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房子卖了。”
仇默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想必将自己从儿时便居住的房子卖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本来也要去内环了,这地方,”仇默叹了口气:“卖了还能换些钱。”
“你把房子卖了,到内环住哪呢。”吴宗有些担忧地问道。
仇默摇了摇头,将目光放向窗外,显得有些迷茫:“不知道”
吴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是啊,在这种环境下谁又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呢。
脑变异怎么样,人类翻盘的希望又怎么样,还不是住在这四十来平米的小房子里忧心着母亲的病,在这看似坚固,实际上脆弱不堪的中环聚落中苟且偷生。
吴宗看了看仇默,又叹了口气。
人类太复杂了。
工蜂可以无休止地供养蜂后,至死方休,野牛可以为了种群的幼崽与捕食的狮子搏斗,但人类不行。
作为拥有着高等智慧的灵长类动物,复杂的大脑赋予了人类进行复杂思考的能力,赋予了人类多种多样的感情,却也剥夺了如同低智生物的某些坚毅品德。
过了好长一会,仇默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长出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这些钱,啊不,应该叫货票,应该能够让我们向军方抵押出来一些大货车,不会太多,不过也应该能有个十辆八辆,我们跑两趟应该就能把那些原油运回来。”
吴宗却摇了摇头:“多一趟就多一次危险,况且那么多车咱们也找不到那么多人开。”
“有人,”仇默抬头看了看吴宗:“但是有些棘手。”
“谁?”吴总不解。
只见仇默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平山会’吗?”
“平山会?”吴宗皱起眉在嘴中咀嚼着这个名字,努力回忆了一下。
接着,吴宗点了点头:“那个叫‘三哥’的小混子是不是说过他哥就是平山会的。”
“对,”仇默点点头:“这就是我所说的比较棘手的地方。”
“平山会是整个中环聚落的外环里最有势力的组织之一,”仇默介绍到。
“之一?”吴宗打断道:“既然是之一,那我们跟别的组织借人不行吗,反正都是花钱。”
仇默却摇了摇头:“不太行,你看过教父吗?”
“马龙白兰度?”吴宗倒是真看过。
“阿尔帕西诺。”仇默耸耸肩。
“一个意思,”吴宗不在意地摆摆手。
“迈克开了赌场,罗斯就不能再开了。”仇默说道:“整个外环,只有平山会在搞运输,也只有平山会能搞。”
千万不要以为涉黑就只是黄赌毒三样,早在十九世纪,最早的一批黑手党甚至并没有涉及到黄赌毒,而只是单纯地通过暴力手段垄断了部分地区诸如黄油,烟草等等商品的销售,便赚得盆满钵满。
简单的来说,只要你能够在某种行业形成垄断,哪怕你是卖米粉的你都会成为一方巨擘。
“平山会领头的是哥俩,一个叫李平一个叫李山,本身就是中京郊区的混混头子,中环成为避难聚落后这哥俩带着旧部一路逃进中环聚落,私底下拉虎皮做大旗,上来就垄断了整个中环聚落的运输业,都说这哥俩甚至在高层院里都有关系,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看这意思这俩也不像是没有门子的人,”仇默继续介绍道:“你之前打的那个三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是这哥俩的弟弟,但是有一点能肯定,那就是他绝对和平山会有关系,不然他也不敢那么肆意妄为提平山会的名号。”
啧。
吴宗咂了咂嘴,心说麻烦,谁知道自己不过是想图个清静,却引来这么个麻烦。
“再贴个组队函出去呢,大不了我们少分一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吴宗倒是想了个办法。
“我母亲的病,”仇默抿了抿嘴,显得有些为难:“可能拖不了那么久。”
“你看这样,实在不行,”仇默挠了挠头,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去找平山会的人,你带着点围巾,一路上尽量少和平山会的人走一起,想必平山会也不可能上上下下全都能认出你来。”
吴宗有些犯难,他心里清楚即便自己再小心,所有人在一队也难免时不时打个照面,平山会固然不可能把自己当通缉犯一样让上上下下的人都必须认识自己,但是就怕这雇来的司机里面有那么一个半个的认识自己。
打,吴宗倒是不怕,普通人再强还能强过隐身的幽灵蛛和浑身是手的拼接者吗,他主要是怕误了这趟出城的大事。
不过吴宗又一想,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就靠着他俩加上那四个人开车一趟趟地拉吧,且不说仇默不会开大货,就算这六个人都会开那也得多出好几趟才能把原油运回来。
“行吧,”吴宗左思右想,点了点头,同意了仇默的方案:“咱们先去城门那边见见那四个出城的吧,看看咱们能开大货的一共有多少人,到时候你再去平山会雇人。”
“行,”仇默跟着吴宗站起身,顿了顿,接着看向吴宗开口道:“谢谢你啊。”
吴宗一愣,接着转身往门口走去,摆了摆手:“我谢谢你才是。”
“谢我?”仇默没明白。
“谢你没有把我的底透漏给政府,”吴宗走到了门口回身看向仇默:“一般人如果知道我的身份恐怕早就慌慌张张地报告了。”
仇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了笑:“你也说了,我不是普通人嘛。”
说完,仇默走上去打开了门,左右看了看,接着领着吴宗走出了筒子楼。
两人到救济处随便吃了点东西,其实与其说是‘吃’,倒不如说是‘填’,救济处的东西难吃程度几乎要赶上泔水了,但即便如此,还是有成批的难民前往救济处排队吃饭,毕竟这是政府设立的唯一一个不花钱就能吃饭的地方。
仇默倒是提议请吴宗吃个饭,可吴宗知道,虽然仇默因为卖了房子现在看起来有钱,但是这些钱甚至能不能够他母亲的治疗费用都是个未知数,况且他也不是为了那一顿饭才同意保护仇默的,于是便婉言谢绝了。
两人吃过饭之后来到了T口,这次仇默没跟上来,单是吴宗一人来的。
毕竟如果仇默过来,守卫见着眼生又少不了费些周章。
吴宗跟守卫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边聊着天一边等着人,毕竟明天就要出城了,按照惯例,下午这会一定要让整个小队凑齐了,至少先混个脸熟。
等了约摸有一个来钟头,只见不远处,一只四人队伍走了过来。
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其实如果是四个普通人走来未必能引起吴宗的注意,关键是这四个人很扎眼,让吴宗一看便知道这四个人绝对就是名单上要和自己一起出城的人。
只见这四人摇杆挺直,身上挂着显眼的黑色武装带,身着加绒皮衣,脚下蹬着军勾,看起来就和街上走着的佝偻着身子的难民不同。
这四人走来有前有后,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为首的居然是一个女人,只不过这个女人剔着一头圆寸,两道刀锋般的俊眉,稍稍深陷的眼窝却不能掩盖一双杏核眼中的锐利光芒。
尽管她的发型对于女人来说有些奇特,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是个充满着英气的漂亮混血。
女人身后跟着三个男人,其中两个人应该是亲哥俩,因为吴宗大面上一看几乎无法分辨出这俩人长相上到底有什么区别,两个人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标准的国字脸,中等身材,胖瘦也一致,除了比一般难民看起来健康些,两个人几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还有一个男人就比较奇特了,这人给吴总的第一感觉就是瘦,太瘦了——眼窝深陷,眉骨突出,脸颊之上似乎除了脸皮以外没有任何的肌肉组织,身上的衣服显得非常松垮,想必是这人的胳膊腿也没什么肉,整个人就像是用人皮蒙上的骨头架子。
吴宗抱着肩膀注视着一队人走了过来,只见为首的女人来到切近,瞟了吴宗一眼,接着转头看向守备军人:“人呢?”
这人说话的确有点不不妥了,要知道现在的军人可不是人民公仆,那是国家机器,任谁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但这女人似乎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但谁知军人听了这话后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习以为常了,耸了耸肩,也没说话,把目光落在了吴宗身上。
“他?”
女人皱着眉头随着军人将目光再次落在了吴宗身上,接着难以置信地转回头看向军人。
“你在开玩笑吗?”
不怪女人如此诧异,吴宗现在的穿装打扮的确丝毫看不出来有半分的战斗力,至少和这四人相比有些相形见绌,他上身穿着一个齐膝的长款羽绒服,一路风尘仆仆,黑羽绒服上站上不少灰尘以及干涸的水渍,下身一条牛仔裤,裤脚上黑漆漆的,脚底下的靴子上也沾满了泥沙。
现在的吴宗其实看上去跟要饭的没什么两样。
吴宗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行,倒也不恼,朝着女人点了点头,抱着肩膀的胳膊却没有放下来:“是我,出城之后还得劳烦互相照应。”
话是这么说,可吴宗却没有半分要打招呼的意思,他甚至连握个手的意思都没有。
女人一双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有些恼怒地看向军人:“我要申请把这个人踢出去。”
“不行,”军人一脸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小队一旦成形,只能再加人,不能再减人了,这是规矩。”
“他出去也会死在半路!”女人指着吴宗说道。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军人摇摇头说道:“我已经做了警示,他在知晓风险的前提下依然坚持出城是他的权力,我们无权干涉。”
女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吴宗抬手打断了,大大咧咧地说道:“行啦,你就全当我想出去送死好了。”
吴宗是故意装不知道的,他哪能不清楚,女人担心他有去无回是假,怕他拖累整个队伍才是真。
吴宗懒得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对于他来说,只要不再遇见类似于幽灵蛛和拼接者那样棘手的玩意,这一趟出城之行万事小心,光凭他的武力加上仇默这个人肉雷达几乎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几个人。
吴宗在心里冷哼一声,摇了摇头。
能当司机用就行了。
想到这,吴宗咂了咂嘴,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眼,开口问道:“会开大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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