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姑娘,她不是白家庄的人,也不是学堂的人,她的眼里,只有沐先生一个主子。”
静元微微扬了扬唇角,一双眼睛明媚的闪耀:“就连我,她都是礼貌有余恭敬不足,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找吴明鸿呢?”
“那你又是怎么相信,她不会对吴先生造成什么不好的伤害?”
傻妞仍然眉头紧促,只是眼睛里绽放出来的光芒向静元证明着,她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静元嘴角的笑容越放越大,看的傻妞心中狐疑更甚,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生怕自己的脸上写了什么字儿一般。
关子已经卖的差不多了,静元这才意味深长的道:“珍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相信沐先生的眼光。”
只这一句话,就让傻妞的脸颊白了白。
“我相信沐先生的为人,不会做出对吴明鸿不利的事情,而且相信他的眼光,既然他能把珍儿带在身边,那就说明他是真心相信珍儿的——所以我相信,珍儿并不会动什么歪脑筋。”
静元一脸笃定的对傻妞说道。
傻妞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赞扬还是嘲讽的望着静元:“没想到沐先生在姐姐的心里竟然有这么重要的地位……若是我没猜错,姐姐以前就跟沐先生关系十分要好罢?若不是姐姐说你相公已经死了,我都要以为沐先生就是你……不对!”
说到这里,傻妞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静元:“沐先生,该不会就是姐姐嘴里的那个已经过世了的夫君?!”
静元眼睛里也闪过一抹赞赏,只不过对傻妞的这番话,却没有认同或事否认。
“我和沐先生的事情,与你无关,你知道的越少,对你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将这件事情扯到了正题上。
“其实原本我也不过是猜测,只不过你这么痛快的承认了,也让我有些意外。”
这话倒不是假的,静元虽然看上去好像十分笃定,但是也存了想要诈一诈她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傻妞竟然就这么干脆的认了,也让静元又些始料未及。
“但是我始终都不明白,吴明鸿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伤害他呢?”
静元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要说傻妞这是蓄谋已久,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吴明鸿是自己找来白家庄的,可傻妞可是自己从百花楼里救出来的,并不是她上赶着要来的,毕竟在百花楼里有多身不由己,静元心里最是清楚。
可是自从傻妞来了白家庄,吴明鸿就对她关心有加,甚至几次三番为了傻妞跟白娇娇翻脸,对傻妞的好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村里的人谁不说傻妞这是“傻人有傻福”,竟然能得到吴先生的一片深情?
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情的发生,静元和其他所有人都觉得,有朝一日,傻妞必定会成为“吴夫人”的……
“他对我是很好,而且我也很感激这段时间他对我的付出和照拂。”
傻妞惨然一笑,一双好看的杏眸忽然也跟着变得泪光盈盈起来。
“总归是我对不起他,姐姐,我再高攀你一句,叫你一声‘姐姐’,因为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对我最好,最像一个姐姐一样的姐姐……”
说这些的时候,傻妞移开了自己的眼睛,还轻轻抽泣了一下,好像生怕静元看透了她内心的脆弱。
“姐姐要把我送官,我也没有怨言,这自然也是应该的……只是还希望姐姐能够替他请一个好一些的郎中,能救他一命,我,我就算是来生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姐姐的恩情的!”
说完这些,傻妞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给静元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静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将傻妞扶了起来,然后叹息一声:“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呢?你既然跟吴明鸿有这么深的感情,你,你为什么还要刺杀他?”
这个时候静元也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吴明鸿武艺这么高强,有人刺杀他的时候,他还能一声不吭,原来只是因为刺杀他的人是傻妞,而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护着傻妞!
“我,我也是不得已……”
两行清泪从傻妞的脸颊上滑落,傻妞闭了闭眼睛,将这一切缘由娓娓道来……
“其实我的出身并不光彩,我娘是我爹的外室,所以我只是我爹的私生女……小的时候,我娘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我爹去看我娘和我,所以我每次都盼望我爹赶紧来我们家……对了,我爹是当官的,姓陶。”
“姓陶?”
静元皱了皱眉头,将朝中官员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倒是找出了几个姓陶的人选——毕竟陶也不是个稀罕的姓氏,而朝中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然静元并不是每个都知道,但是就静元知道的范围内,还是认识几位“陶大人”的。
“说出来姐姐也许不知道,因为……”
傻妞抿了抿唇,顿了顿,然后才很小声的道:“我爹的官位不大不小,督查御史,在朝中也算得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督查御史?姓陶?
静元心中忽然猛的一颤,下意识的开口问道:“陶世宏?!”
“姐姐竟然知道?!”
这下子惊诧的就变成傻妞了!
面前的仙女姐姐到底是什么人?
这般高贵,又聪慧无双,难不成,也是哪位高官的家眷?!
可是她又为什么会来白家庄隐居?
一连串的问题朝傻妞的心海涌了过来,傻妞满脸狐疑,好像都已经暂时忘记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陶世宏,督查御史,我有过耳闻。”
静元倒是没有隐藏,顺势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感慨的望着傻妞。
“没想到你竟然是陶世宏的女儿。”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傻妞有气无力的朝着静元笑了笑:“我爹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外室,姐姐您是不是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静元从自己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陶世宏的长相,端正有余,亲和不足,好像总是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确实……想象不出这样的人,竟然还有外室。
“那你爹为什么不把娘纳回家?”
就算不能娶,不是正妻,至少当个妾也是可以的啊,这朝廷禁止官员去青楼,可是却不禁止官员纳妾。
“因为我娘原本,就是出身百花楼。”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静元又一下子愣住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缘由?
“因为我娘出身百花楼,所以我爹怕被人诟病,所以不能光明正大的带回府里,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外室。”
傻妞惨然一笑:“我娘也是清白身子跟了我爹,所以我爹才对我娘有这么深的感情,这十几年,都定期来看我和我娘,我和我娘的日子,也还过得去。”
“那你又怎么会……”
静元皱了皱眉头,刚想要问傻妞为什么会沦落回百花楼,可是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在自己做完月子回白家庄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个消息,那就是陶世宏被人灭了满门!
难不成……
静元又些诧异的望着傻妞,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是,我爹全家都被人杀了。”
傻妞微微一笑,静元不知道她的内心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能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如此漠然!
“不过呢,在此之前,陶夫人已经知道了我和我娘的存在,她派人弄死了我娘,然后我也重新回到了百花楼,若不是因为我在百花楼里装疯卖傻,加上百花楼的妈妈以前又跟我娘有几分交情,那现在的我,说不定也就已经沦落成了风尘女子。”
傻妞抬起头来,眼睛里忽然闪过了些许狂热之色!
“所以啊,听说陶夫人死了的消息,我真是恨不得仰天大笑!”
傻妞的脸上呈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太过狰狞,让人看着就有些不舒服。
“但是我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我爹也死了,我爹是我娘这辈子最爱的人,她哪怕临终之前,也让我不要恨我爹……”
只有说起自己最亲的人的时候,傻妞才会恢复平静,虽然闭上了眼睛,可是从眼角里还是渗出了些许泪水。
“所以啊,听说爹死了之后,我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给我爹报仇,毕竟这个世界上,我爹只留下我这一条血脉了呢……”
傻妞睁开眼睛,虽然眼里还含着泪水,但是却笑意盈盈的望着静元。
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如此曲折,静元心下也有些感慨,都是上一代人留下来的恩怨,却偏偏要这一代人来承受后果!
只不过……
“所以这就是你刺杀吴明鸿的理由吗?”
静元深吸一口气,也抬起眼睛,定定的望着傻妞。
前因后果串联到一起,静元立刻就明白了其中所有的关卡。
这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可是最后的两环,却偏偏纠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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