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易的话让云轩蹙眉。
云轩再扬手,蟒鞭又落下来,却是一下重过一下,子易痛得泪眼朦胧,求饶道:“先生……轻些……”
云轩依旧打足了十下,才停手,等着子易说话。
子易只觉背脊之上似被火舌舔过,痛得心颤,却无法揉摸、碰触,难以平复。
“易儿……只是,想让先生……担心……”子易肌肤之痛,固然是难忍,心里更是委屈难忍。
他大婚之日,正是云轩扶妻之时,即便云轩百般劝慰,子易心中到底存有芥蒂。
子易一直以为,云轩是以他为妻,才会停妻不续,也只有他,才是云轩心中要携手白发的那个人。
云轩纳妾,或是纳婢,不过都是玩乐而已,就如云轩送伶人给他,只是“玩具”,只以为乐,不以为人,更无情分。
但是如今日久,云轩坦诚对凌墨有情,并要扶妻。子易难免气恼云轩薄情。
只是这份气恼,子易却只能放在心底,只等着云轩好言劝慰。偏是自那日他大婚之后,云轩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每日忙进忙出,只叙君臣之礼,便是多一眼都不曾再看子易。
子易心里越发委屈,本想趁着中秋菊.展与云轩出游,云轩却冷硬地拒绝了。
子易在宫中独坐,想到云轩在家中尽享妻妾之福,又有宝儿、霜儿两个乖巧懂事的麟儿承欢膝下,自己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除了云轩,便是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了。
“易儿只有先生……”子易欲言又止。
云轩不由叹气:“你便是因了这些,冒险去见宁王?”
子易“嗯”了一声,泪珠滚落。
云轩心里虽然依旧还有几分气怒,看着子易背脊上的伤痕,和他微微颤栗的身躯,到底还是心生怜惜,将紫金藤鞭放到支架上,命子易道:“跪着吧。”
子易根本不敢支起身体,只觉胳膊一动,背脊上的伤就更痛了,他只是从龙案上直接跪落于地,咬着牙,复又对着紫金蟒鞭跪直。
“你就是不想当皇上,现在也还是皇上。”云轩站在旁侧,缓缓地道:“行事思量,必要有所考虑,贸然任性之举,绝不可为。”
“是,易儿谨记。”子易恭声道,声音里,还有一丝的颤抖。
云轩终于蹲身下来,子易却是把头垂得更低。
云轩伸手,抬起子易的下颌。子易的鬓发湿透,额上还有冷汗涔涔,眼睛也红肿着,脸颊上泪痕宛然。
子易右侧的脸颊有些微微红肿,脸侧也有一道不甚清晰的血痕。这是云轩在灵山寺时,盛怒之下,一巴掌打过后留下的印迹。
子易有些羞恼,用手去拂云轩的手。云轩眉峰又立,子易只得又缩回了手,却是闭上眼睛,不看云轩。
“你刚刚做了错事,不知刻意讨好,还敢执拗。”云轩轻曲食指,用指背滑过子易侧脸上的伤痕。
子易更感痛楚、颤栗,只是咬着牙忍耐,依旧不肯睁开眼睛。
云轩轻哼一声,挥手将地上的长袍吸到手中,胡乱地裹住子易,抱将起来,往子易的寝殿走去。
长袍刮擦到子易背脊上的伤痕,痛得他险些呼痛失声,却是硬咬着牙忍耐了,只是云轩这长袍包裹得随意,只遮挡住了紧要的位置,子易的手臂和腿依旧光.光地漏在外面,微风拂过,让子易倍感沁凉。
进入寝殿内室,云轩抖手,将子易自长袍中扔出,落入温泉池中,背上的伤痕入水,痛得子易闷哼一声,一大波剧烈的疼痛似乎将他湮没,硬生生地痛下眼泪来。
即便子易极擅水性,也依旧是在剧痛下忘了划水,连呛了几口水,才被云轩的手臂圈住,带到池中的玉榻上。
子易伏卧在温暖的玉榻上,池水荡漾在玉榻周围,氤氲着淡淡的水汽。
云轩的手指凉凉地,混着药膏,在子易的脊背上涂抹,子易痛得不住低.吟。
“既然这般耐不得痛,以后就安分些。”云轩毫不怜惜,在子易背脊被打肿的肌肤上,用力按.揉。
子易很想忍住呼痛之声,只是那细碎的呻.吟却是挡也挡不住的就会滑出喉咙。
蟒鞭抽过的地方,本就带走了一层油皮,如今又被云轩如此用药膏按揉,更是火辣辣地疼,实在有如上刑。
可是子易只能苦熬,直到云轩觉得满意了停手。子易全身,几乎都已被冷汗湿透。
云轩净手,将子易抱起,凌空飞过温泉池,直落到龙床上。
子易趴着一动也不想动。云轩却是打开床边暗格,换了另一种滑腻腻的药膏来,用手指蘸了,再按.揉.进子易的身体里。
“先生……”子易忍不住低.吟,这种酥麻的胀.痛自然与上药时的疼痛又有不同。
“今儿不用你承恩,”云轩随意着手指的动作,仿佛在拨弄琴弦,又或是以指为舞。
“等明儿你这背上的伤好的。”云轩轻叹气:“本是体恤你,免了你这几日的入饰,哪知却是害了你,如今,便是只入两指你都觉如此痛楚,看来必要好好做些准备,才能承恩了。”
子清在凌墨的藤条下辗转喘.息,觉得这痛楚是如此恐怖,又如此熟悉,一如当日,他在宁王的鞭下苦苦忍耐、挣扎。
凌墨并没有要求子清一定跪着受刑,只是那日被宁王教训时,子清因了跪姿不够标准,不知多挨了多少鞭责,故此今日,他便是痛得头昏脑涨,却依旧保持着标准的跪姿,稳稳地跪伏于地。
凌墨的藤条落下来,并不曾减缓力道。这个子清,心怀不轨,今日丞相暴怒,都是因他而起,况且云轩曾说过他武功极高,如今却刻意忍辱,必有不可告人之密。
足打了一百下。子清身上的伤势又重了一倍不止,尤其是臀腿相接的嫩处,正是凌墨落鞭最多之处。
这也是凌墨承袭自云轩的经验,这处挨打,最是痛楚,云轩打凌墨,都是在此处着力,凌墨打子清,便也照学,将子清痛得唇、手之上,都咬了几个血印,才将惨叫呼痛声都咽回腹中。
深宫寂静,庭院被责,若是再呼痛喊叫,不仅渗人,子清也实在丢不起那个脸。
凌墨停手良久,子清依旧沉浸在痛楚之中,不敢稍动。
青冥拿了子清的长袍,给他披上。白色的长袍上,立时沾染了斑斑血迹。
凌墨不由蹙眉,子清若是这般模样回府,只怕杜王爷那里不好交代。
“青冥去找件黑色的披风来。”凌墨吩咐道。
子清勉强抬头,对凌墨道:“你怕杜王爷……瞧见……吗?我今儿晚……回去,就向杜王爷……告状……”
凌墨蹙眉:“你想被杀灭口?”
子清咬着牙想站起来,并从嗓子里哼出两个字来:“虎伥!”
凌墨上去就是一脚,子清“啊”地一声惨叫,被踹出去老远,半天爬不起来。
“小心你的措辞。”凌墨轻拂了一下自己的袍摆。
“虎伥”是传说中引导猛虎食人的鬼怪,便是为虎作伥之意,子清用这两字形容凌墨,可是不只骂凌墨,便是将云轩也骂进去了,凌墨自然不能轻饶他。
子清哎呦了半天,勉强爬起来,虽是恼怒凌墨冷血欺.凌自己,却也是暗暗高兴,自己被封的穴道终于是解了。
青冥已经拿了一件黑色的披风来,给子清披上。子清内息又起,身上疼痛立减,原本迷离的眸色,又变得清澈。
青冥微欠身道:“既然大人穴道已解,倒是无需青冥多事了。”
子清的目光落在青冥身上,只是比自己大不甚多的青年,英姿俊朗,子清只知他是子易的侍卫,平素鲜有话语,却未料到有如此高超的点穴手法,自己被他封穴,竟是无法冲开。
子清不由警醒,看来云轩手下,果真是藏龙卧虎,自己切不可再大意了。
云轩从殿内转出,凌墨和青冥一起躬身为礼:“丞相。”
子清咬着牙,也欠身谢罚:“清儿多谢大哥赐责。”
云轩淡淡一笑:“宁王果真是好家教,清儿这谢罚的规矩倒是无可挑剔。”
子清是强忍怒火,不做声。
“青冥去内侍处领一百刑杖。”云轩的目光转冷:“若再敢为皇上塞责,杖毙。”
青冥立刻屈膝跪地:“青冥谢丞相轻责。”
子清替青冥委屈。
子清和子易要偷溜出宫,青冥阻拦,子易一个耳光打过去:“丞相命你护卫我的安全,命你多话了吗?”
青冥不敢再拦,子易仍然怕青冥泄露消息:“你只在这殿里跪着,我未回来前,一动也不许动。”
青冥只能遵子易之命,在偏殿罚跪。如今云轩却又说青冥替皇上塞责,真是天大的冤枉。
便是方才,你还使唤青冥打我,如今没事了,就要打他。子清也说不清为什么,很有些同情青冥了,而青冥呢,却是不争气,不仅一句话也不敢辩,反倒谢云轩“轻责”。
你刚才为虎作伥打本公子的劲儿哪去了?子清瞪青冥。
青冥没看子清,叩礼告退领责去了。
云轩瞧了瞧凌墨,没说话,但是凌墨已看出他家丞相大人的意思了:等回府去再收拾你。
云轩带凌墨坐了轿辇,让子清骑马。子清咬紧牙关,杜云轩,你就欺负我吧。
云轩端坐轿中,凌墨心虚,放了轿帘,便屈膝跪到云轩身前:“墨儿知错,回府后,愿领丞相训责。”
云轩“哦”了一声:“你自己先说说,都错在何处,要如何罚?免得回府之后,还要让本相操劳。”
凌墨不由哑然,这下真是糟了。自己应错吗?若是有应不到的错处,再被丞相“操劳问起”,必定是要罪加一等的。
“你今日可曾入饰?”云轩忽然问道。
凌墨一惊,今日晨起的时候,云轩曾与他欢爱,沐浴的时候,云轩似乎说了一个“龙”字,便是让凌墨入龙饰的意思,凌墨却以为今日外出赏.菊,丞相必是无瑕查验的,况又未曾明说,他便借着哗哗的水声,假装未曾听到而已。
“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么不听话。”云轩轻叹气:“今儿收拾了易儿,顺带也再给你立立为人贤妻的规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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