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或许都以为,柳绵绵扑上去了,必然会和柳絮絮扭打成团,相互撕咬殴斗直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就连如玥也不例外的别过了脸去。
然而,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柳絮絮非但没有疯魔一般的撕咬还击,甚至连动也不动一下。柳绵绵将她按倒成了什么姿势,她就保持着什么姿势,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肉体的痛楚,对她这幅行将就木的身子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或者也可以说,她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心死了,那就根本没有什么能让她痛了。
“常永贵,把人拖出去。”皇帝的声音犹如六月天里的一声惊雷,震得人心都散了。
柳绵绵忽然被震清醒了过来,才发觉腹部的痛楚,如蚀骨一般的快要将她吞噬干净。“皇上,您当真这么无情么?”
“你何尝要过朕的情意?你要的不过是富贵荣华,权势恩宠罢了。”皇帝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柳絮絮麻木的爬了起来,重重的朝如玥叩首:“娘娘,您可还记得答应成臣妾的事?臣妾愿意一死,断了皇上与娘娘的烦扰困惑,求娘娘您开恩,留下柳绵绵腹中的孩儿吧!”
柳絮絮没有求皇上,反而是求了如贵妃。她亦没有称柳绵绵为姐姐,反而直呼其名。或许她是真的伤心绝望了,犹如巨大的石头,压在自己身上。连挣扎也懒得挣扎了,不如索性闭上双眼,等死好了。
可她心底仅存的善念,让她不能忘记,做完这最后一件事。
常永贵不敢耽搁,已经唤了人一左一右的搭着柳绵绵往外拖。所经之处,血迹斑斑,留下长长的红痕,刺目刺鼻。
“早在出巡的途中,柳氏罪妇就已经为自己找到了稳妥的法子。让她身边的宫婢与人欢合成孕,以便随时可以诞下麟儿,顶替她腹中的骨肉。朕并非懵然不知,只是想看看究竟到了何种田地,她才愿意认错。不成想,即便致死,也是枉然。”皇帝知道如玥要开口求情,于是先说了这番话。
“原来皇上早就已经知晓了这一切。”柳絮絮还以为皇上的心,从来装不下如自己这些微末的人。没想过,原来皇上明察秋毫,看得一清二楚。“倒是臣妾异想天开了,皇上,柳绵绵的性命,臣妾不预备再理会。只求皇上也一并处置了絮絮吧。
如果没有如贵妃娘娘的庇护,您眼前的絮絮,早已经灰飞烟灭了。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也非絮絮能选。若是皇上……”说道此处,柳絮絮还是哽咽了。“您还顾念从前的些许情分,就请您成全了絮絮吧!”
“你的性命,既然是如贵妃保全下来的,就交给如贵妃做主吧。”皇帝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只是侧首与如玥深深凝望。片刻才道:“今儿你也累了,朕自护安排人送诚妃回宫。你好好歇着,待明日,朕再来于你说话。”
如玥张了张嘴,还未及开口,皇帝依然起身。如玥只好也随着站起来,复又屈膝恭送:“皇上慢走。”
皇帝旋身要走,禁不住还是长叹了一声又转回了身子,双手托起如玥:“身子要紧,别想太多。朕信你。”
“谢皇上。”如玥欣喜的仰起脸来,动容不已。这简短的一句话,区区数字,却价值千金。犹如温熏的阳光,蒸腾干净了如玥心中的冰冷,阴霾与晦暗随之一扫而尽。这温暖的双手,如此的熟悉,暖暖的托起了她全部的希望。
皇帝走了许久,如玥才回过神来。还是沛双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小姐,柳氏还未处置。”
信贵人有些尴尬的站在殿上,由始至终,这里都轮不到她说话。本还有诚妃可以倚靠,这会子皇上让人护送了诚妃回宫去,唯独留下她一人站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仿佛稻草人一般动弹不得。
毕竟以她的身份,轮不到她说话。且与如贵妃也并不算熟识。从前,入宫之初,她也想过获宠,私下来求见过如贵妃,只得空手而归。如今,她依然还是小小的贵人,与柳氏姊妹没有什么不同。也只得这样尴尬的留在这里,与柳絮絮一同等候如贵妃的最终决定。
柳絮絮的面如死灰,她知道现在冲出永寿宫去,或许还赶得及为姐姐收尸。可收了尸又能如何,依皇上的心意抉择,姐姐必不可能入妃嫔陵园安葬。还不是得拖去乱葬岗子,卷在草席子里匆匆掩埋了。
可若是不冲出去,或许连姐姐的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她是真的害怕,害怕看见身首异处的姐姐,那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啊。可她又真的恨了,恨不得她永远的消失,这样的后宫之中,她再也不想看见如此虚伪狠毒的女子。
矛盾的心绪,犹如滚烫的热水咕咚咕咚的翻滚着绵延不绝的水泡。柳絮絮难受的无法形容,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上如贵妃一眼。原来怯懦,也会让人变得越发的没有骨气。
“你不必害怕,本宫一定会让你再见柳绵绵一面,无论生死。”如玥当然看穿了她的心思。这话一说出口,柳絮絮便抑制不住的哭出了声。“娘娘……臣妾……”
“经历了这样的事,或许皇上永远也不会再踏足启祥宫一步了。可本宫始终觉得,你才是丽贵人。”从旁人的眼里看过来,如玥风姿绰约,岁月一点也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尤其是今日,她不施粉黛,亦没有精心的装扮自己,却依然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美艳。
经历了后宫里,种种血雨腥风的洗礼,褪尽铅华之美,竟然如此的可望而不可及。
柳絮絮哆嗦着唇瓣,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求死的话,求情的话,甚至感谢的话,她真的无从说起。回想入宫以后的种种,她真的无话可说。由始至终,她与柳绵绵都是背负着怨恨来对待如贵妃的。
也许是受制于庆亲王福晋,也许是出于自己本身的好胜心切,也许根本就是嫉妒如贵妃所拥有的一切,却不服输的想要与她一决高下。也许……
太多的也许,让柳絮絮的脑袋有些混乱。她茫然而麻木的凝望着眼前的角色佳人,愣愣的说不出一个字,终于还是五体投地的伏了下去。
“你去吧。”如玥轻柔的一声吩咐:“启祥宫里缺一位贵人,可后宫里从不缺一抹嫣红,好好的受着吧。”
“臣妾,遵命。”柳絮絮最终,也只说了这四个字。她是真心的钦佩如贵妃的气量,也是真心的折服于她的威严之下。宽严相济,恩威并重,她终于明白,恩宠能让你攀爬的很高,聪慧的头脑凌厉的手段也只能让你地位稳固。
唯有真正的仁者仁心,才能令人如此心甘情愿的臣服在她脚下。不得不说,如贵妃做到了,且还做的这样好。
如玥揉了揉肿胀的脑仁,沉痛的闭上了双眼,似乎很疲倦的样子。
信贵人顺势站起了身子,恭敬的福了下去,预备告辞。不料还是如贵妃先开了口:“诚妃姐姐的身子,原就不好。今儿又在永寿宫受了不小的刺激,想必会想起从前不开心的事儿。你要多多留心,好好照顾着。毕竟刘佳氏到了这里,也唯有你与姐姐两人了。”
“是,臣妾谨记贵妃娘娘的教诲,不敢懈怠。”信贵人曲着膝,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是诚恳。
“也是不凑巧,竟然让姐姐赶上了这样的事儿。”如玥略微有些自责:“是本宫疏忽了,没料到姐姐会在这个时候来。”
信贵人垂着头,并未接话茬,却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物件双手托起,示意要呈献给如贵妃。
沛双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接过东西就打开了瞧:“贵人好精细的手工呵,小肚兜绣得这样好看,五阿哥一定会喜欢的。”转受呈交给小姐,脸上的喜色并没有减退:“小姐您看,这肚兜多么的精细,颜色看着也是新鲜,到底和宫里的那些不同。”
如玥一把拿起肚兜,仔细的抚了又抚,笑意缓缓的浮现在她芙蓉般清澈的脸上。“难为妹妹肯花这心思了,本宫很是喜欢。”
“臣妾手工拙劣,娘娘不嫌弃就好。”信贵人的话音才落,就听见“咔咝”一声,顿时错愕的抬头看向如贵妃:“娘娘,您这是?”
鹅黄的小肚兜一瞬间就被撕扯成了两片,如玥双手微微一松,两片肚兜便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就连沛双也十分不解了。“小姐,这是为何?”
“东西虽然好,可终究不是我亲手所绣。”如玥坦然的目光,虽然不是很凉薄,却看得人心慌。“五阿哥所需的一切,本宫都会亲自打点。实在不劳旁人帮衬。妹妹若有心思,就当想想如何替诚妃分忧,如何才能真正保全刘佳氏满门的荣耀。”
话说到这份儿上,信贵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讪讪的很是不自在。
可如玥坚持说下去:“尤其是喜欢故作聪明的人,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如安分守己稳妥。毕竟伶俐是好的,太过伶俐就不那么好了。你且下去吧。”
“是,娘娘,臣妾告退了。”信贵人没有过多的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只保持着端庄的仪态,缓慢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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