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贵妃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本宫。」
接着便看见小团子陷入苦恼。
片刻,谢昭仰起脸,湿润的小鹿眼认真地望着容贵妃,小小声的说:「我想你,我母妃也想你呀。母妃刚生完妹妹不能来看你,但她天天都在念叨容母妃。」
容贵妃听了他的话,料想半大孩子不会对她撒谎,心里涌起许多回忆。淑妃救她两回,两人是过命的交情,说来她欠她两条命……那时两人还是见了面就巴不得弄死对方的仇敌,淑妃都能不计前嫌地救她,可见她并非工于算计的恶毒之人。
越往下想,容贵妃越怨皇上。
掌权的男人薄情负心,原不是稀奇的事……这点不赖皇上,他对后宫妃嫔和前朝大臣都重情义,只是更看重百姓。
可偏偏带兵去北川的是姜家的人。
这不是将她们二人架在火上烤吗?
事情在这儿拧住了,容贵妃是万般的舍不得,觉得自己一夕之间失去了权势滔天的靠山、长盛不衰的圣宠,以及……宫中难得的密友。
「本宫有什么可念叨的,所有人都在笑话本宫!」
容贵妃越想越委屈,眼圈儿红了。
谢昭着急起来:「谁笑话容母妃,本殿下跟他没完!容母妃是父皇亲封的贵妃,谁敢给你没脸,容母妃你说都有谁,本殿下为你主持公道。」他拿出姜娴为他准备的小手帕,要替她擦眼泪,结果爪子被按住,泪眼蒙蒙的容贵妃瞅他一眼:「本宫自己擦,你拿不住轻重,会把本宫的妆弄花。」
情急落泪,仍记挂着仪表。
「你拿什么给本宫主持公道?你是个没有实权的小皇子,也就吓唬吓唬宫女太监了。」
谢昭:「我可以跟母妃告状。」
容贵妃别开脸:「本宫竟不知自己竟沦落到要淑妃为本宫主持公道。论品级,本宫还是比她高的呢。」
一顿话把谢昭说得眼冒金星。
他平常接触的女性,如姜娴、皇后和太后……甚至是小小的太华公主,都是富有教养、知进退也极讲道理的性子,小朋友的脑瓜子不能应付贵妃娘娘反复无常,娇纵任性的心思。
「难搞哦。」
谢昭长叹一声,双手托腮:「容母妃不在,母妃都不笑了,嬷嬷说母妃坐月子不能不开心的。」
听到这话,容贵妃才稍稍动容。
她一直闭门不见外人,姜娴也因为生女儿和坐月子很久没出门,于是容贵妃为她脑补了憔悴消瘦的模样,又想到坐月子时不能保持好心情的话,怕是会落下长久的毛病……
「本宫没生气,要气也不是气她,」
思及此处,容贵妃登时坐立不安了,便又补充了一句:「本宫过阵子就去看她,你让她不要想太多,安心把月子坐好。」
「那容母妃什么时候来看母妃?」
小团子眼巴巴地仰望她,可怜又可爱。
容贵妃看到他就心软得厉害,又想到传说中想自己想得消瘦的姜娴,越发想去看她了,可她抿着唇:「现在本宫去碧华宫,怕是要被人说本宫向淑妃求助,求她向皇上求情。」
「被谁说?」
「后宫那些人。」
「难道容母妃在意她们吗?」小团子反问:「后宫妃嫔里要数比容母妃尊贵的,那就只有母后了,母后不会笑话你的。」
是啊,她初封即为贵妃,享有被公主、王妃和命妇朝贺的尊荣。往日她在后宫横行霸道之时,何曾想过位分低微的人怎么想?
她们见了她,统统要向她俯首请安。
也许他们不会再挖空心思地讨好她,取悦她,畏惧她的娘
家。容家的确不再掌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了,但她依然是皇上亲封的贵妃,未有半点更改。
「你说得对,」
容贵妃低眸敛目:「秋堂,带大皇子去正殿坐一会。」
「容母妃……」
「本宫许久未见淑妃,去拜访前须梳妆一番才合礼数。」
容贵妃下巴微昂,瘦削的小脸依然带着刻骨的骄傲和矜贵。
谢昭面露欢喜。
「但就不必给大皇子上点心了,」容贵妃瞥他一眼,养着长指甲的手掐了一把他的小肥脸:「你翻墙进来把本宫的兰花压得稀烂,再吃下去,你下回再来时,怕是要将本宫的院子砸出一个坑……」
她一顿,红唇微弯:
「啊,那本宫就有现成的新池塘了。罢,还是给大皇子多上些点心吧。」
容贵妃施施然地走了。
独留谢昭一人傻在原地,愣愣地转头看向秋堂:「……秋堂姑姑,我很胖吗?」
因为皇子有骑射课,除非刻意往高油高糖了喂,否则小孩儿都胖不起来,谢昭在骑射课上从不摸鱼偷懒,早早练出了少年郎该有的线条,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称不上胖。
只有喜欢欺负小孩儿的容贵妃,才会说他胖。
「殿下,娘娘说什么,奴婢就觉着是什么。」qδ
秋堂捂住隐隐作痛的良心道:「殿下请随奴婢来,奴婢给您上点心。」
不一会儿,昭阳宫小厨房出品的精美点心便摆了满满一桌子,全是谢昭爱吃的口味——贵妃不爱吃点心,以前他常到昭阳宫作客,小厨房的太监才有机会一展身手做些点心,于是大皇子殿下爱吃什么,昭阳宫小厨房清楚得很。
何况,容贵妃吩咐下去的时候,也点名了要做大皇子喜欢的口味。
即使是跟皇上不欢而散,昭阳宫的分例待遇也不曾被克扣过,对燕赤人来说十分昂贵的白糖也给得足足的。
待容贵妃梳妆好出来后,却发现点心几乎原封不动地摆放在原处,便挑眉,故意道:「果然本宫失了势后,殿下连昭阳宫的点心也不稀罕吃了。」
「明明是容母妃说我太胖了!」
「胖怎么了?能胖起来是你的福气。」
小团子气哼哼的:「这福气给容母妃,容母妃要不要哇。」
他知道女子都爱纤瘦身段。
只不过,这回他遇上的不是讲道理的姜娴,是蛮不讲理的贵妃娘娘。容贵妃见这小孩还敢顶嘴,便把他的脸蛋儿当成面团捏了一会儿,捏得红扑扑的,才吩咐道:「把这些点心打包带上,让你带回碧华宫吃,不吃完便是不给本宫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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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贵妃前去碧华宫的消息,在后宫不迳而走。
如她所料,立刻有人认为容贵妃是求援去的。
淑妃有子有宠,本来只有娘家不给力这缺点,现在她堂弟又在前朝建下赫赫军功,她如果开口求情,在皇上那儿也该极有份量。
郭小仪冷哼一声:「既然能登门拜访淑妃,那身子必然是大好了,明天的请安总不能再躲过去了吧!」
陆容华静静听了,嗤笑:「如果我是淑妃,直接关门不见,让她在门外呆等好了,何必搭理她?贵妃在后宫目中无人的作派,多少人盼着她倒台?也就是皇后想搏贤名,才处处维护她,我看贵妃得势时,也未必很看得起皇后,何苦呢……」她一顿,眼中闪烁起兴奋的恶意:「你去打听打听,淑妃见她了吗?」
章贤妃住得最近,也有眼线去盯着贵妃的动作。
她在后宫同样以贤立身,也盼着能晋升,眼看着比宠爱
比功劳比儿女都比不过姜娴了,那等另一位贵妃被贬下来,不也能空出位置来?
话虽如此,章贤妃并不想做任何小动作。
搞倒贵妃,不一定是她当第二位贵妃。
但不搞事,她就是皇帝眼中安分听话的贤妃娘娘,每年赏赐少不了她。
被六宫上下注视着的友谊,仿佛被暴露在空气下的苹果,飞快变质。
不一会儿,陆容华派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回来,满脸不安:
「回禀娘娘,淑妃听闻贵妃来访,不顾嬷嬷的劝告,亲自出门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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