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笔直地站在主席台中央,默默端详着宣礼厅内喧闹的群众。他的神态是那么的沉静,仿佛这热情洋溢的场面根本与自己无关一般。
只有克伦威尔一个人,感觉自己看到了神使大人眼中变幻的流光。
群众们的掌声,持续了一分钟以上,这才缓缓停歇下来。不等宣礼厅中的回声散尽,陆辰就重新开口,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对于我的说法有疑问;我也知道,亲爱的教宗冕下现在一定也怀抱着同样的问题……”
他微微低下头,冲面若死灰的教宗微微一笑,然后重新看向听众:
“你们的疑问是,我们到底要凭什么,去获取我所说的‘胜利’?议会权倾天下,国防军重重围困,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敌人,我究竟是何来的信心,居然认为神圣教会可以摆脱困局?”
人们认真地注视着神使大人,眼睛里有疑惑的光芒在闪动。
“必须承认,教会如今的状况并不乐观。”陆辰淡淡地道,“如果说几十年来议会出台的宗教法令,不过是那群政客试图套在我们头上的枷锁,那「六月法案」出台后国防军的步步威逼,就完全是高悬于我们头顶之上的锋利铡刀。然而,我亲爱的兄弟们,我必须提醒你们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议会和国防军,限制令和围攻者,以上所有这些,只不过是我们所有的敌人中,最微不足道的几个罢了。
“那么你们会问我,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教会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走入了如今的尴尬境地?现在,我要给你们一个回答: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都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自己心中的恐惧!”
陆辰停顿了五秒钟,将自己的目光从主席台的诸人上扫过,然后重新昂起头:
“教会之所以走入今日的泥潭,是因为过去的我们太过软弱,以至于对未来的强烈恐惧,蒙蔽了我们的理智。我们恐惧着工业的进步,我们恐惧着制度的更新,我们恐惧着即将到来的变革时代,而正是在这种恐惧的支配下,我们面对议会的挑衅步步退让,一点又一点地放弃我们自古以来固有的神圣权利,最终使昔日强大的教会变得脆弱不堪。从解散十字军到放弃传教权,这种愚蠢而可笑的行为,乃是恐惧驱使之下,持续了近三十年的、一种不折不扣的自我阉割!
“兄弟们,不幸的是,过去的几十年中,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了这种恐惧的荒谬与危害;更加不幸的是,这种恐惧日益深化,最终使我们在刚才见证了它的顶峰——我很难想象,是在何等强烈的恐惧驱使下,是在何等诡异的心态下,堂堂一个教会的领导者,居然会在大局未定、尚有生机之时,作出率众投降的懦弱主张!”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教宗冕下。
从教会有史以来,神使的实际地位都是要低于教宗的;可今天,艾略特·萨维尔大人作为神使,居然在致辞中公然指责教宗的错误,用词还是如此的严厉!
——这可是千古未有的奇闻怪谈!
教宗格里高利十五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一片惨白。承受着所有人的、或许并不友善的目光,让他的嘴唇有些颤抖。他像是求助一般抬头看向神使大人,却只得到了陆辰冷冰冰的严峻目光。
陆辰很快就不再关注教宗的神情了。对他来说,这个冢中枯骨般的老者此刻已经毫无作用;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自己的致辞,以便把他们遗失多年的勇气,重新送给所有教会成员——
“是的,我在此可以向所有人保证,”陆辰双手按着桌子,沉稳地开口道,“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我们的未来还有着光明的希望。坐在这个宣礼厅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被恐惧蒙住了双眼,以至于你们看不到,教会至今还把握着的巨大优势。
“没错,与你们惯常的感觉不同,我们教会其实是有优势的。中央大教堂被国防军围困了整整四个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末日已经来临,更不意味着诸位可以尽情拥抱绝望。首先,帝国的习惯法明确规定,任何世俗兵力不得入侵宗教场所,这就使得国防军彻底失去了攻进教堂的主动权——我们可以认为,在漫长而繁琐的立法过程最终完成、习惯法得到修改前,我们都处于绝对安全的不败之地。
“而在中央大教堂之外、在帝都之外,神圣教会在各个帝国教区的组织结构仍然保持着完整——尽管同样受到法令的限制,但各大自治领地中的分教会,仍然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规避议会的压制,甚至保持各自属下的宗教武装。兄弟们,帝国各地的分教会将成为我们强大的援军,尽管我们暂时与这些分教会的兄弟失去了联系,但我知道他们仍然时刻准备着,准备着来营救我们这神圣教会的中央枢纽!
“再让我们看看这座中央大教堂里有什么吧。我们经历了四个月艰难的围城时光,但并不像教宗冕下特意渲染的那样,我们的地下仓库其实仍然储存着足够的物资,能够在最低程度上支撑另外四个月的日常生活;在地下武备库中,还留存着无数上古时期的传奇重宝,其质量远远超过了国防军的制式装备;我们还保持着两支强大的武装,侍卫队与圣骑士,我相信在上午的比武大会中,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超然实力,面对国防军足可以一当十!”
坐在宣礼厅的侍卫们轰然响应。他们挥舞着拳头、用刀叉敲击着餐盘,大声吼着“以一当十!”“以一当十!”,热烈地回报了神使大人对他们的信任。
至于圣骑士们,则保持了沉稳的姿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陆辰相信,他在这群职业武者的眼中看到了燃烧的复仇火焰。
“最重要的是,”陆辰大声道,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前倾,“这座中央大教堂里还有成千上百忠实的教士与信徒,甘愿时刻为圣神的荣光奉献生命!我亲爱的教士兄弟们,你们是这座教堂里最珍贵的财富,是帝国中最坚强的军队,更是我们取得胜利的最大倚仗!即使历史已经遗忘了教会的辉煌过去,我也依旧记得那句古语,「教士们在哪里,圣神的荣光就在哪里」!”
数不清的黑衣教士们,呼呼地喘着粗气,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宗教仪轨的约束不允许他们过于激烈地表达情绪,于是教士们沉默着高举右手,向神使表示着自己的支持。
一整片高高举起的手臂,仿佛一片血肉铸就的长矛战阵,杀气凛凛,犹同金铁。
“所以,属于我们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陆辰右手成拳,狠狠一砸主席台,大声吼道,“我们会在教堂里战斗,我们会在议会上战斗,我们会在城市里战斗,我们会在田野中战斗,我们会用圣术战斗,我们会用刀剑战斗,但我们绝对不会投降!
“我们的战斗将会继续——也许终有一天,这座中央大教堂将会沦陷,也许终有一天,帝国内的各大分教会也会解散,但即便直到那一刻,我们仍然会在民间拥有整整三千万的虔诚信众,随时准备着在圣神的指引下共克神敌!神圣教会绝对不会投降:她可能分裂,可能崩溃,可能被彻底粉碎,但她唯独不会投降——因为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总有一日,她也终将在圣神的祝福下,如闪电一般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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