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在二莲家安安生生的住了下来。
二莲求之不得,一方面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
另一方面,又借着这个机会,今天来老文家要鸡蛋,明天要小米,后天来抓只老母鸡,还想把羊也牵去。
文妈妈不愿意给她,二莲就把手一伸,直接要营养费。
“怀着孕的女人,净要补充营养,俺给两个小子营养的东西,都给她吃了。”
更可恶的是,要完营养费,还要借钱。
今天说孩子上学交学费,明天说她娘家亲戚生病,后天又说盖屋的事儿。
总之每天都有新理由,每天都要从老文家倒腾点钱走。
文妈妈有心不给钱,又担心她对文雪艳不好,每次都得咬着牙,从屁股缝里挤出点钱来。
二莲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在院子里拍着巴掌骂了起来。
等她骂累了,文雪旗就劝她说,不要太担心。
“大姐要是在二莲家过得不好,一准早就回来了,哪还会在那呆着?你越是给钱给东西,大姐在那呆的越舒服,她就越不肯回来,那二莲就越能拿住你。”
文妈妈觉得在理,她得狠下一条心来,让大闺女知道还是家里好。更重要的是,她实在是不想再给二莲钱了。那都是像鸡剖食一样,一点一点弄出来的。她怎么舍得?
连续两个星期不再给二莲东西还有钱之后,文雪艳真的回来了。
不过与,想象中不同的是,她这次回来,并没有带着浪子回头的觉悟,反倒是剑拔弩张,火气大旺。
她站在大门口,依旧是不愿意进门,指责道,“我就是想试一试,你们到底把我看的有多重。”
“真没想到,你们就是这样待我的,东西也不给,钱也不给,想活活把我给饿死,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口口声声说疼我。”
“我就是个十辈子的憨子,才能相信你们的话儿。我今个儿就把话给撂在这儿,从今以后,我跟你们断绝关系,咱们再不往来。”
文妈妈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你们都来看看啊,这就是俺的好大闺女,俺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捧在手里怕摔着,还在嘴里怕化着,姊妹三个中最疼的就是她。”
“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俺的话了,还要跟俺断绝关系,这可叫俺怎么活?俺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文雪旗连忙把她拉起来,“妈,说什么呢?不至于!大姐不就是说句气话吗,我去劝劝她。”
说完她连忙追出去,对着文雪艳一顿长吁短叹。
“咱妈是不想让二莲拿着了,你说,她跟咱爸辛辛苦苦挣的钱都给了她,她能不心疼吗?”
文雪艳一脚踹飞了脚边的石子,“她心疼钱就不心疼我啊?我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不是口口声声说疼她吗?怎么这点钱就花不得了?这要是换了豪豪,你看她一天送钱送的有多紧。
文雪旗说那你这样糟蹋钱,你心里好受啊?
“你想啊,要是把这钱都攒起来,给你买个木兰车陪送,岂不比婆家给的有面子?”
文雪艳“唔”了一声,觉得她说的也在理,就指使着她说,“那你跟家里说,你把我劝住了,只要她们给我买个木兰车陪送,我就不闹了。”
文雪旗说好勒,不如你跟我回家去,听听咱妈说的话,她保准答应给你买车,还要为你刚才的事情伤心几番,哭一场呢。
文雪艳明面上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实际上等文雪旗一走,她立马跟着撵上去了。
她有点心软,想起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重,毕竟这么多年来,她跟她妈没吵过几次架。
她磨磨蹭蹭的,到了家门口却不愿意进去,躲到了屋后面,去听她俩的对话。
“妈,我大姐就是想要个木兰车,人家县城里的姑娘,出门子都有,就她没有,她心里不是滋味。”
文妈妈正被文雪艳气得够呛,说话自然不能好听了,她一改往日对文雪艳的宠溺,说话夹枪带棒的。
“谁家大闺女出门子,不是家里陪送什么就要什么?俺从没听说过有自己要东西的。想要木兰车,问她婆家要去。”
“她还想跟人家城里的闺女比,她跟人家能比吗?人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咱是啥?咱就是村里的野丫头。那野母鸡跟金凤凰能比吗?”
文雪艳气的在屋后面大骂,“我就是野鸡,我是万人骑的,我是养汉头,我肚子里是十个男人的野种,你高兴了是吧?”
真没想到,背地里她妈是这样说她的!
想想以前她对她的好,她现在只觉得恶心。她妈这个人也太虚伪了,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而屋里的文妈妈,听到大闺女的声音,自知惹了大怒,连忙撵出去解释,却被二莲拦了个正着。
“妹妹呀,不是俺说你,大闺女在俺家都瘦得皮包骨头了,肚子里的孩子一点营养都没有,你这个当老的,怎么就一点也不心疼孩子,一点都不着急呢……”
文妈妈没有时间理她,两手将她扒扯到一边去,赶紧跑后面找人,可那里哪还有人影?
她又追到二莲家去,发现大门紧闭,怎么拍也不给开门。
街坊四邻的都出来看热闹,文妈妈怕丑事传千里,也不敢出声,把手都拍肿了,丝毫没用。
她满面愁容的回到家,刚一进门就捂着脸哭起来,却有一个妇女声音比她更大,正坐在她院子里嗷嗷大哭。
原来二莲被她扒扯了一下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妇女不是个善茬,被她弄到了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眼下正坐在地上想要赖她钱财。
文妈妈气急,长久以来的压抑与愤怒,使她失去了理智,变成了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尖叫着扑过去,薅住二莲的头发,和她扭打了起来。
女人之间打架,无非就是尖叫,薅头发和撕衣服。这两个妇女一个不落,全都占了。
文雪旗趴在窗边,一边吃柿饼,一边欣赏丑态百生的两个人。这个下午茶时间,她惬意的很。
等两人互相扯烂衣服,嘴角见了血,她才装作惊慌失措的跑出来,扑过去抱住了二莲。
文妈妈因此得到机会,朝着她的胸口猛踹了几脚。
她气喘吁吁的,“你、你、你这个女人,都是你坏的,你坏的俺大闺女,不跟俺一条心,你坏的俺大闺女不回家来。你还敢来俺这要钱,还想讹俺。俺今天非弄死你不行。”
二莲挣脱开文雪旗,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你个熊蛋子丫头敢拉偏架,娘俩欺负俺一个人!行啊,你们等着,俺这就把大闺女交给计划生育,俺让你求爷爷告奶奶也保不住这个种。”
文妈妈又扑上去与她扭打在一起,“你敢往计划生育那里走一步,俺就撕烂你……”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最终双双累瘫在地上。文雪旗也没白挨一巴掌,她立马跑去二莲家找大姐。
大姐文雪艳不给她开门,她就跑屋后面去,把话喊给她听。说是她妈因为心疼她,跟二莲打了一架。
她妈那样的女人,平时在外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当着她三个嫂子的面,更是唯唯诺诺到了极点。可现在却为了她,跟二莲那个精明又泼辣的女人干了起来。这让文雪艳心里大为震动。
她给文雪旗开了门,看她脸红肿着,眼角还挂着泪痕,心一下就软了。
她其实也明白,她妈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气话。那个野母鸡金凤凰,原不是指她干净不干净,而是说她们生活在贫穷落后的地方,经济条件,比不得那些县城里的姑娘。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刚才她妈在外拍门,手都拍肿了,不是太能说得过去。想了想,最终决定跟文雪旗回去。
她妈跟二莲打成那样,她再住在人家家里,也不合适了。
文妈妈没想到大闺女竟然就被劝回来了,那高兴与惊喜溢于言表。
可她又好面子,刚闹了那么一出,自然不肯再拉下面子来主动示好,就等着她大闺女开口。
偏偏文雪艳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也不肯主动示好,娘俩虽然同住一院子,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之间却很僵持。
文雪旗就劝着她大姐说,“你主动给咱妈说句话,这事就算过去了。”
文雪艳说那不行,“你让她帮我问婆家把东西和钱要来,要不然家里就得给我陪送那么多。没有这一条,我是绝对不可能跟她说话的。”
文雪旗说你这就是难为咱妈。
“谁家闺女出门子,也没陪送过木兰车啊,更别说一万块钱了。”
文雪艳不以为然,“那为什么,人家儿子结婚就能花那么多钱,闺女结婚就不行?这要是豪豪要,她肯定给。”
你看,一旦人觉醒了,那对于某些执念是很可怕的。
比如说,之前大姐一直没把父母偏爱豪豪的事情挑破,她也就不会想着闹腾这些事;可自她前些日子她亲口说出那些事情之后,不管做啥都能想到这事。
只要她父母不按她的心思来,那就是重男轻女,只爱豪豪,不把她当人看。
“你不能总跟咱弟弟比,他是个儿子,将来留在家里,照顾咱爸咱妈,给他们养老送终,生的孩子还姓文,是老文家的血脉。咱爸咱妈能不疼他吗?”
“在咱爸咱妈的心里,豪豪最重要,你排老二,这就不行了?你排在老二,就说明咱爸咱妈不疼你了?”
“那谁家也没把闺女排在头里,儿子排在后面不是?咱们生活的环境就是这样。”
“你看,咱村里,还有哪个闺女比得上你?没有咱弟弟之前,咱家什么事不是紧着你,有一毛钱全都在花到你身上去,你想要啥咱爸咱妈再苦再累都去给你弄。”
“后来有了咱弟,咱爸咱妈也没亏待你,想供着你上学,你偏偏不愿意学习,他们又找了关系,低声下气的求人,给你弄了份工厂的工作。风不打头雨不打脸。你再看看我,你还觉得咱爸咱妈不疼你?”
文雪艳红着脸不说话,坐在床上,平静了半天的呼吸,才执拗的开口。
“你就跟咱妈说,让她帮着我,赶紧把钱和木兰车要来,东西到手我就走,以后我也不回来了。”
临了还不忘了再嘴硬一句,“记住,一定要跟她说,东西到手,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文雪艳让步到了这种程度,明显是服软认错了,但依旧想要这么个面子。
文雪旗也决定给她这个面子,并且深深鄙视了自己一番。
为她设计的这一切,更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要不是她妈对她太差,她也不会算计到家人身上来。
她妈打了二莲,那女人自然不会就此消停,以后的日子,更有她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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