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摆渡人

    
    杨家峪，雨夜。
    一辆小面包车缓慢的行驶在蜿蜒的小道上。
    “这雨也太大了，他爸咱要不等等再走吧。”车里坐在后排的中年女人看着窗外的大雨说道。
    “再走上半刻钟就到了，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驾驶座上，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闻言说道。
    副驾驶上，有个小男孩此时睡得正香，如此雨夜正适合酣睡一场，即使路上颠簸，也没让他起来。
    “嘿，这小崽子，说是要坐前面看的清楚，自己睡得跟头小猪一般，哈哈。”男人瞥了眼副驾驶上正酣睡的儿子，身手将他身上的衣服扯了扯盖好。
    “你就惯他吧！话说他爸，你听到什么响动没？”中年女人听到男人的笑骂跟着调侃了一句，但是随后听到奇怪的声音，像是小石子击打仓顶的声音。
    “什么？”男人没回头问了一句，紧接着就见窗外的飞石猛地朝他砸了过来。
    ……
    杨家村位于A省和G省交界处，背靠虎头山，四面多是悬崖峭壁，道路崎岖，是国家重点贫困山村。
    一大早，村里面已经有几家开始烧饭了，炊烟在空中袅袅升起，盘旋着升向远方。
    村头一个割猪草的老头，见状忙敲了敲自己家的门。
    “大树啊，起来！咱们去村外的道上看一看！”老头一边敲，一边喊。
    “来了，来了。爹别敲了。大早上的怎么想起来去山道上去了？”
    大树全名叫杨大树，是这杨家村为数不多的几个青壮之一。他爹杨二爷是村里有威望的族老，也是这杨家村的村长。
    “我瞧着这炊烟不对，咱们赶着去看看吧。”杨二爷拄着一根长树枝，眺望着天空说道。
    杨大树穿戴好，打开门一看，只见那炊烟好似被什么吸引一般，朝着山道的方向飘去。
    杨大树皱着眉，从自家鸡圈里拿了根鸡毛看风向，鸡毛纹丝不动。
    “什么小邪风。”杨大树咒骂道。
    “快别在这儿等着了，走吧，去看看。没事就回来了。”杨二爷拉着杨大树往山道走，杨大树无奈只能跟着走。
    走在山道上，处处能看到昨夜被雨水刮下来的石头和土块。杨大树扶着杨二爷小心翼翼的前进。
    “这不没啥事么？爹你魔障了么？”杨大树看了看天，上面也没有炊烟了，不过炊烟到了这儿才是有鬼了。
    “别急，咱们再往前走走。昨日杨铁柱一家说要从镇子上回来。我担心……”杨二爷走的汗水直流，实在是年纪大了，身子虚。
    “昨天那么大的雨，指不定他们没回来呢。”杨大树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杨二爷叹道。
    二人走了半个小时，突然看到了道路中央有一块儿大石头，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辆小面包车的残骸。
    杨二爷见状，用颤颤悠悠的声音说：“快！大树，快去报警，出事了！”
    杨大树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到了，应了一声飞速的回村里打电话了。杨二爷慢慢走到那块大石头边儿，蹲下看见车的左半边和后半部分，全被巨石压扁了，唯有车的右上角儿，被砸的立了起来。
    “杨铁柱？杨娇华？杨建？”杨二爷颤着声问道。
    杨二爷本来没有带任何期待，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里面居然传出了一个小男孩嘶哑的声音：“救命！”
    杨二爷顿时精神一震，他赶忙凑得近了一些，喊道：“是杨建吗？你再坚持一下，一会儿警察和叔叔阿姨就来救你了啊！”
    不一会儿，杨大树带着一伙儿人来到巨石旁边。周围的人一见如此惨状，一时间嘈杂起来。
    “先别站着看，里面还有个小娃娃还活着。”杨二爷赶紧指挥着众人救人。
    周围的村民一听，先不忙着讨论了，开始干活儿救人。
    到了晚上，全村人聚集在村长杨二爷家里，警察检查了盖着白布的杨铁柱，杨娇华的尸体。
    “这二人是被巨石砸死的，死亡时间推断是昨晚9点左右。他们的儿子简直是奇迹了，坐的是最危险的位置，却只是伤了脚。我看这伤赶紧治，要不然会留下病根的。”中年警察看着床上躺着的杨建说道。
    “是的，警察同志。我们明天就把他送医院。”杨大树有些谄媚的送走了警察。
    杨二爷看着盖着白布的杨铁柱两口子，叹了口气，说道：“大家凑凑钱，安葬了他俩吧。”
    村民们点了点头，你三块我五块，就这样给他们凑了安葬的钱。杨二爷出的最多，整整出了50元。
    “今日把大家都叫来，是想和大家说说，杨建这孩子。大家看看有谁愿意抚养这孩子，刚刚警察说杨铁柱两口子把各种房产等东西卖了，大概有个两千。你们要是有意，给杨建口吃的把他养大，这钱就当抚养费了。”杨二爷看向村中比较富裕的几家。
    村中比较富裕的几家，面面相窥。最终谁也没站出来。
    “怎么了？没有人愿意么？那算了，就由我来养吧。”杨二爷摇了摇头说道。
    “杨二爷最是通情理了。”
    “是啊。”
    村中的居民一边赞扬着杨二爷的开明，一边瞥着杨大树。
    杨大树感受到了大家的‘关爱’，又看了眼执着的杨二爷，最后什么也没说。
    站在后侧的一个闺女，看见他这怂样，恨的掐了他一把。
    杨大树吓了一跳，看了眼身后，发现是和自己一直情投意合的凤丫。顿时有点过意不去，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等着村民都走了，杨大树才走到杨二爷面前，犹犹豫豫的不敢说话。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儿子。”杨二爷见到杨大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爹，您看收养杨建这事，咱们再议一议吧。刚刚您是没瞧见，凤丫刚刚拧我了，本来我和杨四爷家里的狗剩都喜欢凤丫，最后我使了好大的力气才争取到她的芳心，这要是因为个这事给吹了，我不甘心。”杨大树说道最后，有些烦的蹲了下来。
    “爹知道，这村里人都觉得杨建命太硬，怕克自己人，但这是封建迷信啊！信不得，说不定养了杨建，咱家就好了呢？”杨二爷叹了口气，说道。
    “爹，今早你看见炊烟飘的时候，可没说那是封建迷信，信的不得了。”杨大树闷闷的说，之后站了起来出去干活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补上一句：“反正我不同意养杨建，您要是执意养，我就出去打工！”说着就离开了屋里。
    杨二爷听后叹了一声：“唉，造孽呦。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克父母的扫把星了？”
    说完，神色莫名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阴阳玉佩，只见阴阳玉佩像是刚从土里抠出来一般，杨二爷眯着眼睛看着上面雕着的图案。
    “这铁柱夫妇怎么想的，不多攒几个钱，尽买些这些东西。”说着将玉佩找了个绳子穿上，挂在杨建脖子上。
    杨二爷说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土炕站了起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呢？”
    第二天，杨建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的是斑驳的墙面，和身上盖着的被子。他愣了一下，紧接着车祸发生时的惨烈回忆让杨建头痛不已。他艰难的从床上爬下来，然后冲向外面的堂屋，嘴里面喊着：爸、妈。
    杨二爷听到屋里的响声，赶忙开门进了屋，一进门就见杨建哭成个泪人样子，心疼的一把抱住杨建。
    “好孩子，之后还有爷爷呢，还有村里其他人呢。你爸妈去了，还有我们呢，啊！”杨二爷温声说道，一边用手拍着杨建的背。
    杨建其实已经明白，自己的父母回不来了，但是明白归明白，感情上接受不了。尤其是想到自己未来将要一个人独自去面对生活，顿时感觉自己就像漂浮在水上的枯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沉入水底。
    此时，杨二爷的话稍微宽慰了这个刚刚8岁的孩子。
    到了中午，杨二爷在领着杨建到祠堂拜了父母后，吃过午饭后，拉着杨建到了村子最里面的一处小屋子外。
    “杨建，二爷问你，你愿不愿意跟着老方头，学一门手艺啊？以后你也有一口饭吃。”杨二爷问道。
    杨建其实想问为什么杨二爷爷不抚养自己，但是想起吃中午饭时，杨大树不苟言笑，和隐隐的忌惮神情，让杨建有些受伤。他隐隐的察觉到了大人们对他的感情的变化。由怜爱逐渐变成了害怕和规避。
    而这老方头，杨建听过一些他的传闻，听说是杨家峪附近渡河的摆渡人，说是摆渡人其实就是个做阴阳生意的，据说什么都干，卖纸人、卖棺材、各种殡葬用品，杨铁柱夫妇的安葬的东西就是从他这里买的。老方头妻子、儿女都死于非命，只给他留了个孙子，一直当做心头宝。村里面都说他犯了鬼神的忌讳。
    总之这个人，透着一股神秘感，但是经历很悲惨。
    杨建问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答案是没有，从眼前的境遇来看，能成功拜入老方头门下，竟成为唯一的选择。
    “二爷爷，我愿意。”杨建用肯定的声音说道。
    杨二爷有些不忍，但是还是硬了心，带着杨建敲开了老方头的家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小男孩，他应该是老方头的孙子，方培玉。
    “你们找爷爷是么，进来吧。”小男孩很有礼貌，给他们抵着门，好方便腿脚不便的杨二爷进来。
    “你爷爷在里面么？”杨二爷亲切的问。
    “在呢，爷爷同我说了，今天中午您会来。”方培玉用清澈的眼睛看着杨二爷和杨建说道。
    杨二爷点点头，拉着杨建往里走，屋子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再往后才是老方头住的地方。
    此时，老方头住的地方已经静悄悄的开了门，只是没有人注意。
    杨二爷拉着杨建站在老方头房门外，竟暗暗咽了咽唾沫，可见杨二爷心里也不平静。
    “老方头，我进来了。”杨二爷在外面喊了一句，方才拉着杨建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