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南山对于“逆潮”星象的推测,青月和荒夏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两国领土之中都有支流水系,如果海潮倒灌而来,岂不是能毁天灭地?
“时间上,还能不能更确切一些?”荒夏忍不住问道。
青月并不希望南山给荒夏更多的提示,抢在南山开口之前道:“南山,事态如此不容乐观,你为何不一早传信于我?青之月沿着大江六个港口,还有再往北延伸的那些支流……自古有水的地方人就多,两岸百姓更是不下百万,逆潮一来,岂不是这百万民众都要受灾?”
“因为我并不能确定这个星象是否另有深意。”南山给了青月一个眼色,又望向了荒夏,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这样吧,”青月微微了然,对荒夏道:“既然东夏帝已经知晓此事,想必也有诸多安排,我们终究不是一路,还是各自分别,等过了这个难关再商议和谈之事吧。”
荒夏感觉到了南山和青月两人表情的微妙变化,轻笑着望了南山一眼,道:“青月王,你我为何不找一处地方坐下来好好喝一杯?虽说和谈一事暂缓,可我的诚意依旧,如今眼看大灾临头,若我们两国能在此时携手共同抗灾,那可是万千黎民之福。”
他这番话一出,等同于是抛出了一个友好协作的邀请,两国几代交战,相持不下,可上位者终究明白百姓最是无辜,不论是北境接壤的陆上,还是南境绵延的江水之上,两国的百姓其实私下往来密切,甚至有时船队在江上遇到水匪,还会出现两国的商船一同对抗水匪脱困的情形。
南山皱着眉,她这一次占星是在离州城里,为了防止出现之前完全相反的“镜面之象”,她特意选在了城东那一处湖泊上动用元始禁术,并且认真地将天上星象和水中的倒影进行比对。
不像之前那样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星象,指示的都是“逆潮”,唯有一件事情她心有戚戚,那就是这一次,她没有见到那颗“暗星”。
她在湖面上空游弋了许久,直到元始禁术逼得她有些疲惫,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她知道这一次占星已经到了极限,只好带着满脑子疑问从空中落下。
“青月,你随我来。”南山礼貌地朝荒夏笑了笑,行了一礼道:“失陪一下。”
一些隐情肯定不能当着东夏帝君的面说出来,毕竟他们两国还没有缔结止战之约,现在依然是敌对的关系。
南山拉着青月到了一旁,而青月这时看似随意地在自己和南山身侧挥了挥手,顿时,他们周身好像凝聚起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放心,他听不到我们说话。”青月看到了荒夏投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笑着道。
同是无我境的修为,青月布下的结界自然可以挡住荒夏随之扩张开来的听力。
于是南山简略地说了一下之前观星遇到的“镜面星象”一事,又表情肃然地告诉了他“暗星”的存在,末了她猜测了一句:“虽然我不论是在天上,还是在湖面的倒影中都没有见到那颗暗星,但我可以肯定这次的“逆潮之象”中,它也绝对存在。”
“有什么线索么?”青月问道。
“只有一条,循水而觅。”
“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你说要我和你一同回大都,你准备带我怎么走?”南山突然转移了话题,直直地望着青月的眼睛。
青月被她问得一愣,竟微微红了脸,把眼光放到了自己脚背上,低声道:“总归不是游泳回去。”
之前南山问他怎么从松吉港那边过来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差不多的答案,只是南山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这一次会脸红。
“本来,东夏帝打算带我一同骑马去往白沙港……”南山道:“但我执意要来这宁江镇,我要坐船南下。”
青月听到东夏帝居然真的那般不要脸和自来熟,脸上顿时表情不大好看,碍于在南山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把满含怒意和杀气的眼神朝荒夏刺了过去,这倒是让独自站着有些无聊的荒夏一阵莫名其妙。
“好,那我陪你坐船。”青月掐指算了算日子,“顺流而下,大概七日能到白沙港,只是你打算怎么循水而觅?”
南山抿了抿唇,淡淡地笑了一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肯定有办法的。”
她知道青月绝对不会允许,所以索性不说。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不准再用元始禁术,我会盯着你的。”青月轻轻哼了一声,用两根手指对了对自己的一双眼睛,又对了对南山的,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
“好啦好啦,知道了。”南山直接回敬一个大大的白眼,“估计东夏帝无论如何也会跟着我们一路,我的想法是,不如暂且不与他发生正面冲突,他虽只有一个人,可他若是怀了鱼死网破的心思,我们两人合力也不一定能在他手上讨到什么好处……”
“凭什么,我才不要和他一起,你要坐船我去给你包一条船就是了。”青月拍了拍胸脯,“我这里还有他们东之夏近卫统领的玉牌呢,保准一路畅行无阻。”
“他要是非得跟上来呢?”南山偷偷瞥了一眼荒夏,而那边也刚巧投过来一个温和带笑的眼神。
南山浑身一颤,好像有一只小老鼠钻进了她的血管之中,正顺着血脉欢脱地往她的心脏处奔逃,当细小的爪子抓挠到她柔软的心脏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慌张和……害羞?
她甚至没听到青月带着愠怒的那一句:“那我就打断他的腿!”
“好了,撤了结界吧,我们走。”南山的眼神飘忽了两下,手指胡乱点了点四周的空气,对青月示意道。
天还没黑的时候,三人离开了服饰店,荒夏一言不发地跟在南山和青月的身后,距离时远时近,看起来就好像与他们素不相识,只是单纯地朝着一个方向在走路罢了。
青月好几次想要转过头去对他破口大骂,都被南山及时制止,最后南山干脆挽起了青月的胳膊,显出极为亲密的样子,这才让青月稍微安静了一些。
到了港口,许多船上已经点起了航灯,在晚霞之中连成一片,一些搬货的脚夫还在卖力地扛着麻包成群走过他们面前,夕阳的最后一缕红光映照着他们满是汗水的裸露的背,将那一串串汗珠映成了金红色。
“这船谁是老大?”青月在长长的跳板上轻盈地踩了一脚,飞身而起,翩然落到了最大的那艘船的甲板上。
甲板上整理货物的几人一同转过身,其中一个满脸褶子的中年人直起了背,打量了一番青月,看到他一身锦衣华袍,贵气逼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自然不大敢轻易得罪,虽然脸上表情有些不满,可语气还算诚恳:“这位贵人,我这船已经被庐阳方老板家订下了,您要是想运货,可以问问其他的船。”
“其他的船啊……”青月故作四下张望,无奈道:“不是太小,就是太破,就你这船看起来还有点档次。”
他话音刚落,那船老大身边几名五大三粗的水手也纷纷直起了身子,一名脸上有刀疤的水手上前两步,道:“你什么意思呢。”
“我这边想南下去白沙港,有点急事儿要办,可否行个方便?”青月朝船老大微微点头,笑道。
那刀疤水手一听,立刻想要讲两句狠话,却被船老大用手拦了一拦,船老大走到了青月面前,板着一张脸道:“抱歉了这位贵人,不顺路。”
“咳咳。”青月空心拳头放到嘴边,假装咳嗽了两声,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在船老大面前晃了晃,道:“那,如果是奉了近卫统领大人之命,顺不顺路?”
船老大盯了一会儿青月手里的玉牌,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疑惑地问道:“近卫统领大人是啥?是个什么官儿么?我们宁江镇里,县吏大人最大,没听说过什么近卫统领……”
这可是青月始料未及的,他睁大了眼看着船老大越发阴郁的表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本来以为有了这块玉牌,可以带着南山在东之夏横行无阻外加威风八面的,怎么第一次亮出来,就碰了钉子呢?
真是一群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乡下钉子……
“老弟,帝都口音学得挺像,不容易,不容易。”冷不丁地,荒夏从青月身后转了出来,话里毫不掩饰地带着几分戏谑。
没错,青月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特意模仿了东之夏帝都那一片的说话口音,结果此刻成了别人手里的笑柄。
青月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倒不是因为眼下的情形有多么让他感觉尴尬,而是他看到了南山也在掩着唇轻笑,肩膀还跟着一颤一颤的,这让他有点不能忍。
“船老大,去白沙港,即刻起航。”荒夏凤眸一挑,眼中射出两道寒光,粲然炸开,成了十几根仿佛肉眼可见的银针,直直地刺入到船老大和几名水手的眉心之间。
船老大和水手们一齐打了个激灵,再次抬眼的时候,已经是一脸恭顺的神色,船老大木讷地转过脸对一名矮胖的水手道:“阿壮,去把跳板收回来,准备起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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