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是后……后来的。不知这画中是何人。”那婢子眼神带着些微闪躲,说话支支吾吾的,一看便是有意遮掩。
宋氏眼神一厉:“你可知我是何人?”
“奴婢……奴婢不知。”
跟随宋氏伺候的婢女脸色一冷,上前叱道:“大胆刁奴!这位乃是陵王妃。王妃问话,还不从实招来!”
小婢女虽是宁府家奴,可是到底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吓得身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的磕头请罪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说!画中人你到底识不识得?”宋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小婢女垂着头,脸色煞白,嘴唇嗫喏了两下,颤声道:“奴婢……奴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王妃何必难为一个小婢女呢,有什么想问的,在下说给您听便是。”
宋氏应声回过身,望向来人:“如此甚好,那便劳烦宁小公子了。”
宁十三朝那小婢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褪下,随后弯着那双桃花眼,抬起手中的扇柄遥遥朝那画中的人儿一指,“不怕王妃笑话,这女子乃是我三叔倾慕之人,可惜啊,情深不寿……”
宋氏闻言,眸子微眯了下,宁十三的三叔,宁府的三爷,失踪十几年的那位……
情深不寿……
看来,这人怕不只是失踪那么简单。
“王妃对这女子如此在意,可是旧识?”宁十三语气懒散,似无意一问。
宋氏对上他的目光,淡淡一笑:“这等美貌,即便不是旧识,也该是让人格外在意的吧。”
见宋氏有意避过,宁十三倒也不再追问,只点头附和道:“自然。”
“妾身出来的功夫久了,也该回去了,此番还多谢宁小公子了。”
“不敢,王妃请便。”宁十三微微俯身,恭送她离去。
就在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的瞬间,宁十三原本澄净的眸底霎时阴沉如墨。
他疾步离开竹屋,与身后的随从吩咐道:“去,给爷盯着点儿。”
“是。”
宁十三脚步微顿,叮嘱道:“小心些,陵王府那位世子爷可不好惹。”
“小的明白。”
而此时,那丹青之上的女子正夹着马腹,甩着马鞭,飞驰在去往四方城的官道上。幂篱上的轻纱随风飘扬,露出她尖翘的下颌。
终于,在傍晚时分,在四方城外的驿站,她看见了坐在草棚子底下优哉游哉喝茶的沈轻尘。
沈轻尘看见她,惊得手一抖,茶水撒了一身,站起身指着她喊道:“你怎么在这?!”
南梧瞥了他一眼,翻身下马,伸手替自己倒了杯,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才开口道:“半路出了点意外,我和船队走散了。”
沈轻尘脸色一沉,低声道:“有埋伏?”
南梧“嗯”了一声,没再多说,朝四周扫了一眼,问道:“花容呢?”
沈轻尘指了指驿站后头的马厩:“喂马呢!”
南梧闻言,睨了他一眼:“你倒是出息,让一个姑娘家去喂马,自个儿在这儿躲清闲。”
“她现在哪里是姑娘家,诶你瞧!”说着他指了指远远走来,一身小厮装扮的花容继续道:“他这一身装扮,不去喂马那才叫奇怪!”
就在这时,走近的花容才看出眼前的人,忙小步跑了过来,低声道:“主子,您怎的在这?”
没等南梧开口,沈轻尘指了指天色,说道:“这会儿可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个时辰四方城便要宵禁了,咱们得抓紧时间进城了!”
南梧没再骑马,而是同沈轻尘一道上了马车。
花容挥着鞭子,轻车熟路的将马车赶上官道,一路朝着四方城疾驰而去。
天色渐黑,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隐没在夜幕之下。
灯火通明的陵王府,宋氏坐在园子里,琉璃宫灯映照着她略显沉郁的面容。桌上的清茶因着许久没动,早已凉透。那茶盏旁,放着一个泛黄的卷轴,宋氏复杂的目光正落在那上头。
“主子,世子爷回来了。”婢女轻声走上前,唤回她游离的神思。
宋氏闻言,低声吩咐道:“将人请过来。”
“是。”
慕桓笙这几日公务缠身,又得应对着庶兄暗下的小动作,颇为疲惫。
眼下看见自家娘亲面色不虞,不由有些担心道:“母妃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宋氏摇摇头,朝候在一旁的几个婢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见婢女远远退下,宋氏才再度开口:“今日母妃去了宁府,在那看见了一副丹青。”
慕桓笙有些不解:“丹青?”
“对,一副宁家三爷亲笔所绘的丹青。”宋氏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可是那丹青有何不同之处?”
宋氏点点头,半晌,说道:“那丹青画的是那位姑姑。”
能让宋氏称得上姑姑的,便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南梧。
慕桓笙一时哑然,沉默了一瞬,才再开口:“母妃的意思是,宁三爷与姑姑是旧识?”
宋氏摇了摇头,悠悠叹了口气:“怕不只是旧识那么简单。宁家小公子说,丹青上头的人是宁三爷的心上人。”
慕桓笙虽面上不显,可眼神到底透出了两分震惊之色。
可宋氏的话还没完,她将桌子上的卷轴递给他:“尽是这些还不止,母妃一直觉得之前东夷那位王爷眼熟,今日才想来,他与宁家那位竟是像了九分。”
慕桓笙接过卷轴,缓缓拉看,只见上头绘着一张与陆渐离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双眼下,比他多了一颗泪痣。
“这卷轴……”
见他欲言又止,宋氏解释道:“这是当初母妃嫁人时,你外祖给我搜罗来的,一直和那些孤本一起,搁在嫁妆箱子里头。”
慕桓笙将卷轴小心的收起,递还给宋氏:“还望母妃锁回去,断不能再让人见着了。”
宋氏点点头,蹙着眉,有些担忧的开口:“你之前说过,圣人要姑姑进宫。这宁府……总归让人觉得不安心啊……”
“母妃不必担忧,姑姑既然肯来,定也做了万全的准备。起风了,母妃早些歇着吧,儿臣先告退了。”慕桓笙安抚似的朝她笑笑,将她扶进了屋子。
可待眼前那扇门刚一合上,他那双原本沾着笑意的眸子便忽的幽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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