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湖否之江中梅雪

(五十六)儿女心事旧债何偿

    
    “锵锵!”他一下惊醒。两滴泪从惊恐的眼睛里流出来,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如纸,干裂惨淡。
    鬼见怜立刻挪到则袖身边,帮他擦了泪,自己的泪却滚落下来。
    “可怜的孩子……”她这话指了则袖,又指墨锵锵,还指夏浦玉。这些年轻人顾不住自己好好活,现下也不让别人好好活了。只是自己的罪太大,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的,又活不下去一样。
    “锵锵……”则袖叫了一声名字,紧接着,又闭上了眼睛。合着眼睑时,眼珠子就像火烧的一样,心也像是火烧的一样。过去常常她陪伴着他,就是去生,去死,她都陪着,也不管什么艰难险恶,她只要旁边有他竹子则袖,想是心安的。如今没了她,他反而不安了,处处都缺点什么。哪里有她在的时候快活,哪里有她在的时候欢喜。
    “别慌,彼阎洞抓了墨锵锵,无非是想让墨锵锵来给她们做武器,或者就是要墨锵锵把溢华亭武器的弊端告诉她们,不会杀她的。”高不落皱着眉头,拍拍则袖的肩。
    “那若是墨锵锵说了,岂不叛变一样?”钓月僧看向高不落。说罢,就见高不落看了一眼则袖。这会儿钓月僧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立刻闭嘴,转身面相门坐着。
    若是不说,那会如何呢?
    那便是生不如死了。
    则袖一下就颤抖起来,泪似泉涌一样滚落出来,他用胳膊挡住双眼,扭过去背对着这些人,哽咽的蜷缩起来。他的双肩颤抖着,“锵锵”二字听不得了,凡听到,他便要痛的死去一次,凡是死去一次,他便要更痛。这该怎么办啊,他该怎么办,锵锵该怎么办,她应该明白,所有人都明白,一旦墨锵锵把德景棍的缺陷说出来,他们都会死,但若是墨锵锵承受不住拷打,倒戈了,她就能好好活着。
    他撕心裂肺还是死寂无声,都是苍白无力的宣泄罢了。
    况且她的进退已经是没有个安生活路了,他的进退,都无法把她在好好的放在自己身边……
    而江岸冬呢?她又应当怎么办?高不落说夏浦玉掉下百里断崖生死未卜,她应该做的决定是什么?钓月僧叫她不要太勉强,她又偏偏不可,关上门哭了一夜。第二日早上头脑昏昏沉沉的,走路两脚都飘。一想起“浦玉”二字泪就要往眼眶外面涌。可她还是倔。她信他,他一定能回来,他说他要回来娶她怎么会回不来。他那么些个事没做,怎么会不回来?那些恶人还没死,那些仇还没报,风雨阁的贼人还活的好好的,江雪斋还没有扬眉吐气,江湖还少不了夏浦玉这个武林盟主,江湖还得他在……
    她坐在门口,抬头看着远处树上的叶子,她轻轻的数着……冬天到了,雪还没来,但冷气已经来了,她睫毛上如同解了霜,风一吹,就落在眼里了,一化,就成了泪。
    舒雨女走过来,把水放在江岸冬旁边。江岸冬见长辈过来,立刻站起身行礼。舒雨女应了应礼,道:“既然没死,哭什么?”
    江岸冬点点头,扯扯嘴角:“因为没死,我就得等下去。”
    舒雨女叹了口气,走进屋。
    哪个人没有心事?高不落想着现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的风鸢,风鸢却又在哪个角落里想着高不落。相思的人都痴傻的很,明明都是有心人,为何要生生把自己给掰开呢?高不落相信自己的判断,却又不知道能不能相信感觉,风鸢相信自己的感觉,却又相信高不落的判断。于是相离是必然了。她接着流浪人间,过着她以为自己过了一辈子的流浪日子。只是过去在人间流浪,今后在他的影子里流浪罢。
    “今日,就带我去见那两位前辈吧?”夏浦玉看着成局子。
    成局子无奈的撇撇嘴,上前抓住夏浦玉的腰,一跃而下。
    等到快要落地时,夏浦玉已经坚持不住了。原本还是他自己的轻功做支撑,后来实在控制不住,就只能靠成局子把握住他的稳定了。
    “大哥二哥!”
    说罢,就看见远处竹楼里走出来两个人。二人一同从竹楼二层飞跃而下,走到夏浦玉面前。
    夏浦玉看着活生生的柳莫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心下明白,自己师父的名誉已净,而使自己开悟的前辈还在世上,这就是心满意足了。
    “前几日局子还说救了个贵客,原来就是浦玉啊。”柳莫笑笑着走过来,拍拍夏浦玉的肩膀。
    夏浦玉看着柳莫笑道:“多亏了成局子照料,我才能活下来。”
    “不过……您三人真是结义兄弟吗?”夏浦玉仍旧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三人。
    “对啊。”东方云倾笑着摸摸自己的胡子,接着又说:“但是成局子可是我捡回来的。没多大就特别喜欢吃橘子,我与莫笑又爱下棋,就取了个这名字。”
    “大哥一说,我这名字便庸俗了。”成局子笑着说。
    “哪里哪里,浦玉是不会讲出去的。”柳莫笑笑着说。
    几人一边谈天,一边往竹楼走去。
    竹楼后靠崖壁,两侧围林,前面是路,路前面有溪。
    “东方先生一直住在这边吗?”夏浦玉问。
    东方云倾点点头,说:“自从阿衍出了事,我与她就隐居在此了。”说罢,他推开门,几人进了屋,成局子就蛮熟悉的端来茶水,几个人斟上茶。
    “局子怎么干些茶童活?”柳莫笑又打趣成局子。
    成局子无奈的吃口茶,说:“二哥总爱开小弟玩笑啊。 ”
    夏浦玉又问:“不知可否过问,是出了什么事?”
    “……”柳莫笑与成局子不再言语。原来,这二人就是为了夏浦玉避开这件事才一直开玩笑,只是被夏浦玉看破了,东方云倾似乎也情愿与夏浦玉讲。
    东方云倾收敛去平日里的潇洒自在的模样,开始郑重伤感起来。
    回春斋那些年十分火爆,凡是去那里治病的,都能治好。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那日白天,东方云倾在门外发现了八子衍。
    “我把阿衍抬回屋子时,她就差一口气了。”东方云倾笑笑,往事在他的眸子里慢慢的飘过。
    “来的时候,她嘴里叼着个簪子,腰上挂着银花,我把她治好后就要她走,她却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是不打算离开。”
    接着,柳莫笑道:“回春斋里的病人都是真性情的,一来二去,全打成一片了,这两个人也打出了感情。”
    只是好景不长。白姜发现了八子衍,非要杀了她。
    原因就是八子衍目睹了彼阎洞,玲门,风雨阁,还有半惹囚屠杀夏葛两门的事。
    那一年,议机署也在清理一些客闻,免得惹是生非。
    于是,回春斋里的人被杀得就只剩下东方云倾和八子衍。
    “阿衍把想起来的事情告诉我后就昏死过去了。白姜用我的真实身份威胁我,若是叫我继母知道我在回春斋,定然会来找我,到时候谁也活不了……我没有告诉他阿衍都知道什么,回春斋被烧了,我与阿衍逃了出来,之后……”
    “她就再也没醒过来。”东方云倾看着里屋的门,门上的窗纸画着一朵菡萏,叶蓬上滴着水,因为泛旧,花瓣已经没那么粉嫩了,可这朵褪色黄淡的菡萏,又显得意浓,显得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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