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袖……”清牧师父看着则袖眼底的泪水,看着他发作后红赤的双瞳,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渡江湖难,但不能因为难就作罢,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放弃,放弃我要走的路?”他的语气无力下来,似乎连呼吸都弱了下来,他垂着脑袋,转过身,走上廊子,又扭头往其他处走去了……
“前辈只知道护着则袖周全,却不知道他该有的担当。”高不落看着去追则袖的墨锵锵。
“我只想叫他好好活下去……他和阿鸢好好活着,葛家,才算……”
“可你把他们的路拆断,就是对葛家好了吗?江湖史册上写的可是夏葛两家因为争抢光天书而互相残杀灭亡的,你难道就不想让这个污点抹去吗?”高不落向前一步,义正言辞的模样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江湖儿女,从来不是朝野上勾心斗角谋求生存的门客谋士,是热血厮杀,侠肝义胆的豪杰。”这是高不落为何离开玲门的原因。玲门的勾心斗角,已经不再是江湖点子集团那么简单了,自师父那一代从朝野带来的阴诡戾气,沾染着每个玲门弟子,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就放下了棋局,拿起了弯刀。
“前辈还是好好想想,再与则袖说吧。江湖,不是不渡,就能置身事外的,你以为你刚刚说的那几位能人异士会放过如今江湖上逐渐出现的夏葛两门的忠仕吗?说开了一切都好了。”
偌大个正堂只剩下了清牧师父一个人,她孤寂的背影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和母亲的自私,高不落说的对,说开了就好了,她,又如何把他窝窝囊囊的藏一辈子呢?
早先江岸冬的身体还是比较硬朗的,女孩子不习武能有这样差不多的身子底也不易。记得以前江岸雪在世时,老是说江岸冬恨不得一年不得一次风寒,真想把自己的病匀给她些。江岸冬就笑笑,抱着膝盖还嘴:“如果师父像阿冬一样注意保护身体,也就能和阿冬一样了,现在说就是晚喽。”
江岸雪常年多病,但因为病久成医,身子底虽然脆弱,骨子经历了磨难,就变得十分坚强有韧度。而江岸冬,则是一块十分硬实的木头,却经不起大火燃烧,没经历太多,总容易崩溃。
那年冬天她得了风寒,刚刚十岁。夜里她身上烧的滚烫,喉咙又干又哑,迷迷糊糊的走到厨房烧水,却看到江岸雪披着大衣,躬着腰熬药。怪不得,刚刚听到有推门的声音。
这夜里大多夜深露重,她坐在门口想起了江岸雪,若是师父还在,想必如今的境况还能好些。至少自己的日子好捱。
想着想着,就在门前睡着了,第二天醒的时候,浑身都酸痛的动弹不得,喉咙口和眼眶都烧的疼,她便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看了看这耀眼的阳光,无奈的摇摇头,若是说出去,怕是闹笑话,这大热天却生了病。
身边没有人,也就只能自己照看自己了。按照师父生前留下的方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进城里去买药。回来昏昏沉沉的熬药,结果还睡着了。等她醒的时候,药也凉了。把药热了热,端着碗的手都在颤,风一刮,身上就冷的竖汗毛,平时觉着风闷热,如今却觉得冻人了。
她把药放在桌案上,一口气全喝了下去,觉着身子乏累,就去睡觉了。这一睡,就是一夜。记得夜里听到了敲门声,她想要起身开门,但倦意困着她如何也动不了,像是绑在床榻上了一样,后来觉着自己应该还是起来过的,可醒的时候,却在床上。
江岸冬起身,往屋外走去,见易芳拄着长剑,坐在门前。
“易芳?”江岸冬叫了一声,声音像是撕帛之声,从喉咙里裂开冲出。
易芳回过头,额头的戎发随着风一飘,立刻站起身:“怎么起来了?”
江岸冬挠挠头,问:“你怎么在这?”看着易芳走过来。
江岸冬被掺回了屋子:“昨夜里我来的,敲门没人应,本打算要离开的,听到屋里有动静,,门板有两块没合,就进来了。然后。”易芳叫江岸冬躺下后,接着说:“就看见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扶你起来躺倒床上,才发觉你发着体热。”
江岸冬笑笑:“八成药效过了。”她看着床榻头小柜上的药碗。里面还有一口黄色的药根。
易芳点点头,又说:“我去给你再煎碗药吧。”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说着带着各种情绪的话,这大概就是易芳,不论外表多么冷漠无情,骨子里却是个善心的姑娘。还记得几年前,易芳第一次来到江雪斋的时候,就看到江岸雪和江岸冬在屋子的最里面的案后说笑。一个白发苍苍,一个清纯无邪,那时的他们在易芳心里就像是一出戏,那样的和乐,就像是梦里一样,也是易芳做梦都想要的。她只有一个哥哥,这个哥哥很爱她,却杀戮成性,想要谁死,从不留活口。记得走时雨还在下着,她的斗笠坏了,江岸冬就拿自己的给她用。易芳没有易君的剑术好,但善于躲藏,对于这个孤僻的女子,躲藏才是屏障。
“你来是有消息吗?”江岸冬接过药,看着易芳。
易芳点点头:“最近在江湖上见到有风雨阁的乱窜,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消息。”江岸冬笑笑,看着易芳。
“万一与江雪斋有关呢?”江岸冬算是易芳唯一一个点头同意的朋友,其实,她确实只有一个朋友。说起她对江雪斋的印象,就是温暖,像是一个家一样。从她记事,就是和哥哥在一起习武,那时议机署里有很多和他们一样大的,像培养死士一样的规则叫他们努力往上爬,这才成就了易芳的性子。她一直好奇哥哥的拼劲,直到她十八岁那天,易君才将他们的身世告知。
“你知道哥哥为何能这么拼吗?”易君把易芳的长剑擦拭完毕,放回剑鞘。
“为什么?”
“因为仇恨。”
易君兄妹父母是夏家总管的孩子,父亲被夏家以偷窃光天书而赶出了家门,逃亡几年,才有了易君易芳,可后来,父亲还是惨遭贼手,易君认为一定是夏家的人干的。然而隔天就听见江湖上大肆宣扬,夏葛两家因为争夺光天书两败俱伤,他以为他看透了夏家真面目,三岁的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过了几年,他母亲改嫁后分娩难产而死,扔给了他一个妹子。他离开暴戾的继父,背着易芳去了议机署。
易芳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的样子,只是又不愿与自己哥哥对立,便不表态,易君也不强人所难,说易芳可以不参加,但是不可与敌人为伍。
还记得上次夜里来对浦玉说消息,被易君知道了。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兄长生气,那是一种愤恨,一种不甘的愤恨。
窗外的枝丫长到了窗内,捅破了窗户纸,却也疏离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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