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引

    
    曦月看着苏辰，把他和之前在祁天山脉中的样子作对比，发现确实有些不同，这个时候的苏辰，自信飞扬，出手无情；而在祁天山脉中时，小心谨慎，没什么活力，还一言不合就发狂。
    “现在打也打不过他，万一他又发狂……”曦月不禁打了冷战，随即忿忿不平地想道，“不对，他学了净心咒，不会那么容易发狂了。再说，他还敢打我，我就找长辈们来收拾他！”想到这里，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想确定族里的长辈是不是藏在哪儿，不过看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一人对三人，金丹六重天对阵一个五重天、两个三重天，修为上的差距，让苏辰无所畏惧。
    “其实情非得已，我也不想下杀手。”苏辰说道，“不如你们就当没见过我，就此分别，不再相见，如何？”
    “恶徒，住口！”黄英厉声道，“你杀我门人，此事绝无可能善了！”
    “那你们也想死在这里？”苏辰冷笑，此刻他倒真像个恶徒。
    “你好大的口气。”符剑冷然道，“就靠星隐无踪步？那你也太狂妄了。”
    “可你们好像真的拿我没办法。”苏辰嗤笑道。
    三人无语，刚才的一轮攻杀，苏辰毫不费力就杀了所有驭灵期弟子，对于他们三人的联手攻击，既能闪躲，还能硬抗，简直是先天立于不败之地，符剑三人也是震惊无比。
    “结果了他！”符剑大喝，再次催动定光梭进攻，与此同时，刘泉的八卦宝镜打来一道金光，黄英催动一柄飞剑旋杀而至。苏辰右手并起剑指，点向定光梭，左手出掌，迎上八卦宝镜的金光，之后一脚踢向飞剑；刹那间，定光梭被剑气劈飞，宝镜的金光被打散，飞剑也被一脚踢开。
    苏辰脚步微错，施展星隐无踪步，刹那间来到了刘泉身后，一掌拍出，刘泉自是有所感应，八卦宝镜飞旋而至，挡下这一掌，同时定光梭乌光扫出，苏辰脚步一动，避开“光阴如梭”这一神通，再现身时，黄英的飞剑再次攻来，苏辰左手伸出，指间白芒闪动，精准无误地夹住了飞剑，黄英大惊，连忙催动剑诀，飞剑颤抖不止，却脱不开苏辰的掌控；定光梭和八卦镜一前一后夹杀而至，苏辰夹着飞剑施展无双步法，于间不容发之际躲开。
    黄英急切间，忽然喷出一口血来，神色顿时萎靡，却见苏辰手中，那飞剑已经碎成粉末，同时一块剑刃被苏辰夹在指间，身影变幻莫测，连连避开符剑与刘泉的进攻，闪身来到受了内创的黄英跟前。
    “敢尔！”两人大怒，一起攻来，苏辰却更快一步，扣住黄英的脖子直接几个闪烁，就来到了一旁。
    “住手！”苏辰挟持住黄英，飞剑剑刃抵着黄英的脖子。
    符剑、刘泉心有顾忌，当下停了手，刘泉道：“放开黄师妹！”
    苏辰嘿嘿一笑：“给我个理由啊。”
    符剑冷冷道：“你放了师妹，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放你离开。”
    苏辰则道：“这条件不错，不过我如何相信你？”
    符剑眼神越发冰冷，手一招，定光梭没入他的体内，刘泉见状，也收回了八卦宝镜，符剑道：“你尽管离开，我俩要是出手，必不得好死。”
    苏辰招呼曦月过来，封了黄英的修为，将她提在手中，说道：“等我和阿月安全了，自会放了她。”说罢，大步离开。
    “师兄，真这样放他走？”刘泉不甘心，想要去追。
    “黄师妹还在他手上，而且此人以一敌三仍游刃有余，还有那个冰凰族的女子没有出手，我们即使追上去也是徒劳。”符剑说道。
    “那怎么办？”刘泉问道。
    “回师门，禀报师尊。”符剑说道，“但愿黄师妹没事。”
    苏辰和曦月两人在九曲河边找到了一个渡口，这才把黄英放了，不过并没有解放她的修为，黄英临走前狠狠地瞪了苏辰一眼，苏辰一挑眉，说道：“还不服气？来来来，再来比比？”
    黄英吓了一跳，连忙跑了。
    “你不怕他们再来找你麻烦？”曦月问道。
    “来就来吧。”苏辰淡淡地说道，“只要他们不怕死。”
    曦月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在同一个大境界下，苏辰似乎真的不惧任何人，既有道武宫的独门步法傍身，又有身怀奇异本事，无惧任何攻击。说到这奇特的本事，曦月好奇心也来了，便问苏辰：“你那个白色光晕到底是什么？是你的神通吗？”
    苏辰笑道：“没错，当初我在进军金丹期时，出现的神通就是这个。”
    曦月继续问道：“那到底是什么神通？”
    苏辰道：“先天剑罡！”
    九年前，苏辰七岁，拜苏星风为师，之后回到师门，才知道苏星风原来是道武宫当代掌门人玄陵道人的首徒。
    初见师祖，仙风道骨的玄陵道人便看出了苏辰的根骨，大加赞叹，告诉苏星风可将本门道法尽数传于苏辰。
    后来，在苏星风所居的悟剑崖上，苏辰定下了未来的路。
    修行之道传承至今，划分出了很多流派，不同流派之间，只是侧重点不同，并无高下之分。发展至今，有三个大流派，依其侧重点不同，分为“御武流”、“御器流”、“御术流”。御武流侧重于锤炼肉身和不同战技，擅长于近身搏斗；御器流重在炼器，驭使各种法器；御术流则侧重于沟通天地灵气，擅长于各种灵术阵法。
    有道是“混沌重开天地明，仙魔融汇化三御”，说的就是近千万年来，神州大陆上修炼之法的发展演变过程。
    三御之间，各有优势，亦各有缺陷，亦可相互交融。御武流亦可修习炼器、灵术，御术流亦可精研各种近身战技，御器流亦是如此。不过，很多修士在修道的前期，会专心于其中一个流派，修为有成后再去钻研其他。
    苏星风为苏辰定下来的修行之路，就是“御武”，而且是御武流中，一个独特的分支——剑修。
    剑修，以其一生铸造一剑，一生只专注于一剑，以此剑入道，以此剑问道，以此剑成道。但自古以来，剑修一向稀少，能有大成者更少。因为一生只修一剑，因此在修道前期，相比其他修士而言，更易夭折。剑，不比鼎、塔、钟等器天生近道，相反，剑普普通通，不近道亦难承载天地大道，难有大成。
    神州史上第一个剑修，在入修道界前是一名剑客，但他天资不凡，亦有奇遇，得一位修道界的前辈指点而入道，之后他凭自身天赋开创了“剑修”一流，还开宗立派，立志将剑修传承下来，但这位剑修的祖师自身修为没有登峰造极，还英年早逝。在他之后的剑修，不知是资质所限，还是为何，始终无人能达到他的境界，更别提超越前人。
    后来，剑修越来越少，传承几乎断绝。
    苏星风自身亦非剑修，但机缘巧合下，得到了那位剑修祖师所留的修炼手札，里面记载了剑修祖师一生修行所得，还包括了对剑修大成之路的推演。苏星风一观之下，惊叹不已，但无奈此时他自己的修道之路已经定型，无法再从头修炼，引以为憾。
    再后来，苏星风收下了苏辰为徒，这徒弟根骨极佳，又很有修道天赋，更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于是一个略显疯狂的念头出现在了苏星风脑中，那就是将这本手札传于苏辰，让苏辰来接续剑修之路！
    于是，苏辰除了修习道武宫的一些道法之外，便是依照这本手札所载进行修炼，所走之路，也与同门的弟子不同。
    苏星风此举，一来不愿意剑修传承断绝，二来也是想知道以苏辰的资质，能在剑修这条路上走多远，若是能走到那人道巅峰的尊位，那无疑能给所有有志于剑道之路者以无上的信心，剑修，甚至能成为三御之外的第四流派。
    修道的前三年时间，得师门资源的襄助，苏辰打下了不俗的根基，在修道的第六年，成功破入了金丹期。也就是在这时，他的天赋神通也显现了出来。
    在御武流修士中，有一种罕见神通，名曰“先天罡气”，有此神通，罡气覆体，在同境界下，几乎可以无惧任何形式的外来攻击。此神通当然也有克星，但能克制“先天罡气”的神通战技也同样稀罕。
    苏辰的天赋神通，就是由“先天罡气”变化而来，在剑修祖师的手札上，将其称为“先天剑罡”，且按照祖师的推演，先天剑罡不仅可以作为防御所用，自身修为足够的情况下，还可以有更多的变化。
    金丹期的苏辰，还无法将这些变化体现出来，但有“先天剑罡”在身，对方修为只要不高过他三个小境界或者一个大境界，几乎打不动他。
    这就是“先天剑罡”的强大之处。
    “原来如此，想不到还有这种渊源。”曦月一边听苏辰讲解，一边不住地点头，她在族中收藏的典籍中，见过有关“先天罡气”的记载，但“先天剑罡”这一说法，她还是从苏辰这听说的，同时也不得不为那位开创了剑修流派的一代奇才而赞叹。
    苏辰道：“是啊，如今我修为尚浅，先天剑罡的奥妙还无法完全展现，据剑祖的推演，先天剑罡能发挥出的奥妙是与修为成正比的，而且先天剑罡还可以通过后天修炼得来，即便只有一式，却可蕴含无穷变化，或攻或防，自由随心，不拘泥于任何形式。”
    曦月点头道：“世间万法，殊途同归，任何法门到了最后都可以如此。”
    苏辰笑道：“的确如此。”
    两人向船家买了条船渡河，钱财自然是从黄英身上搜刮来的。曦月还向船家要了些调味品，就收在自己的香囊中，此外，她还要了个火盆，上船之前去河边的小树林中捡了些干柴和苏辰用来给鱼除腥的那种草。
    苏辰不停地翻白眼，这丫头似乎很惦记吃，以后他可有得忙了。
    两人顺流而下，一路游山玩水，烤鱼论道，彼此都颇有收获。
    九曲河，自祁天山脉而出，沿雍、冀二州北部边界向东流，在冀州边境中间处向南折向内地，深入冀州境内，在靠近圣城燕云城的地带再度转折，继续向东，经青州入海，其间九曲回环，蜿蜒如龙，滋养了千千万万的神州生灵，尤其是九州人族，得此河养育了千百万年，沿河之处的各郡各县，甚至有专门为九曲河所设生祠，受历代九州人族的供奉和祭祀。
    大河两侧，丘陵连绵，绿树成荫，昼闻鸟啼，夜听虫鸣；间或有猿猴长啸、荡树而去，偶见虎豹豺狼，隐没林间，好不热闹。
    曦月自然非常开心，从小长在北冥，南方的这等景象，她自然是头一回见，苏辰也乐意给她讲讲九州的奇闻轶事，免得她老是支使自己下河抓鱼。但曦月没那么好糊弄，一到饭点儿，只需要一笑，苏辰就明白了，唉声叹气地下河去，抓两条鱼上来，满足曦月的口腹之欲。
    这天晚上，夜空澄澈如洗，一轮弯月高悬天穹，一条繁星汇成的长河横亘天际，星光潺潺，流动着如梦似幻的光辉。漫天繁星闪耀，像是调皮的孩子眨着眼睛，好奇地凝望着这个尘世。
    曦月坐在船头，光着脚丫，一晃一荡，身着蓝衣白裙，蓝莹莹的长发散开，随着夜风轻舞；晶蓝的眸子凝视星空，映衬着星光，美丽得让人沉醉。那张小巧的脸，精致而宁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美，真美！
    苏辰的心里，想不到别的词汇来形容，只有一个“美”字，能描绘此时凝望星空的北冥天女。
    所谓的仙子，也不过如此罢！
    曦月看了会儿夜空，嫣然回眸，看到了斜倚船舱，眼神清亮的儒雅少年，那一刻与苏辰眼神相接，似乎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声，有些急促，有些凌乱……
    “没看过美女啊！”曦月局促地说道，马上把眼神挪开了。
    “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苏辰感到脸颊有些发烫，随口回道。
    “对了，我们到哪里靠岸？”曦月头也不回地问道。
    “离这最近的一个渡口是燕回渡口，在那上岸有官道可去往冀州北部的一座大城市。”苏辰说着，回了船舱。
    身后没了动静，曦月悄悄回头瞟了一眼，长长地舒了口气，自语道：“刚刚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确实，到这会儿，她都还有些心神不宁，心脏砰砰直跳。抬头看天，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她正在跳动的心脏。
    第二天午后，两人终于看到了人烟。
    “这里就是你说的燕回渡口啊？”曦月看到大河边人来人往的忙碌景象，眼睛都亮了，这近一个月来，她还真没看到过这么人。
    “嗯，就是这里。”苏辰点了点头，却一直看着曦月。
    曦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问道：“一直看我干嘛？”
    苏辰说道：“你这个样子有点太招摇了吧？”
    曦月撇了撇嘴，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敢来找我麻烦不成？”
    苏辰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摇着浆，向码头驶去。
    燕回渡口，那是冀州北部边境及九曲河沿岸一个重要的物资周转之地，因为这里靠近冀州北部战略要地——桉叶城，据说在有战事发生的年代，不少物资的周转都要通过这里，运往桉叶城。
    上了岸，曦月东瞧西瞧，好奇地很。沿岸除了搬运货物的码头工人，也有经商、捕鱼的人，来来往往地，伴着不时响起的号子声，热闹非凡。
    她这副模样，自然也引来不少目光。
    “奇怪，似乎很少见到修士。”曦月嘀咕道。
    苏辰听到后，给她解释道：“这里是人间王朝修建的渡口，修道界有不成文的规定，可以扶持人间的势力，但不能干涉人间之事。这里是给凡人用的，基本上不会有修士来，除非是某些商人请来保驾护航的，否则这类地方都很难见到修士。”
    曦月又问：“那城池中呢？”
    苏辰道：“那又不一样了，如果是一些重要的城池，人间的王朝一般都会请强大的修士坐镇，当然花费的代价也不菲。如果是九大圣城的话，不会有这种情况，越强大的修士，在九大圣城越懂得低调。”
    “为何？”
    “九州的九大圣城，传说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古老城池，与九州的历史一样悠久，传说每座圣城之中都一座圣鼎，而九大圣城能够矗立无尽岁月而不倒，据说就是因为有九鼎的守护。这些圣城是人族的圣地，无论是人族与否，都不敢在圣城之中造次。传说在过去，当九州陷入极大危险、人族生存受到威胁时，九鼎曾经发威，弭平灾祸，护佑人族。所以神州修士一直对九鼎以及它们所镇守的圣城充满敬畏，据说在圣城还有很多规矩，专门用来限制强大的修士的。”
    “哦，那九大圣城是哪九座城？”
    “徐州临碣城、冀州燕云城、雍州长阳城、青州观星城、扬州金陵城、荆州西楚城、豫州泰王城、梁州涂山城以及蜀州天府城，就是这九座。”
    “这么说，你小时候就去过涂山城了？那你见到那座圣鼎没有？”
    “嗯，见到了。那种气象，终生难忘啊……”
    一边聊着，两人一边离开了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