场上的肮脏事多得很,你应该清楚的。当年薄老爷子被人算计,送了一个女人到他床上。结果阴差阳错,睡了同样被人算计的薄栾舟的母亲,庄欣。”
“其实两个算是一场意外,只不过却也因为这个意外,庄欣怀孕了。只不过最起初,两人都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也都是说得十分明白的,庄欣没有要薄老爷子给的补偿,选择此事翻片儿。”
“却没有想到庄欣后来怀孕了,还把孩子生下来了。据说后来庄欣带着孩子回来认祖归宗,就是薄栾舟。但是我父亲薄君尧是反对得最厉害的。”
“本来那个时候,薄老夫人已经去世了许多年了,但作为薄老爷子最疼爱重视的幺子坚决不同意。因此两父子大闹了好几场。”
“最后的最后,是两个互相妥协。薄栾舟留下,但是庄欣不能够进薄家。”
“也就是在我父亲薄君尧送走庄欣的当天晚上,一起出了车祸,车上的人,全都死了。”
“然后薄栾舟觉得,是我父亲还事他母亲的。所以……在这一点上,在薄家,我和薄栾舟之间可能……”相处得并不会那么的和平。
“那你呢?”
“什么?”
“你会觉得,是薄栾舟和他母亲,然后才害死你父母的吗?”
这种事都是相互对应的,薄栾舟这样觉得,翟钧霖也未必不会这样觉得。
毕竟那辆车上,死的也有翟钧霖的至亲。
甚至要不是薄君尧提前把他母亲送到了翟家,恐怕这个世上都没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翟钧霖听后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是良久之后问了一遍,“如果我和他之间必起硝烟,你怎么办?”
面对翟钧霖这个问题,秦浅没有丝毫的犯难。
“我对你们之间的硝烟没有什么想法,我只关心翟钧霖能不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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