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快说!”
“出来,你出来,我告诉你。”
玄月捞起马桶刷子拉开了浴室的门,“你要是敢……”
威胁的话尚未出口,子期霸道、粗鲁的吻便堵了上去。他勾着她的后脑,唇上的动作仿佛末日来临般的贪婪。
死性不改!玄月怒了,抬脚朝他裆部狠命踢去。
子期一个欠身后退,大笑着从二楼窗台上跃了出去。
“混蛋!”玄月冲到阳台上,“臭混蛋!”
“等我电话,”子期做了打电话的手势,“等我哦。”
玄月拼命的擦着被咬肿的唇,心里的火儿噌噌往外冒,“小花——”
门外响起小花怯生生的声音,“小姐,您找我?”
玄月把小花拉到阳台上,指着刷了白漆的木制栅栏,“把这一圈,全给我种上仙人掌,刺儿越硬越长越好,记住了,一点缝隙都不能留。听清了没?”
小花连连点头。
玄月没消气,她还有几个罪魁祸首要处理。
祸首之一华老爹,他眼看子期从二楼阳台上跳下来,心道不妙,拉着管家躲去了老赵那儿。
祸首二门房,门房听了老爹的交代,对玄月的“教诲”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并备好上等参茶随时给她润喉。
玄月的火气撒不出来,闷的脸颊火辣辣的。她不信这个邪,折返回来,凶神恶煞的瞪着恭顺无比的门房,“我刚才说了什么,重复一遍。”
为首的清了清嗓子,鼻孔朝天如太监宣旨一般,“那个叫李子期的再来,打狗棍轰出去。如果我等门房再把他放进来,克扣十二个月的月钱。若再犯,全部撵走。”
没错,原话。
她蹲在门口的大狮子旁,非常郁闷。忽然,狮子屁股后探出个脑袋,“华小姐?”
阿虎又惊又喜,玄月也是,她下意识的往阿虎身后看,“阿虎,你怎么来了?白玉呢?”
“老大不在您这儿?”阿虎很失望,掩饰不住的失望。他转身就走,玄月赶紧拦下。
“怎么了?他人呢?”
昨天,阿虎发现白玉不见了,他等了一宿,也没见他回来。不仅如此,白玉的房间还凌乱无比,似乎发生过打斗。他很担心。
“我也不知道,”阿虎烦躁的抓了抓炸毛的头发,“老大也没别的地儿可去啊。”
阿虎突然想到了什么,“玄朗少爷在家吗?老大会不会跟玄朗少爷在一起?”
“你先进来,”玄月把阿虎引到客厅,对小花道,“把少爷叫来。”
小花捏了捏衣角,“少爷陪客人呢。”
“什么客人?”
“老爷的客人。”
“爹不是出去了吗?”
华老爹去了赵老头儿家,商量怎么对抗魏井的强权。商量来商量去,两人一致得出结论:没有枪,屁用没有。
但经此一役,所有商户都明白,以华府为首的内滩经济线和魏井的冲突已经摆到了桌面上,谁都躲不开。而华府,首当其冲。
华家的客人正是华府庇护下的幼崽,他们担心,一旦华府顶不住,那自己被灭就是分分钟的事了。
玄朗不想管,他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但看几个叔叔伯伯愁眉紧皱,颇有下半截已入黄土的惊恐,他又于心不忍。
“家父不在,”玄朗双手垂在身前,少有的恭敬起来,“诸位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我呢……”
一老头捋着山羊短胡,嘶哑长叫,“嘴上没毛的小子,添什么乱。”
玄朗的风流人人尽知,这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对华府唯一的继承人是这般德行,皆痛定思痛。因此,玄朗一说话,那人就毫不客气的挡了回去。
玄朗也不生气,“那我就不添乱了,您爱等就等吧。”
他起身往外走,经过山羊胡时,玄朗附身在他耳侧说道,“露华浓的娇倩姑娘说您,宝刀不老!”
玄朗微笑着走出大厅,山羊胡在一众同僚的注视下,干褶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玄月正好走来,见玄朗出来,冲他招手,“快来。”
玄朗看到阿虎,以为有了白玉的下落,紧跑几步,“找着白玉了?”
玄月和阿虎对视了一眼,皆失望。阿虎急,眼泪儿突然夺眶,“老大不会被暗杀了吧。”
呸!
玄朗回想当时的情形,跟白玉配合的那个人……他突然睁圆了眼睛,看向玄月,“门口的叫花子还在吗?”
玄月不明所以的摇摇头,“没看到,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那就对了,叫花子是白玉的朋友,是今天刺杀行动的配合者。目前,两人都行踪不明。
“姐,你去打听打听平日在我们家附近那花子的行踪,看有没有线索。”
“叫花子?”阿虎猛然想到了,“我家……我家老大有个朋友也是叫花子。”
那就更对了,玄朗一拍手,“你陪着我姐,快去。”
“你干嘛去?”玄月问道。
“我有别的要紧事。”玄朗想知道根源——这场刺杀行动的根源。
他去了奈何天酒楼,路上,看到了悬在闹市口的尸体。等他看清是陈湛时,心陡然被绞碎,重击下的惨痛!
到了奈何天,吴旷见他面色不善,急忙跟过去,“我看报纸了,死了不少人。你没事吧?”
玄朗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不会真受伤了吧,”说着话,吴旷就要扒掉他的外套,见衬衫并无血迹才放心。
“你怎么了?受刺激了?”
良久,玄朗咕咽了一下,“给我水。”
一杯水下肚,玄朗才稳定了心神,“我没事。”
见他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吴旷也不再问,“我已经通知小白菜了,他一会儿就来。”
玄朗点点头,很机械。陈湛的尸体时不时的浮现在眼前,尤其那张缺了眼球的脸。天热,招来蚊蝇,嗡嗡作响。他使劲儿揉着耳朵,像耳鸣。
小白菜被引到二楼,他一进来,吴旷就带上门出去了。
玄朗看着风尘仆仆的小白菜,他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而后,摘下眼镜,想清理镜片,镜片掉了一片。
玄朗轻声道,“明天送你一副镶金的。”
小白菜不在意,就那么带着,“魏井的动作够快的,报纸刚散出去没多久,我的小作坊就被他端了。”
“这么说来,他的眼线遍地都是啊,”玄朗龇了龇牙。
小白菜点点头,“这下谁都知道,魏井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儿。你啊,小心着点吧。毕竟,你们华府是头号眼中钉。”
小白菜靠在椅背上,接着说,“你斗不过他的。”
玄朗不以为意,“兵来将挡,怕什么。”
小白菜也不再劝,“对了,闹市口挂着的尸体看见了吧。”
玄朗点点头,他想起了什么,“死的都是商户吗?”
小白菜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看向他,“你想问什么?”
“这次商展会真正的操纵者是魏井,”玄朗道,“但是,还有一个关键人物。”
白玉要杀的那个人!玄朗可以肯定,那个躲在二楼的人才是。
“李文豪!”小白菜脱口而出,“这个人是最后才到的,一开始我以为他不过是个商户,可他的保镖引起我的注意。我用望远镜跟了他一路,此人是魏井的座上宾。”
“李文豪,”玄朗重复了这三个字,“白玉要杀的人是他?”
“白玉?”小白菜听到了,忽然,他一拍桌子,小眼睛里具是八卦的精光,“不会是那天你在大街上抱着不放的美男子吧?”
玄朗翻了他一眼,“是是是,白记者,您猜的没错。”
小白菜哈哈大笑,他看看时间,“我还得另找摊子把作坊支起来,有空再聊吧。”
小白菜走后,玄朗陷入沉思。
李文豪在闹市口挂着陈湛的尸体是为逼白玉现身,虽然此时,闹市口看不到一枪一弹,但只要白玉现身,此处瞬间会变成人间烈狱。
白玉在哪儿?他为什么会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他跟李文豪又有什么仇怨?
此时,楼下角落里,长衫中年男子看着走出奈何天的玄朗,嘴角浮出一抹意味深长!
……
傍晚时分,夕阳落在屋中,洒在他儒雅清明的脸上。
南溪用端跪在榻榻米上,案几上平铺着泼墨挥毫下的斑驳竹影。他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执笔,眼睛却盯着窗外的那片竹与花。当他意识到某处投来的目光时,放下手中的笔,略顿了下,微转了头。
理生子避之不及,一张俏脸羞的通红。她拉着婢女匆忙离开,留下一串清脆急促的木屐声。
南溪用向高田呱太辞行时再次见到理生子,四目相对,彼此都红了脸。
理生子不顾父亲的反对,偷偷踏上长崎开往上海的游轮。一年后,她生下白玉,一家三口,静享天伦。那是理生子短短20年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再一年,理生子病逝。
高田理生子是日本华族高田呱太的独女,生来就是延续高田家政治势力的棋子,但这颗乖顺的棋子却被贱商挖了墙角。
高田呱太把这股恨压到心底,他指使浪人围攻南宅,强行带走白玉,以慈祥外祖的模样教他学文习武,妄图把他变成彻头彻尾的高田宗政,成为高田家在日本政坛势力的代言人。
白玉所有的一切都是高田呱太赐予的,当他带领青云盟在帮派中求生,当他夜探商展会摸清此处的地形和防卫……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所以,当李文豪告诉他,他替那块玉的主人做事时,白玉就知道残杀灵希的人是谁。他知道外祖不喜欢南家的任何一个人,但从来没想过“不喜欢”的意思竟然是“残杀。”
白玉不敢再想,恍若被人抽掉灵魂。他疯了般从众枪围堵中冲出来,一路狂奔,跌跪在灵希墓前。
呵!呵!他失心疯般的冷笑。继而,硬朗的脸庞因剧变而悲愤抽动。他一拳砸在地上,狂哮、惊怒、愤恨……但所有情绪却因他的“无奈”、因他给自己的枷锁变得苍白无力。
他双手深陷泥淖,肩膀压抑剧耸,眼泪冲破紧闭的闸门汹涌而至。突然,他仰天嘶吼。凄惨、绝望、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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