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顾盼兮带着李云龙、木绾绾、白素素,早早就去到议事厅中等候狄丹青前来。
这场会议,是狄丹青主动提议的,他却迟到了。但顾盼兮一方都知道,狄丹青迟到的理由,实在是迫不得已,所以都没有感到不满或者不耐烦,只是彼此叙话喝茶,精心等待。
大概过了约定的时间两三盏茶的时间后,狄丹青才姗姗来迟,这个叱咤沙场的老将,进门的时候还擦了一把眼角,看他目带血丝,想来是刚刚哭过不久,擦干净眼泪就走进来了。
顾盼兮立刻起身相迎,其他人自然不敢怠慢,也纷纷起来。
顾盼兮有意调侃道:“看老将军这个样子,是跟云溪父女重聚,激动过头了?”
狄丹青只是苦笑,说道:“夫人就不要调侃老臣了。刚刚云溪把老臣骂得啊,那叫一个狗血淋头。老臣差点都没有颜面过来这个议事厅见夫人和诸位了。”
顾盼兮摆了摆手,说道:“老将军这就夸张了。你们父女团聚,没办法好好地抓紧时间享受天伦之乐,反而要抽出时间来跟我们议事。是我们没有颜面见老将军才对。”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了一阵,总算能够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狄丹青说道:“夫人想来已经知道,老臣为什么会提议来开这个会了。”
顾盼兮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是关于乐安府之中的动向吧?”
狄丹青无言点头,片刻之后,才接道:“夫人恐怕也猜测过,为何老臣之前会那么笃定地说,应该七天之内,就能得到乐安府之中的动向……”
顾盼兮打断道:“这种事情,本帅没有猜测过,老将军多心了。本帅关心的,只是现在的动向到底如何罢了。”
狄丹青听出了顾盼兮的话外之音,笑了一笑。
身在梁山,却能探听乐安府中的动向,狄丹青还能用什么手段?不外乎就是卧底了。狄丹青主动要说清楚卧底的事情,但深受卧底之苦的顾盼兮,却有意避开,这不得不说是顾盼兮在向狄丹青展示诚意和善意。
既然如此,狄丹青没有拂了顾盼兮美意的理由,径直绕过了这个话题,给出了结论:“事实上,这应该归咎于老臣的乐天,低估了燕王和吴王两人的心性。他们两位,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先动手,好让对方落下话柄。”
说着,狄丹青就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能说,这一对兄弟,果然无愧是兄弟,行为、策略和心性都如此相近。”
看狄丹青的样子,显然是有些烦躁不安。
也对,一来现在梁山山寨已经如期集结好了人手,再这么拖下去,且不说梁山山寨能否妥善解决这几千号人的生活需求,就怕乐安府中的时非正和时非笃两人,也会受到风声。
二来,时非清的断情草毒,就如同一把高悬头顶的利剑,时时在提醒狄丹青要快点行动、快点行动。
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狄丹青会感到烦躁不安,都是在所难免的。
顾盼兮在听狄丹青的话的时候,始终一手捏着耳垂沉思。
“沉得住气……”
白天在她脑海中闪过的那个念头再次出现,这一次,这个念头变得更加羽翼丰满起来了。
是不是应该试一试?
这么暗暗揣度着,顾盼兮就自嘲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暗忖道:顾盼兮啊顾盼兮,你也未免太过鸡贼了一点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敢孤注一掷?再不试,那可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么自我斥责了一通,顾盼兮终于定了定神,开口说道:“老将军稍安勿躁。时非正和时非笃两人沉得住气,不主动出击,这也只是一时之表象,维持不了多久。毕竟,皇上的身体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能等,皇上也没办法等。所以他们两人如今的所谓沉得住气,也不过是又一个脆弱的平衡罢了。”
狄丹青知道顾盼兮说得有道理,但这丝毫没有减缓他心中的焦躁。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忠臣孝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出时问政——即便救出之后,时问政未必能够再幸存多久,但至少要让他在尚且活着的时候,挣脱时非正和时非笃两人的魔掌,体面地驾崩才对。
对于抱持这样念头的狄丹青来说,每多等一天,都是巨大的煎熬,他实在很难想象,倘若时非正和时非笃两人,真的踩着时问政的死线发作,他风风火火地杀进乐安府中,只能抢出时问政的尸体时,到底会是一番怎么样的体验。
“夫人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也罢,就让我们再等等吧!”
狄丹青一拍椅子扶手,就要起身,顾盼兮却挑起一边眉头,说道:“谁说要就这样,继续等下去了?”
狄丹青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恐怕是顾盼兮已经想到对策了,忙问:“夫人可是想到了应对之策?老臣洗耳恭听!”
“洗耳恭听就夸张了,老将军先坐下吧。”
顾盼兮一手虚压,让狄丹青坐了下来,然后说道:“本帅,只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希望能够拿出来,跟老将军探讨一番。或者,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可以变成一个有用的办法。”
说着,顾盼兮就竖起了一根指头,说道:“恰如本帅刚刚所说,时非正和时非笃两人都在等候时机,所以才暂且按兵不动。他们之所以能如此沉稳,是因为,双方都认为,还没有到动手必胜,或者不动手必败的局面。但这种心态,太微妙、很脆弱,稍有些风吹草动,就可能会崩塌。所以本帅心想,既然他们在等候时机,本帅何不干脆为他们制造一个时机,让这两人的其中一方,再也等待不下去?”
顾盼兮说得简单,制造时机,嘴上说是容易得很,但制造什么时机,怎么制造,由谁制造,这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艰难。若非狄丹青全无头绪,也不会由得顾盼兮在这里信口开河了。
好在,现在跟狄丹青说这番话的,是顾盼兮,若是其他人,只怕狄丹青会连骂带打地将对方赶出去。
狄丹青从来都是对顾盼兮,充满了期待,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他希望顾盼兮能够为他带来惊喜。
顾盼兮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其实我们手中,恰好就捏着这么一个无比合适的人,可以充当刺激时非正和时非笃关系的契机。”
狄丹青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顾盼兮说的是徐志杰。
“夫人是要志杰投靠燕王和吴王其中一方,以刺激另一人,不再枯坐等待,主动出击?”
“是这个意思没错。”
顾盼兮一手敲了敲桌面,说道:“徐总兵可是江南镇总兵,这个身份,实在太有分量。无论他投靠哪一方,另一方,恐怕都很难再安坐家中。”
狄丹青其实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做,但他觉得,要这么做,有不小的难度。
“夫人,老臣其实也并非没有生出过这个念头。只是……”
狄丹青尽可能将话说得婉转,“老臣只是以为,这件事情恐怕很难如夫人所愿。志杰跟公爵殿下、夫人的关系,恐怕早已经被燕王所掌握,我们假如让志杰去投靠吴王,燕王未必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由夫人暗中策划的陷阱,因而有所戒备。”
因为在场的木绾绾和白素素,暂时还不知道流川背叛的事情,所以狄丹青对于时非正为什么会知道徐志杰跟时非清、顾盼兮的关系,含糊其辞,没有直指核心。
顾盼兮笑了笑,说道:“老将军原来早就有过这个念头了,还考虑了这么多。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夫人过誉了。”
狄丹青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他没有想到,顾盼兮郑重其事地提出来的想法,竟然是他早就想到过,但认为不好执行而放弃的念头。
或许是老夫对夫人期望太高了吧!这也不能怪夫人,毕竟这件事情如此棘手,换了谁,都不容易找出解决之道。
狄丹青这么自我安慰了一句,刚想别开话题,跟顾盼兮讨论一些切实可行的事情,却没料到顾盼兮会话锋一转,说道:“只不过老将军误会了本帅的计划。本帅不是要徐总兵投靠时非笃,而是要徐总兵,投靠时非正。”
“什……什么?”
狄丹青当真是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一下子站了起来,再度确认道:“夫人,你是说,要志杰投靠……”
“老将军你没有听错,本帅说的是时非正,燕王。”顾盼兮苦笑出声,“难不成老将军是以为本帅嘴瓢了,误将时非笃说成了时非正?”
“老臣不敢。”
狄丹青悻悻然地坐回凳子上,舔了舔嘴唇,说道:“夫人,你应该很清楚,燕王对于志杰跟你的关系,知根知底。虽说在燕王和吴王眼中,公爵殿下已死,但凭借着昔日他们跟夫人你交手的经历,他们绝对不敢轻看夫人,必定会对夫人,和跟夫人过从甚密的人有所提防。既然如此,夫人为什么还会选择,要志杰投靠燕王呢?”
“原因说来复杂,但核心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只有这才,才能最有效地让时非正和时非笃的关系,迅速恶化,逼迫时非笃出手。老将军也知道,眼下时非笃在军事方面,是占有绝对优势的,他无所谓是否能够得到徐总兵的效忠,只要徐总兵不选边站,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但,徐总兵一旦选了边,而且偏偏不是他那一边……”
顾盼兮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眼底寒光一闪,“恐怕时非笃,就再也没办法这么淡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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