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传令兵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时,幸亏李处耘站了出来,替他解围。
“喀宗巴族长,这事儿也不是他的错,你就别再为难他了。”李处耘眉头深锁地说到:“当务之急,是想想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如果不能打通谷口的路,我们恐怕都要被周军包饺子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就从换来一阵喧哗,李处耘、喀宗巴二人回头去看,顿时惊了一跳,只见两边峭壁的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些零零散散的火光,那是有人在上面点燃了火把,想借着光亮打探下方的情况。
不用想都知道,那一定是周军的伏兵。
原来刚才周军因为害怕在平地上埋伏,被吐谷浑军队看出破绽,所以就把大队人马撤到了后方,只用骑兵来诱敌,等到把所有的吐谷浑骑兵都诱入峡谷之后,他们后方的大军才涌了上来,开始在两边的峭壁上面进行狙击。
难怪刚才前方路口被堵住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周军的喊杀声。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一但周军的士兵在峭壁上方布置完毕,下面峡谷里的所有吐谷浑勇士,都将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屠宰!
喀宗巴不由得脸色一变,他心知这时候不能再做任何浪费时间的事了,只有赶快从峡谷里逃出去,他们才能避免被周军一网打尽!
于是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对身旁的所有达斡尔部勇士高喊到:“所有人,跟我一起往前面冲,挖开谷口的碎石,我们才有机会逃出生天,冲啊!”
“冲啊!”
达斡尔部的勇士们这时候也知道,他们前面没有路了,要想逃命,只有像喀宗巴说的那样,挖开前面的拦路石,才有机会逃出生天,所以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武器,跟着喀宗巴一起拼命地朝前方疾驰过去。
数千人在峡谷底下高速的奔驰,顿时激起了一片沉闷如雷鸣般的轰隆声。
头顶上的周军也听到了这股动静,不知道是谁下令,周军纷纷把火把丢了下来,等看到下方的吐谷浑人正在拼命朝后方移动,立刻明白了他们打算。
“放箭,放箭!”
周军阵中,也不知道是谁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句,顿时无数的箭支犹如下雨般纷纷扬扬的射了下来,下方的吐谷浑士兵无可遮挡,只能用血肉之躯来硬抗,于是峡谷当中不断响起吐谷浑士兵闷哼到底的声音,被战马践踏的惨叫,以及吆喝着让前方的同伴快跑的方言。
整个峡谷,霎时间一片混乱!
而这时候,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前线的贡齐多,也终于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只看了一眼周军的布置,贡齐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把喀宗巴和李处耘一起抓起来,用蘸了辣椒水的皮鞭狠狠地抽个皮开肉绽!
原来周军在谷口,设下了一个巨大的车阵!
这个车阵和之前在小径河畔摆下的那个车阵,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同的是,小径河畔因为地形开阔,周军的车阵摆的稀稀疏疏,但是在这里,数十辆马车一字排开,将整个路口堵得严严实实,而周军的长枪手和弓弩手,就站在车阵的后方,正对着吐谷浑的大军虎视眈眈。
这怎么可能冲的过去?
贡齐多估计,就算把他的八百金帐禁军全都折在这里,恐怕也越不过那座车阵,更何况周军的强弩一样令吐谷浑人十分畏惧,强弩射速高、力量足,就算和吐谷浑最好的弓箭手对射,也不落下方,更何况在这么密集的地方,贡齐多可不敢让自己宝贝的神射手去和对方量产的弓弩手做兑子。
他只能愁眉不展的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周军,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稍微能拖一下,等喀宗巴和李处耘那边出去之后,再从背后包抄周军,如此两面夹击,便可轻易击破周军的车阵,但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鸣声。
“怎么回事?”贡齐多也愕然回头朝传令兵问到。
传令兵很快就打探回消息,一脸骇然的对贡齐多回复道:“启禀统领大人,周军炸断了后方的石壁,断石封路,达斡尔部的人也被堵在里面了!”
“什么?”贡齐多脸色一阵煞白!
虽然他早就猜到,周军既然想在这里打一场伏击战,那就不可能轻易地让吐谷浑人冲出峡谷,但他没想到,周军居然会用火药炸断山壁,将后撤的道路也给封住了。
如此一来,他和喀宗巴等人岂不就成了瓮中之鳖,谁也掏不出去了?
贡齐多一阵心慌,连忙对传令兵问到:“那喀宗巴族长有何应对,他们有没有希望冲出去?”
那传令兵犹豫了一下,回答到:“喀宗巴族长正在下令让人搬开谷口拦路的碎石,不过周军一直在峡谷上方骚扰,达斡尔部损失很大,喀宗巴族长差点儿气得吐血了!”
“周军在峡谷上方骚扰?”贡齐多听到这句话,骇然的望向头顶,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上方的峭壁之上,居然出现了许许多多摇晃的火把。
贡齐多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立刻大声地朝所有人怒吼到:“掩护,快找地方掩护!”
但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头顶上就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只见一块块犹如磨盘般大小的石头,从峡谷上方丢下来,吐谷浑的骑兵本来密集的站在一起,猝不及防之下,不少骑兵被石头砸成了肉酱,还有些受伤落马的士兵,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抱着伤口大声的哀嚎。
剩下的吐谷浑骑兵一看情况不对,连忙紧贴着两边的石壁下方,不敢动弹,借此躲避图雨点般落下来的碎石。
可这峡谷两边的石壁都是陡直无比的,遮挡效果极差,再加上周军在扔石头的时候,还夹杂着不少的箭雨,这让吐谷浑士兵防不胜防,一时间,整座峡谷里都充斥着吐谷浑人的惨叫声、咒骂声、哀嚎声,声声入耳,声声撕心裂肺。
“周氏小儿,我与你不共戴天!”贡齐多气得睚眦俱裂,望着前方周军车阵的方向发出了泣血怒吼,但或许是因为他的叫喊声太大,吸引了头顶上周军的注意,于是一时间一股特别密集的箭雨朝着他射了过来,若非他的亲卫赶紧围成一圈,死死将他护住,只怕贡齐多立马就得被射成刺猬!
这阵箭雨也让贡齐多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消了下去,他终于明白,原来在这样一面倒的屠杀中,他这个千夫长和所有的无名小卒一样,也是只需要一块石头、一支箭就能带走的,他必须得先学会装孙子,才能小心翼翼地活下来!
贡齐多赶紧在自己亲卫的拱卫下,逃到了一块略有些凹陷的石壁下面,这里竖起盾牌,好歹还能抵挡住周军的石头和箭雨。
而原本躲在这个凹处的几名士兵,被贡齐多无情的赶了出去,那几个倒霉鬼刚在外面站了没多久,就纷纷被箭雨或石头砸中,一个个哀嚎着去见了天神。
看到这一幕,贡齐多不由一阵黯然,同时也把最后的希望全都放到了喀宗巴身上。
只希望草原上的天神保佑,喀宗巴他们能顺利的搬开堵住谷口的碎石,尽快冲出去,好从后方打乱周军的阵型。
但这时候,贡齐多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喀宗巴遇到的境况比他想象中的更惨。
喀宗巴遇到了什么呢?
原来在发现了头顶上出现周军的伏兵之后,喀宗巴当机立断,立刻命令所有士兵跟着他一起往谷口冲,哪怕顶着周军的箭雨,也要尽快把谷口的碎石搬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活着出去。
但是来到谷口之后,亲眼见到了眼前的状况,就连喀宗巴也不免有一些气馁。
原来周军在谷口的石壁上埋了大量的火药,当火药被点燃后,爆炸将石壁上方的石块震落不少,全都落到地面上,死死地堵住了峡谷的出口。
而这些石块,小的只有拳头般大小,大的却足足有上千斤的模样。
上千斤的巨石,谁能搬得动?
好在这时候达斡尔部的勇士们也知道没有退路,因为后方已经传来消息,贡齐多的部队被周军的车阵堵在另一头,正在遭受周军无情的屠杀,如果他们不赶快冲出去的话,接下来面对周军大肆屠戮的,就将会是他们!
于是所有的吐谷浑勇士鼓足勇气,盯着头顶上方周军稀稀落落的骚扰,开始拼命地挖掘逃生的通道。
或许是因为周军将大部分的兵力都用于围剿另一头的贡齐多,令达斡尔士兵们感到欣喜的是,头顶上的弓箭数量并不密集,给他们造成的伤害也十分有限,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达斡尔部的勇士们竟然才伤亡了不到一百人,而前方的道路,也隐隐有了快要挖通的迹象!
“加油!”喀宗巴在后方听到前面的好消息,顿时喜不自胜的对自己的手下鼓励到:“要是我们这次能活着出去,我就将族里所有的牛羊都献出来,让大家吃个痛快,人人都有肉吃,人人都有钱分!”
好不容易得到一向吝啬的族长承诺,达斡尔部的勇士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变得更加有力了,他们顶着头上敌军的箭矢,居然硬生生又加快了不少速度,终于,伴随着前方一块巨大的石头被众人齐心合力的顶开,一条狭窄的通道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通了,通了!”
前方的达斡尔勇士一阵欢呼,不少人迅速朝这个豁口涌了过来,想尽快从这充满了死亡阴影的峡谷中冲进去。
这时候喀宗巴也顾不得什么体恤部民了,他赶紧带着李处耘和自己的卫队,同样朝着那道细小的缺口冲了过去。
沿途踹翻了不少跟他抢路的族人,喀宗巴终于穿过那条通道,闻到了峡谷外面自由和芬芳的空气!
“天神保佑,终于逃出来了!”喀宗巴此时竟有一种逃出生天,随即快要哭出来的感觉。
但就在他刚想高声的欢呼获得自由之时,前方的达斡尔部骑兵们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在指着不远处漆黑一片的缓坡问到:
“快看,那是什么?”
喀宗巴等人立刻望了过去,只见在缓坡的顶端,突然出现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那身影失分高大,像是一个人骑在马背上,随后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黑影,一个又一个的从黑暗中跳出来,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是谁?”喀宗巴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疑问,他觉得这群人有可能是刚才留在后方收拾战场的那两百人,因为周军兵力有限,这时候不可能还有这么多骑兵投入到后方的战场上。
但是当随着黑暗中一支火把被点燃,那群伫立在山坡上的黑影真面目暴露在喀宗巴眼前时,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绝望犹如潮水般向自己扑过来。
“是月匪~~~~”
一个达斡尔部的骑士撕心裂肺的大吼到。
“啊!”所有从那条狭窄的通道中逃出来的达斡尔部族人,全都陷入了慌乱之中。
因为他们很清楚,月匪一直在跟吐谷浑的金帐作对,而这个时候他们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来“支援”自己的。
那么他们出现的目的只有一个——原来月匪真的和周朝人联手了!
当看到一个又一个月匪的骑兵出现在山坡顶端的时候,喀宗巴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感觉到一种叫做死亡的恐惧开始缠绕在自己的心口。
原来李处耘并没有说谎,月匪确实与周军有所勾结,只不过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半夜来劫营,而是作为周人的援军,堵死所有吐谷浑人逃生的希望!
“别后退,退就是死,所有人给我冲,给我冲过去,只有冲过去我们才能活下来!”
面对巨大的如同潮水般的恐惧,喀宗巴终于拿出了自己作为一个草原勇士的尊严,他张大了嘴,奋力朝着那些正准备后退的骑兵高声呐喊到:
“退就是死,只有朝前,朝前才能活下去!达斡尔部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给我冲,全都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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