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问:“去哪?”
他父母如今还没下落,倘若就这样离开这儿的话,他要如何才能寻到双亲,而且他们这些人生来就在下河村长大,便是有亲人也都在这附近,若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赵子悦晓得李岩为着自个父母的事儿担心,可他觉得李大夫那样精明的人肯定不会还留在这儿,只怕会一路追上京都。
“去京都,我家在那儿,我也可以帮你找到父母。”
京都,那是个遥不可及的地儿,余大郎的祖祖辈辈都在下河村,便是京都这个名儿他也只在别人口中提起过,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京都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李岩也是第一回晓得赵子悦的家原来在京都,先头同他一起同行的时候,也只听他说往北走,却不想那地儿是京都。
他是晓得京都的,从他爹口中无数次听说过,那地儿繁华似锦,遍地头是金,聚集了最有权有势的人家,以前那地方他也只能在心里幻想一下,却不想如今却是要往那地儿去了。
“岩哥哥,余叔,春桃姐姐夏荷姐姐,你们都对我有恩情在,我必然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如今边城战乱,谁也说不准会危害到哪儿,如今只有去京都这么一条路是最好的,我爹阿娘都是重情意的人,定然会好生安置你们的。”赵子悦生怕他们舍不得这片故土忙劝道:“若是舍不得这儿,也可以等到战争结束再回这儿来也是一样的。”又道:“如今形势不妙,此处真的不能再多待了。”
赵子悦这话在情在理挑不出一丝错处来,余大郎蹙着眉头想了又想,到底只能转头问几个儿女:“你们觉得呢?”
他年纪不算小了,没有少年时的热血,却对下河村片地儿真有感情了,舍不得离开是很正常的,只是若是不离开就只能在这儿等死了,他死了不要紧,难到叫几个孩子陪着一块死?
夏荷同虎子想得不多,闻言却是笑着应道:“阿爹,不若我们同阿悦去京都吧,我们还没见过京都长什么样的呢。”
春桃抿着嘴没说话,到底是年长几岁,想得东西也多,虽然说下河村那地方实在贫困,他们一家四口人经常连白米饭都吃不上,离开这儿去京都的话,有着赵子悦家人的帮助,肯定比如今要好,可是若真个去到京都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等于一切重头开始,再说他们也不能一辈子依靠赵子悦的家人。
她转过头问李岩:“你觉得呢?”
李岩这会子内心挣扎得厉害,他年轻气盛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京都那块人人都向往的地方对他的诱惑力很大,但是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自家爹娘,若是这一去往后再也寻不到人岂不是叫他悔恨终身。
“我,我再想想吧。”李岩一拍脑袋,着实纠结得狠。
赵子悦也不逼他,只道:“余叔同岩哥哥好生想想吧,这儿肯定是不能久留的了,若是不趁早走日后谁也说不准出甚个变故。”
余大郎也叹得一声:“诶,我明天回复你。”
第二日一早余大郎父女两个还同李岩一块去寻李大夫夫妇的下落,不曾想才出得门两个时辰便早早的回来了。
彼时赵子悦正醺了茶水在桌上划几笔教虎子认字,见他们个个神色肃然,不由得眉头一蹙问道:“怎么了?外头出事了?”
李岩两条浓密的眉头都皱到一起了,望着赵子悦也不犹豫了,开口就道:“我们出发去京都吧。”
如今的形势越发不好了,方才他们上街去寻人的时候,有些同样死里逃生的百姓已经组织起了暴乱了,因为人数并不多他们还过去瞧了一眼,哪里晓得那镇上的地方官直接派了衙役出来,见闹事的人就直接杀了,那鲜红的血将那片地儿染得血红的一片。
然而身为父母官却说:“本份着点,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给你们的眷顾了,别不惜福。”又道:“就咱们这地儿山高皇帝远的,别说死了几个村的人,哪怕咱们这镇上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重视,别一个个吃饱了闹那些名堂出来。”
李岩正是热血方刚的年纪,两国起战乱,家园无辜被毁,身为父母官不但不为百姓着想,还说出这等风凉话来,叫他起得不轻,要不是余大郎一直拉着他,指不定他就上去将人家揍一顿了。
也正是这件事儿,叫余大郎同李岩都看清楚了如今的形势,官府不作为,百姓无能为力,倘若再这么下去的话,指不定这个小镇真个要叫那些个西凉士兵杀个精光。
赵子悦猛的听到这个消息还愣得半响,不过瞧几人面色想来定然是在外头出了事这才急急下了决定,他道:“好,我们准备一下,明日就出发。”
他掏出自个身上仅余的银豆子,掂了掂大概有三两左右,没有一蹙便往桌子一放:“我们人多,但多是年纪不大的,此番去京都也非一两日功夫,最好是能买辆带蓬的马车,若是途中风餐露宿倒也有个遮盖的地方。”
“只是我手里头只有这些,也不晓得够不够。”
他们这么多人,一路赶往京都吃喝住都少不得要花银子,以往从来不缺银子的赵子悦,到得这一刻却是后悔起来平日里头没有带值钱玩意的习惯,不然这时候便是一个玉佩贬当了也能值个五六十两,倘若这一路上省着点,这么多人外加一辆马车五六十两倒也能够撑到京都。
“诺,我这有点。”李岩在身上摸了摸倒也摸出五十两的银票来,这还是他从地道经过时顺手抄的一只小花瓶拿出来典当的,他是个粗人也不晓得这玩意值几个钱,将将当了个六十两他也觉得值了。
一只花瓶当六十两,其中十两便拿来给赵子悦买药,住客栈,管这些个人的吃喝,到得如今也不过剩得三两银子罢了,余下的便只有这章没动过的银票了。
既然赵子悦同李岩都拿了钱出来,余大郎带着一家子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干站着,只是他是实在囊中羞涩,从怀里摸出银袋来将里头的全部家产倒出来也不过才二三百个钱罢了,那二三百个铜钱落在银豆子银票旁显得格外刺眼。
余大郎尴尬的笑笑:“我就这么多”
全部家产加起来总的五十多两,赵子悦在心里细细算的一笔帐,觉得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这些银子定然也是够的。他把银子都收起来,还用钱袋装好了递给余大郎:“余叔,买马车,买口粮的事儿还得劳烦你同岩哥哥一块去办了,这地方实在不能久留了,我们能早点出发就早点。”
余大郎没读过书,就是算帐也不过是几个卖鱼的小钱,如今那钱袋里装着五十多两,他也不敢接,生怕弄丢了或是叫人给坑了,忙道:“事儿我定然会同岩哥儿一块办得好好的,这钱也叫岩哥儿收起来好了,我这人不识字也不会算账”
这里头装的都是他们这些人好一阵子的口粮,若是丢了他们可就真的只能一眼乞讨回京都了,赵子悦晓得余大郎怕自个做不好,倒也不勉强,只递到李岩跟前:“岩哥哥”
李岩也不客气,伸手就将钱袋接了过来揣进怀里,又道:“我们这些银子够不够?若是不够我再回家取点东西来当了。”
赵子悦摇头:“省着点也是够的。”又道:“如今下河村只怕沦陷了,岩哥哥若是再回去,只怕危险得很。”
李岩也就说说,既然是够的,那他断然也不会为着这几个钱真把自个的命送掉了。
他点点头:“成,我这就同余叔出去买马车,再买些干粮回来。”
说着李岩同余叔便起身出了门,如今事儿还不少,得早点办完早点出发才好。
春桃则是留在客栈里头带着夏荷收拾起行李起来,说是行李也不过是前两日李岩给大家伙一人买的一套换洗衣裳罢了,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日落黄昏的时候余大郎同李岩便回来了,还牵了一匹老马,马上套着鞍绳拉着一辆十分旧的带蓬马车,李岩伸手喂了一把马料,心里还叹一句:希望你能坚持到我们去京都。
按理说这样一匹老马会拖累他们的行程,可如今情势不好,又有白日那事儿,但凡有本事养马车的俱都做好离开此处的准备,余下来那些个卖马车的剩下的都差不多是这种货色,便是这匹马也还是千挑万选的。
赵子悦没说什么,如今这种情况能买到马车已经实属不易了,只求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就成,也不能有太多的高要求。
不仅马车买好了,还顺便买了一袋黍米,一袋黍米粉。黍米粉还叫春桃借着客栈的厨房蒸了满满一锅子黍米满头,以及几时张干饼。至于黍米却是留着在路上煮粥吃的,毕竟他们这一路未必走到哪儿都有粮食卖。
一行人准备妥当,这才又在客栈好生睡得一玩,第二日一早便起身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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