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小记

第三十四章 新的环境

    
    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可能在收回来。令人舒服一些的是我并不是天天见着二婶子,不然见了面我都不知道说什么。父亲驮着小麦去打了面,回来是还多了半袋麦麸。母亲用新打的面蒸了一锅馒头,那馒头有些黑,不过吃起来挺香的,而且很劲道。
    “孩他爸,我和龙去趟吴楼,你自己在家收拾收拾,还有就是咱的棉花那天说去撇撇叉也一直没有去。你看有空去看看。”母亲跟父亲说。
    “行,棉花撇叉早一天晚一天都行,你去吴楼捎带把霞接来把。”父亲沉思一会又跟母亲说:“你看看咱哥的拖拉机有空不,有空的话咱用几天,去东边窑上去捡点半头砖,把院墙稍微垒一垒。院子没个挡着的,谁想进就进,想从院子里走就从院子里走,哪能行。”
    母亲说:“拖拉机这个时候应该有空,东边窑上人家让捡吧?”
    “让捡,别的村不让,咱村的让。他们砖窑就是盖在咱村地上,捡个砖头还能不让捡啊。碰见了,说声就可以。”说着父亲问母亲,“你准备从那条路去吴楼。
    母亲说:“从大路吧,小路也不知道好不好走。我想着从大路走,捎带着买点东西。买点水果啥的,给俺娘买点奶粉。”
    “行。”
    稍微一停,推着自行车母亲喊我:“龙,咱走。”经胡同往北上大路,碰到村里人,母亲和人寒暄着。我在后面也不认识谁是谁,母亲时不时的跟我说这是谁谁谁,叫什么。然后我在后面,母亲说是什么,我就喊上一声什么。
    上大路,母亲骑上自行车,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二八大梁自行车后座疙疙瘩瘩,坐在上面本就咯屁股,路又坑坑洼洼走起来屁股甚是酸爽。自行车不用按铃铛,吱吱哇哇的响个不停。路上少见行人,偶尔有农用三轮车和拖拉机走过,车子走在路上哐哐的响,还不是传出金属的摩擦声,甚是刺耳。路两旁杨树高大,倒是遮挡的整个路都在树荫之中。
    吴楼在西洼村南面,从大路走,从乡棉花收购站处的十字路口往南走,那是乡里唯一一条柏油路,联通着槐林镇和县城。在十字路口买些东西之后,经过果园村然后就到了吴楼。
    姥姥住在村子中间,走在吴楼村子中间。母亲下来了自行车,一路子逢人寒暄好久,这家长那家短,和你说吧他又来。跟在后面的我,看着她们彼此嘴巴一张一合到耳朵嗡嗡很无趣。进村到姥姥家没多长的距离,愣是走了接近一个小时。到姥姥家的时候,姥姥在和三个老太太在屋子里打牌。妹妹坐在姥姥旁边在观看。
    姥姥住的地方是老院子,房子的墙体是用泥掺着草和成的,下面用青砖垒了几层,靠近青砖的地方,土墙已经已经掉落了小半,墙体凹进去。姥姥他们玩的是一种塑料制成的纸牌,和麻将差不多。
    “玩牌类啊。”母亲进屋打招呼。
    “三妮来了,俺打完这把。”几人看见母亲说。
    “恁玩呗,我也没事。”说着母亲一次给我介绍这几位老人,这是你二姥姥,这是你三姥姥,这是你大舅妈。这么多人,我也没有依次去喊,看着她们挠挠后脑勺。
    母亲尬笑着说:“小孩子不会说话。”
    “还是生,慢慢就好啦。三妮怎么来的?”
    “哦,骑车子来的。”
    “从大路啊。”
    “昂,从大路。现在小路也不知道好走不。”
    “小路也好走,好长时间没下雨,路上也没泥。大路远点。”
    母亲看向妹妹问她:“在你姥姥家住着好吧。”
    妹妹说:“好。姥姥家住的小土屋。”
    “哈哈,她没见过,头一次住怪稀罕的。”旁人听妹妹这么说符合到。“恁闺女真听话,也不吵也不闹,俺在这打牌,她就在旁边看。”
    “她肉,不愿意动弹。”母亲说。
    妹妹见我来了,喊着我一起出门玩。正好解了我的尴尬。“别走远了!”姥姥跟我们说。母亲说:“没事,玩去吧。”
    姥姥门前有十几颗枣树,其实枣树是种在对面院子里的。可是那家没有院墙,所以出了门正好在那里玩耍。整条胡同破落的很是厉害,这里住的多是老人。残砖破瓦零星的丢在各处,好多房子顶上的瓦角都已经掉落,房子顶上长着草。来老家这段时间,对村子对村子的人有了些许的认识。本就地头不见抬头见,可是见面确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母亲跟我说过,见了人家要打招呼,不然人家要说的。
    舅舅没有和姥姥住在一起,他住在吴楼村子南面。我有两个表哥,大的在上初中,小的在开学也该上初中了。我想,我也快要上学了吧。不知道这边学校是什么样子。
    看到打牌的人离开了姥姥家,我和妹妹回去见母亲在和姥姥说话。
    “俺哥在家了吧。”
    “没有,下地了。恁家收拾好了?”
    “啥叫收拾好啊,现在也有吃有喝的。”
    “给恁分家了啊?”
    “分了,分给俺最早盖的堂屋,也没有院墙。他爸爸说去捡点半头砖垒垒院墙。俺哥哥的拖拉机他不用吧。”
    “这时候拖拉机不用。分给恁屋子,也分恁地了吧?”
    “分了,分给了四亩多地。”
    “那就行呗。恁那么长时间不在家,这样也行。咱去那边。看看你哥回来没有。”
    吴楼村比西洼村大一些,村子大约1000多人。鲁西南地区的村子都是一些自然村,不成规矩,从旧社会的地主和长工居住的地方发展起来的。建国之后几十年过去了,村子越来越大,年轻人不愿意和老年人住在一起,都去村子周边上盖房子,村子越盖越大,中间的老房子又没有人管。以至于,一个村子中间房屋破败且胡同窄,周边的房屋渐渐有了新气象,道路也变得宽许多。
    四面方向会有不同大小的坑,这个坑呢,也不是随随便便挖的,根据阴阳八卦风水学,都有一定的讲究和定数。不过,我感觉挖坑应该是为了垫宅子,老宅子的地基要比后来新盖的要高很多。
    到舅舅家的时候,舅舅在家。看到我们来了舅舅说:“哟,俺龙来了。恁啥时候来的。”
    “舅。”我喊了一声,“俺来一会了,在俺姥姥那边呢。”
    “哥哥,你下地可都回来了啊。俺嫂没在家啊。”
    “昂,现在地里也不忙。恁过来了是吧。你嫂在地里撇花呢,还没来呢。”
    “我来接霞类。哥,你类拖拉机这几天不用吧。龙他爸爸想用用你的拖拉机去拾点半头砖,好垒垒院墙。俺住的地方连个院墙都没有,光一个堂屋,离老远一看就像个庙一样。”母亲跟舅舅说。
    舅舅说:“这段时间用不着拖拉机,我这个拖拉机他开了了吧。刹车不好使,方向盘活类厉害。”
    母亲说:“咋能开不了了,慢慢开就是了。”
    舅舅的拖拉机在他院子里面。拖拉机头已经没有外壳,柴油机裸露在外,上面沾满了油污渍看着这么个玩意,我心想,这玩意还能用么。
    母亲在舅舅家里呆了片刻,和舅舅说了说话。舅妈没有回来,母亲跟舅舅说:“俺也不等俺嫂了,俺走吧。”
    舅舅说:“慌啥啊,你嫂子她撇花得会回来。你叫俩孩子在这住着呗,也没啥事。”
    “住啥啊,哪有一直住亲戚家的啊。俺走吧。娘!俺回去了啊。”母亲说。
    姥姥说:“要不你吃了饭再走。”
    “不吃了,俺回家吃。他爸爸还在家呢。”母亲说。
    这时舅舅从厨房出来,“你把这点油拿走。”舅舅跟母亲说。
    “哎哟,俺要你的油干啥,俺想吃俺去买就行,家里还有呢。”
    “你看,你们一家刚搬回来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是我用花种自己挤得棉油,现成的你先拿回去吃呗。”
    舅舅要把油系在自行车把那里,母亲就去夺想给舅舅拿回去。
    “你看,老么!你撒手,俺家棉油还有的事,这些你拿走吃,吃完我在给你盛。”
    见舅舅有些生气,母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去的时候,妹妹坐在自行车前面的大梁上,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很佩服,在那种路上,母亲驮着我们两个人竟然骑的很是稳当。
    一家四口在一张床上睡觉睡不开,父亲把之前屋子里的那张单人床摆在了大床头前。晚上的时候,父亲在小床上睡觉,我和妹妹和母亲在大床上睡。这样子,和在山西的时候倒是很是相像。
    父亲之后把舅舅的拖拉机开来。到家的时候,父亲停下拖拉机说:“这拖拉机还挺不好摇的,转好几圈子才转开。”
    母亲说:“他这拖拉机多少年了都,还是咱二哥那时候给他买的。老了。”
    “龙跟我去捡半头砖去吧。”父亲跟母亲说着,看向我。这时候妹妹从屋里跑出来跟父亲说:“爸爸,我也去!”
    “你去干啥去,你能干啥啊!”
    “我去跟着玩啊!”妹妹理直气壮。
    母亲在旁边跟着说:“你叫她去呗,在家也没事。”
    “好!好!好!去吧!去吧!”没有办法,父亲只好说。
    从村北面大路往东,不走到地方老远就看到砖窑厂上的大烟筒高高的杵着,从烟筒里面冒着黑烟。那砖窑厂地面上一码一码的摆放着烧好的砖和刚制好的砖坯。从窑洞的洞门里面,时不时的有人拉着装着烧好砖的木板车出来。远处还有机器,从冲刷出来的坑里往上抽着泥土。这泥土沥干水之后,就是烧砖的原料。
    父亲开着拖拉机,载着我和妹妹。没有往里面去,沿着砖窑厂边上走,在西边砖窑厂往外扔不要的烂砖的车正在那里往外倒。见我父亲开着拖拉机往这边来,高声和我父亲打招呼:“捡点半头砖?”父亲朝他喊着说:“是啊!这里叫捡吧?”“叫捡!叫捡!就在这捡就行,还有不少好砖呢。”摆摆手,开着车走开了。
    看好地方,父亲停下拖拉机。看着一堆堆的砖头,四处打量着。我看着周围,在砖窑厂四周,被厂家挖了一圈。土被放在内侧,有一部分已经被窑厂拉走用了。剩下的沟里渗出了水,围着一圈就好像护城河一样。在我们面前河水对面,一个一个的坟包码在那边,也没有碑记,坟包周围也没有烧的纸钱的痕迹。
    “爸爸,那些是谁家的坟啊!”
    父亲看着那些坟跟我说:“那个地方的都是没主的坟。以前的时候,砖窑厂这边,还有你说的那个地方都是乱坟岗。六几年自然灾害的时候,谁家里死了孩子,都是往这边扔,也不埋。有些年轻的,还有附近村的一些光棍死了,也被人埋在这个地方。那个时候晚上没人往这里来,就是白天也很少人到这边来。”
    父亲说的很是吓人,可是大白天的,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吓人。那些坟包就好像是土堆,一个挨着一个,其实那些凸起的坟包曲线到很是柔和,上面长着些草,远望毛茸茸的挺有些意蕴。我和父亲捡着砖头,妹妹在一边玩耍着偶尔也捡两块砖头。拉几趟,感觉累了就歇一歇。在院子里面就地取材和些泥,然后慢慢的垒着院墙。
    猛地去一个新的环境,需要多长时间适应和习惯。奶奶家前面的佑有时候从我家院子前面走过,看见我他总是低着头。我跟他说话,他是应付一下然后就匆匆走开。母亲曾经问我:“你咋不和人家佑一起玩呢。”我不知道怎么和母亲说,只是觉得怪怪的,那段时间,不光是佑,村子里的很多其他孩子,看见我只是远远的望着,如果我走过去,他们就散开各自干各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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