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讲了太多话,落景闭了眼没一会就睡了。
苏六则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落景姑姑今日所给她讲的事,对着朝玉里的怜惜之情不由浓了起来。
苏六家原是在一个小山村,家中有四口人,除却她与父母,还有一对龙凤胎弟弟妹妹。家境说不上多好,但尚能温饱。苏母生了龙凤胎后,身子骨便越来的弱,人病了软弱自是思念在城中的双亲,苏父便带着一家四口来到这王城落了脚,操持着打铁的营生。不富裕,但家里人都相处和睦,温暖。
自苏六来着王府已是一年多了,自己隔个十几天都会收到家里人托着府里一个采购姑姑捎来的东西,是些小玩意、小饰品抑或是一些家里人做的吃食......每看到,苏六总觉心里暖暖的,上次,她还收到了弟弟画的一幅画,头大身小,勉强看出是个女子形状,眼睛大大的,嘴巴又画的小小的,不协调,却又透着可爱,苏六看着画不由自主地露出笑颜。
而苏六每次看到朝玉里,都会想起自己的弟弟,倘若自己的弟弟一个人被囚在院中五年,她不敢想......
她该去陪陪他。
快是要入秋了,已是过了十多天,落景姑姑伤势已好的差不多,其实伤势不重,都是皮外伤,去衣受刑,梁淑怡让落景受如此羞辱,是不想自己动手让她死,而是想让她自我了断。
“苏六,快入秋了,你来给少爷做衣服吧,衣柜里我未做完的样衣,你拿出来想个图案绣上。”落景躺在床上,侧着头对苏六说道。
苏六拿出几件样衣,拿了件黑色的,将其他颜色的样衣先放在床上,拿个小凳就坐在床边准备下手
缝什么呢,缝个白虎吗,守护神来庇佑守护么?但这似乎会让他想起伤心事,那缝……缝个瑶台玉凤好了,白色的花在黑衣上好显现。
苏六想到便开始动手了,落景在一旁温柔地看着。
“现下是月初吧。”落景喃喃说道,似是想到了什么,拿起枕旁的令牌递过去,“苏六,你拿我的牌子,现下先去总务司处把落梨园的月钱给领了吧,领了我好安排一下落梨园的开支。”
“好。”苏六将衣物针线放在一旁,接过令牌,便向外走去。
落景见苏六走了便勉强坐起,拿起一件墨蓝色的样衣开始绣。
现下是午休的时间,苏六走在去总司务的路上,耳边隐隐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苏六看去,是那个侍从爱闲暇之余嬉戏玩耍的小花园。
王府的侍从数量是远超王府实际所需的,但皇室尊荣,讲的就是排面,人多难以管理,故对侍从管理也较松懈,于是并非贴身侍从,是常有闲暇之余。
自上次自己撞见了枝落与梁少爷的事,与她争吵后第二天枝落便被那梁少爷要去做了侍女,落景问了苏六缘由,苏六便直接说了,落景似是预料到了一样,没多大惊讶。府中人皆传枝落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啦,要和王妃有亲戚关系了,此后自己与她平日里见到了,苏六只觉尴尬僵着脸走过,而枝落竟时不时还要向苏六打招呼,笑容盈面,好似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苏六有时不得不尴尬地回应。
枝落走了,去了延春园也找得了几个陪伴,但苏六也没了人陪伴,不再去小花园消遣,自己闲暇就随意走走。
有次她还碰到了丰律修,他手上拿着一袋糕点,像是要回延春园一样,丰律修见苏六,两人随意地聊了几下,丰律修将手上的糕点送给了苏六。苏六接过,开心得眼睛都笑成缝。
但后来她便不怎么碰到丰律修了,就算是刻意往延春园那边走,也未再碰到他,听他人说丰律修被调去给一位刚来府上的表小姐做事去了。苏六没了枝落,府里的消息也是听个七零八落的。闲逛后,偶尔去看看朝玉里,然后就是就坐在府里发呆。
落景看她实在寂寞,便叫她去住打杂侍从的依水园找芳依姑姑讨只猫儿来,苏六听得眼睛发亮,便去找了芳依姑姑。芳伊姑是与落景同年入府的侍从,交情尚不错,带着苏六来别院,见有几只猫三三两两地在别院里晒着太阳。
芳依叫她选一只顺眼的回去养,苏六绕着这几只猫转了几圈,轻轻地抚了抚其中一只小白猫的毛,小猫儿应是才两三个月,小小一只,通体雪白,眼眸深蓝,懒懒地瘫着,被苏六摸的舒服得眯眼。
这猫儿的毛色与眸色让苏六想起朝玉里,只觉有缘,轻轻抱入怀中,小猫儿惬意地窝着,好不乖巧。
芳依夸着苏六好眼光,说是这是这院中最好看的一只猫,但也没推脱,直接就让苏六高高兴兴抱走了,苏六抱着猫儿想了一路给它取什么名字好,最终便叫小猫儿雪儿。
想着近来的一些事,苏六不知不觉便到了总务司,领了月供便想着回去继续给少爷的衣服绣东西了。
“你个贱女人!”一个男人怒喝的声音。
苏六回神看去,在一片草坪上,只见梁佑民拿着一个锦囊一下砸在跪着的枝落脸上,旁边有两个女侍从,应是枝落在延春园的女伴,在一旁低着头候着。
苏六躲在假山后继续看下去。
“我对你不好么,你给我不守妇道?”梁佑民愤怒之际,一巴掌扇在枝落脸上。
“妇道,呵,我还没有成妇呢,你说要娶我,到现在一月过去了,什么动静也没有?”枝落捂着脸仰头对着梁佑民质问,声音透出一点点恨。
她原以为自己去坐梁公子的家的妾室这个事是稳妥了,可谁知梁佑民说回家同父母亲禀告一声便来娶她,可谁知一直没有动静,其他侍从暗地里都笑她怕不是被遗弃了。自己还捎了信回家告知外婆,外婆回信直夸她有出息,说她那痴傻的娘知道了高兴地天天嚷嚷“女儿出家啦”,她看到觉得烦躁又难受,自己为什么是这个出身?她要拼命往上爬,享一享人上人是什么滋味。那想以为摸到了路,谁知却是没个着落,逼得她要发疯。
她得为自己留条后路,纵是自与梁公子说事在府中肆传,她也是厚着脸皮将香囊送给了黄侍卫,黄侍卫原是她看上的,前段时间家中有人与个大官家结为了姻亲,黄侍卫平日里行事规矩武艺尚可,据说大官要助他成个武官。
谁知,这香囊落入了梁佑民手中。
“我母亲要考虑考虑,我也在争取,你急什么?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梁佑民一脸悲痛的样子。
“我做出这种事?那你呢,我身边这两个你怕不知和她们颠鸾倒凤多少次?!”枝落见他这般作态,指着旁边两个女伴嘲笑大吼道,言辞粗俗。
梁公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枝落,之前在他怀中乖如孩童,现今就如个骂街泼妇。
“呵,我们梁公子不是还和那什么方小姐…”枝落见他这般神态,心中有些爽快,接着还要说什么,结果直接被梁佑民扼住喉咙,咽喉中发出“呃呃”的声音,双手想去掰开却掰不动,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旁边两个女伴不为所动。
苏六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看见梁佑民像魔怔似的要把枝落弄死,苏六心都紧了起来,手指抠着假山。
枝落开始翻白眼了,苏六一个健步冲了出去撞了梁佑民一把,惊得他松了手,向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枝落一下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两个女伴上前将苏六抓住,苏六挣不开,梁佑民捂着自己被撞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
“杂种!”
“啪”
“下贱东西!”
“啪”
“婊子!”
“啪”
梁佑民边骂边扇道,着实用了很大的力气,一直抽着劲憋着气,缓了缓,叉个腰喝道:“你就给我一直跪在这里!”
苏六的脸高高肿起,嘴边淌出丝丝血迹,簪钗落了,头发散乱,头低垂着,两个侍从听到他的吩咐,就在苏六身后猛地一下踢了她的腿,苏六一下便跪了下来,跪得很重,双膝在草地上冲出印记。
看到苏六这样,梁公子有点解气,恶狠狠地继续说道:“没经我同意不许起来,否则你们两个都得死。”语毕,拂袖离开两个侍从放开苏六的手,紧跟上梁公子。
苏六双手撑着地,垂着头,酸楚呛住喉鼻,泪水从鼻子汇集滴落。
她转头看向昏倒在一旁的枝落,值得吗?
她只是不想看到她就这样死了,自己在王府的第一个朋友。是枝落帮一开始腼腆害羞的她熟悉环境、融入大家,二人互相有了喜欢的人彼此调笑,共在一个屋檐下的点点滴滴涌入苏六的脑海中。
一个时辰过去了,枝落中间醒了,一起来却是被那之前那两个侍女折回来拖走了,苏六没有阻拦,她已无力再去做什么了,都毫无用处,她一直维持着跪姿,只觉得麻木。
突然,一阵人声越逼越近,压倒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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