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湖否之江中梅雪

(五十五)夜隐淞江岸上徒伤

    
    夏浦玉一下站起身:“柳大侠?!他在这吗?”
    成局子笑道:“反正没死。”
    夏浦玉看向成局子:“能否带我去见他?”
    成局子叹口气:“别急,你伤还没好,后天带你去。”
    “再说了……”成局子看了一眼夏浦玉,道:“你的云中远鹤步还没我精,摔死怎么办……”
    夏浦玉听了这,不由得笑道:“别得寸进尺啊,说话就不客气,竟然还低看人。”
    成局子站起身,看了一眼夏浦玉,紧接着就听他骨骼阵响,衣服抖动,脸皮紧皱,鞋子突紧,接着就见他像是多了两只腿骨一样突然高出好大一截子,浑身都像是长大了好几岁。等成局子把脸上的面皮揭下来后再看成局子,竟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样了。
    夏浦玉惊愕的站在那不知所措,就看着成局子把鞋子脱下来,然后走到柜子前,换了一双合脚的鞋,又走过来。
    “刚才就见你衣服宽大,原来是这个用处。”夏浦玉惊喜的走过去。
    “谁叫你竟然用长辈口气与我说话。这错骨回影法天下绝我一人。”成局子又走到案后,斟茶再饮。
    夏浦玉又跟过去:“是是是…方才听你说话,觉着你和东方前辈也有渊源。”
    成局子看着夏浦玉,抽抽嘴角:“我啊,与东方和柳莫笑,是结拜兄弟。”
    夏浦玉愣了一下,笑着摆摆手,道:“别开玩笑了。”夏浦玉看着成局子满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也笑不出来了,渐渐的坐正身子,问:“真是结拜?”
    成局子喝了口茶,接着又舀了口茶:“当年大哥把我捡回来,和二哥养了我几年,我说如果我能自创武学,就要与我就结拜。”说完,成局子得意的笑笑。
    夏浦玉怔怔的愣在那里。半响后,才反应过来,低声道:“那还真是前辈……”
    “见你比我年纪长我才给你些面子……”成局子抬头看着夏浦玉。夏浦玉低着头,说句不敢。
    “刚刚可是后生你在讲我得寸进尺吗?”成局子故意挑衅。
    夏浦玉低低头说:“在下愚钝……”他虽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忿忿的,毕竟这个长辈比自己起码小了六七岁,如今自己却要称他为前辈,定然不平。
    “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成局子继续道。不时斜斜的睨他一眼。
    夏浦玉一愣,立刻又说:“不敢。浦玉功不服人,应当尊礼。”
    “是吗?”成局子笑道。
    “不过,我想知道为何只能下,不能上去?”夏浦玉看向成局子,问。
    成局子将茶杯放到本来放的地方,然后道:“不是不能,是不想。”
    “在这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上去呢?”
    夏浦玉想想,点点头道:“也对。”
    “比起外面的不安生,不如现在这安生。”
    “东方云倾和八子衍,已经在这生活快三十年了。”成局子看着洞外,几只冬雀飞过。
    “八子衍……是东方前辈的妻子吗?”夏浦玉问。
    “对。”成局子叹了口气道:“你想着上崖,是因为崖上有人等你吗?”
    夏浦玉抬起眼睛,想起竹林里的宋鸿春。她已经等了那么久,怕是彼阎洞的人以为他死了,消息也已经传遍了吧?
    宋鸿春走在木板搭的廊子上,看着对面那条路,夏浦玉就是从这离开的。
    脚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风轻轻的吹起她的衣袂,她又等了一天了。宋鸿春站在廊子最前面,风带来几片竹叶,落在她的肩上。
    “问一下……”她朝路口那两个守卫喊。
    那两个后生听见后,面朝过来,对着宋鸿春行了个礼。
    “你们知道,夏浦玉什么时候回来吗?”宋鸿春问。
    其中一个后生听了笑道:“回来吗?恐怕回来的,是个魂儿吧?”
    宋鸿春听了这,心下一震,连忙走下来,跑到那人身边:“你这话怎的意思?”
    “就是夏浦玉已经掉下了百里断崖,八成已经死了。”
    宋鸿春脸色一白,魂魄一下就被风给吹的破碎了。心下不知是悲伤多于害怕,还是害怕多于悲伤。她大概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或许她已经知道自己失去了。
    宋鸿春的双眼看着前面的路,路一直伸到竹林深处,风便是从那里刮过来的……
    现下怎么办?她失去了依靠,失去了朋友,实则失去了相思的人。她该怎么活?能让她活下去的人已经死了,她该怎么活?
    她朝着那条路跑去,她要离开,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要活下去。她没了夏浦玉,就又陷入了噩梦,她觉着自个儿再也看不着那双眼睛了。夏浦玉真的死了,她只能去跪在高荀面前,去求高荀。她要回玲门。可能那里才是家,可能那里,她注定是那里。宿命便是玲门,夏浦玉不是牵绊,是她的劫数。她原以为这个牵绊可以一直牵绊着她,可现在才发现,那不是牵绊,也就不能一直在她周围。她是左将军啊!她又有多想做宋鸿春,可是,她的噩梦再也醒不来了。
    这便是宋鸿春,而不是江岸冬。江岸冬会等下去,因为夏浦玉告诉她,他会回来,他还说回来会娶她。她当然要等他。就算没有那个承诺,江岸冬也会等他。直到死去,直到江湖淹没她,直到仇家来杀掉她。
    这日白天,江岸冬没收到一个消息。唯一一个客闻路过这里,见了江岸冬却只行了一礼就急匆匆离开了。
    夜半。风紧。
    “阿冬!”
    ……江岸冬从睡意里挣扎出来,睁出一直眼,稀松朦胧,抬起头一听,门外果然有人在叫她。叫的还是“阿冬”。
    她急忙穿起衣服,端着烛台走出屋子。
    来到门边,问:“阁下哪位?”
    “高不落。”
    她听见声音,就分辨出是哪一位了。立刻开始搬开门板。接着就见高不落扶着则袖,钓月僧,舒雨女和鬼见怜站在后面,几个人衣衫脏乱,伤口瘀血,面目伤哀。
    “快进来……这是怎么了?”她看着几个人坐下后,立刻到厨房打来一盆水,进里屋把医药柜拿出来,又赶紧来到几人面前。
    “先给则袖处理一下伤口吧,他伤的挺重……”高不落把则袖放下平躺着。
    江岸冬边拿出剪子把则袖的衣服剪开,边往门外看:“怎么不见锵锵?”
    高不落几人对视一眼,沉沉的吐了口气,神色愈加沉重。
    “怎么了?”江岸冬看了看皮开肉绽的伤口,抬头看向高不落。
    “锵锵,被彼阎洞的人带走了。”
    江岸冬担忧的看着则袖,抿抿嘴唇,就听见则袖梦呓:“锵锵……”
    他看见墨锵锵就在自己手边,就这么被带走了……他耳边还有她凄厉的哭喊……她一直在叫他,叫他快走,又叫他别丢下她。
    他攥着手里锵锵的箭……
    锵锵……那时风吹过她的鬓发,叶儿落在她的肩膀上。多么美的姑娘啊,娶到她该多好啊,他从未想过她腿疾的事,倒是觉得幸亏如此,他才能得到她吧?
    她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夕阳照在荒草田野上,她笑着说要和他一起去,说要和他同生共死,水汪汪的眼睛里少有的噙着泪,却水灵的似泪,那时他诱惑她,今后他要赎自己的罪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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