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小姐还没有意识到陈严的脸色不对,继续娇羞的说,“陈严哥,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只是你一直都看不到我。”
说到最后,几分委屈。
陈严凉凉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轻轻的笑:“抱歉。”
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在连夜帮他找人。
程一念最后消失的地方,有记录的,只是在别墅外头的监控中,她上了出租车,而这辆车子只送她去了郊区。
之后她换了辆车牌号被挡着的车,就再也没有消息。
而没有车牌号的车,不可能出现在有交警的地方,只能说明程一念如今要不“躲”在乡下,要不然就是在一些偏僻的地方。
“陈总,程小姐躲你的招数还挺周全。”负责替他找人的人调侃道。
陈严却冷酷的笑了笑。
程一念不会这么躲他,带程一念走的人,才是这么躲他的。
陈严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程一念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是陈母干的,她只是想等他彻底死了心,逼着程一念不敢再回来。
只是他也不敢保证,如果程一念真的出了事,他会怎么解决。
什么人他都不怕,可惜偏偏却是陈母。
——
……
陈严就像突然间开了窍,对豪门小姐非常上心。
这可把陈母给高兴坏了,两个人出去吃饭的时候,她偷偷拉住陈严,警告道,“你可千万不许欺负小媛,她等你这么久,吃了很多苦,多给她买些礼物,女孩子家家的,得哄着。”
陈严盯着她看了会儿,漫不经心的说,“以前一念在的时候,她可没叫我多给她买些礼物。”
陈母尴尬了片刻,才道:“这还不是她不在了吗,她要是在的话,妈当然也会这么说,妈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爱护她的。”
“您似乎,跟她相处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跟她发生过矛盾。”他淡淡道。
“陈母嗔怒道,“妈还不是为了你,所以事事让着她,所以才从来没有跟她生气过。说实话小念那个脾气,其实真的不算太好,能真正惯着她的还不多,可惜她还是要觉得我欺负她,你说妈要做这个好人,难不难。”
陈严勾了勾唇,手紧紧握着:“那您从来没有跟她发过一次脾气?”
陈母道:“怎么,怀疑你妈么,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陈母当然不觉得自家儿子会怀疑自己。
陈严没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只道:“我们走了。”
豪门小姐显然非常满意这次跟陈严一起吃饭,他绅士起来,大概是所有女人都抵抗不了的,那种谈吐简直就是要把你往心坎上夸。
拿下了陈严,本来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如果他愿意捧着自己,就再好不过了。
豪门小姐身边的所有姐妹,已经都知道了她和陈严的事,有些人嫉妒,但大部分人,明面上还是在恭喜她的。
很有面子的一件事,就连一向不太看重她的父亲,跟她见面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陈严结完账后,委婉的问了一句:“不知道你对珠宝感不感兴趣。”
豪门小姐一愣,心里琢磨陈严这不是打算给自己送戒指吧?
其实这事当然是越早定下来越好,毕竟陈严这样的男人太花心了,前一段时间跟程一念还是夫妻,如今转头就来给自己送礼物了。
于是她略带羞涩的点了点头,道:“没有一个女人是不爱珠宝的。”
陈严微顿,没什么含义的说:“程一念其实不太爱这些。”
“那怎么会?”豪门小姐不赞同道,“他们家没破产之前,我跟她经常接触,她最喜欢的就是卖首饰不管是手表还是项链,她都喜欢,只有戒指她是不买的。”
陈严反问道:“她不喜欢戒指?”
“倒也不是,只是她说什么,她的第一枚戒指,一定得是喜欢的人送给她的。”豪门小姐实话实说。
陈严却沉默了。
这些事他都不知道,他以前一直觉得她乱来,却没有想过,在这层表皮下,藏着的是一颗干干净净的心,到底是一个小姑娘,怎么会不喜欢爱情呢?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时候他们刚刚睡了。第二天早上,他问她要什么礼物,她想了半天,说,戒指吧戒指可以吗?
时到今日,他已经没有办法确定,她当初问他讨要戒指,是不是托付终身的意思。
可是他现在很遗憾。
以前他不懂她,现在他保护不好她。
再转念一下,这层保护不了之下,是他的忽视以及隐藏着的对她的歧视。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给她贴上了不好的标签,所以他,他给她的爱,有施舍的成分在。
陈严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他跟欺负她的苏刻、黎江寒有什么区别?
或者说,他可能伤她更重,人家只是肉、体上的折磨,而他给程一念的,是精神上的打击。
一直到车子停在首饰店门口,他都没有再说话。
豪门小姐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道:“陈严哥,你怎么出神了?”
陈严回神:“没什么。”
又道,“下车吧。”
两个人来的是青城最有名的首饰店,一进去,豪门小姐就被琳琅满目的首饰吸引了眼球,然后她转头,看见陈严正在看戒指。
她脸有点红。
但陈严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给她挑的打算,他很快就走到了项链旁边,问道:“你喜欢什么?”
豪门小姐有点失望,但为了保持优雅,还是礼貌的过去看了,然后看中了一条吊坠最大的,很奇怪,她一眼就看到了,就跟特地摆在这里似的。
大概是种营销手段吧。
豪门小姐也没有多想,她叫柜姐拿出来给她看看,带上以后,真的非常适合她。
陈严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去买了单。
陈母看到她这条首饰的时候,也是一顿夸,好看的确是非常好看的。
陈严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道:“一念今天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她还在青城,但有些奇怪,才讲了两句话,她就把电话给挂了,似乎是要我去哪里找她。”
两个本来正在讨论的女人,突然沉默了一会儿,互相对视,彼此眼中的自己都有些不自然。
但陈严似乎没有没有注意到两人,抬脚上了楼。
陈母扫了豪门小姐一眼,两个人一起进了房间。
“阿姨,陈严哥会不会已经知道了程一念现在还在典阳镇?”
“不可能,他要知道,早就去找人了。”陈母道,“你放心,我把人藏的很好,那群人不是白白拿钱的。”
“可是……”
“没什么好担心的,等到他真是跟你在一起了,我就会赶她走。”
“……”
“……”
豪门小姐的项链一闪一闪着。
陈严不动声色的听完整段话,然后飞奔下了楼。
他开车的时候,立刻联系了手下的人,还报了警。
——
……
典阳镇是座废弃的小镇,因为污染的问题,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生活过。
陈严赶到的时候,看见面前的杂草已经长了一人高。
小镇里的屋子能进去的不多,只有一个化工厂,没有彻底被野草覆盖。
几分钟后,警车鸣笛。
——
……
化工厂内。
“哥,你听见没有?警车的声音?”
为首的那个敲了敲说话人的头:“什么警察?这么偏有什么警察?不要自己骗自己,干我们这行的,像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行?”
旁边几个哄笑。
被批评的这个摸了摸脑袋,仔细一听,慌张道:“哥,真的有警察。”
男人不耐烦极了,正要说话,几声熟悉的声音却在这时入了耳,脸色惊恐:“还真他妈是警察。撤!赶紧撤!”
“可是哥,那个女人还在地下室里关着呢!”
大哥不悦道:“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注别人,被抓到你是要吃牢饭的,懂不懂?”
“……”
“走!赶紧走!”
“……”
——
……
陈严跟为首的警察握了握手。
对方看了他几眼,正要进去,却听见化工厂后方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再接着,是车子快速离去。
他立刻朝身后的人道:“一队,赶紧追!二队留下来进去找人!”
“收到!”
陈严道:“他们不会带着人质走?”
“不瞒你说,青城作案的几波人,都不是拿命拼的,到这种时候,一般来说会丢下人质自己跑。”长官见多识广,好不慌乱。
陈严半信半疑,一队人有条不紊的往里走,陈严跟着走了一圈,搜边大大小小的角落,却并没有发现人。
长官有些疑惑:“难不成这次的是其他地方的团伙?”
陈严不方便讲出自己的母亲,但他也是真的不知道陈母找到的,到底是哪一批人。
“看样子人被带走了。”长官再又带着人检查了一遍,道,“撤退!”
正要往外走,陈严却顿了顿,他说:“等等。”
他快步往回走,指着面前的一张石桌,道:“麻烦移开。”
几个警官移开石桌,下面果然有一个大空间,下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他们正要搬一旁的扶梯,陈严却直接跳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幕,让陈严的瞳孔直接缩了缩。
程一念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角被胶带缠着,整个人脸色差的像几乎已经死去,她的手脚提不起一丝力气,全被绑在椅背上耷拉着。
她瘦的几乎脱了相,皮包骨,骨瘦嶙峋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女人。
陈严在一瞬间心脏疼得抽搐得几乎站不起来,可他还是忍耐着跑了过去,将她嘴上的胶带撕开,说:“媳妇儿,没事了,没事了。”
第二遍说出“没事了”三个字时,口齿已经完全不清楚了,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可他更像那个有事的人。
随后下来的警察沉默,谁都没有上前,眼睁睁看着陈严用手活生生的扯断了绑着程一念的绳子,绳子太糙,他的手上都是血。
陈严最后把程一念抱起来,要上去时,警察想帮忙,却被他拒绝了。最后他背着她,从扶梯上爬了上去。
等陈严走远了,一个警员说:“长官,陈总怎么回事?”
长官扫了他一眼,道:“你媳妇还是出这事,你可能还不如他。”
——
……
陈严抱着程一念上车的时候,她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他笑了笑:“陈叔叔。”
可她越笑,他就越难受,越显得他当初不是人,竟然连相信她都不愿意。陈严的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他颤着声音说:“对不起。”
她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了。
最后陈严开车实在是不太方便,由一旁的警员代劳。
一路上,他都在小声的跟她说话,跟个话唠似的,什么都要讲,从天气讲到了一日三餐。听得在前面开车的警员都受不了了,他还是在不停的讲。
到医院时,程一念很快被送去做全身检查。
陈严焦急的在外面等,然后被警员拖去包扎手了。
是女医生,很和蔼。
她有些惊讶:“你怀孕了。”
程一念虚弱的说:“不要,不要……”
“你放心,孩子很好,我们不会伤害它。”医生道。
她笑,道:“不要让陈严知道,我有孩子。”
医生顿了顿,猜测她大概有什么苦衷,医者仁心,作为女人她也很心疼女人,于是郑重的跟她保证:“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说。”
程一念放心了,对着医生扯出来一个非常明亮的笑意,闭上眼睛。
医生叹口气,出去跟陈严讲情况时,把这件事忽略了。
“大体上没什么事,只是太久没有吃过饭了,缺少营养,好好调理就好。”
陈严稍微放心了些。
他陪着程一念在医院里呆了两天,看着她一点一点恢复。但她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了,陈严只好讲故事哄她。
“从前有一只大灰狼,他有只漂亮的小狐狸,他喜欢小狐狸,但大灰狼总是用错的方式来爱小狐狸,害小狐狸受了伤。大灰狼于是很伤心,现在大灰狼知道错了,想请小狐狸原谅他,你说要不要原谅?”
程一念弯着眼睛说:“小狐狸会理解大灰狼的。”
陈严于是放心的笑了,“大灰狼很开心,大灰狼以后,肯定会对小狐狸好,会对小狐狸非常非常好,不会再让小狐狸受伤了。”
程一念却闭上眼睛睡觉了。
他知道,她很累。
陈严不会吵她。
他要做的,只是陪伴她,不再让她有被丢弃的感觉。
——
……
几天之后,陈严才想起陈母。
这是陈严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离开程一念。
他在走之前,轻轻的亲吻她,说:“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陈严回到陈家时,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见到陈母时,陈严浑身湿透。
陈母也很慌张,从前几天开始,她再也没有收到过她请的团伙的消息,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只是她看到了陈严,于是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回来了?”
陈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冷静的说:“一念找回来了,现在就在医院里。”
陈母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她直勾勾的看着陈严,却看见他眼底平静,定了定神,道:“是吗,她出事了?妈也得准备准备,去医院看看她。”
陈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越发觉得眼前的母亲陌生,他苦涩道:“嗯,被人绑架了,刚刚救回来。”
陈母:“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妈还以为这只会出现在喜剧里。”
陈严道:“妈,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人怎么样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要诚实,一个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品德高尚的人,怎么样也不会在这个社会上混不下去。我不知道您当初只是照着课本说给我听的,还是真的以身作则。”
提起以前,陈母不禁也陷入回忆,她笑道:“妈当然是以身作则,你看这么多年过去,有没有人说过妈一句不好?就连家里的保姆对妈都是夸奖的。”
陈严冷冷的看着她。
陈母终于瞧见他的不对劲,笑意消失了:“你该不会怀疑,这一切是妈做的吧?”
陈严没说话。
“妈可以对天起誓,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陈母正义凛然道,“儿子,你应该要相信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严闭上眼睛,心底透骨凉:“我错就错在,太相信你。”
陈母不说话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母亲,所以我任何事情都选择相信你,甚至在处理事情时,都带着偏向你的滤镜。在一念的事情上,我同样选择相信你。可是妈,你真的叫我失望了。”
陈母笑得有些勉强,“事情还没有定论,你这是提前给妈判了死刑?有抓到任何人指正这事是妈做的吗?”现在还没有警察来处理这事,就说明她还没有出事,所以陈母不会承认。
陈严绝望的笑了笑,“那是因为,你请的那批人,都被我收买了。”
他将那段u盘里的视频通过手机放出来,丢给陈母。
当她把整段视频看完,脸上淡然的神色终于挂不住,“儿子,你听妈解释……”
陈母伸手想拉住陈严,却被他给推开了,他当着她的面就这么跪了下去,道:“儿子不孝,从今以后,这陈家的门,儿子不会再回来。我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也办不到娶一个让您喜欢的人,所以儿子不配当你您儿子,您以后好自为之。”
陈严站起来,果断转身。
陈母已经泣不成声,“这么喜欢她么?”
“以前也不觉得,但是现在儿子明白,她比我的命还重要。你伤害她,等于在伤害我。”
陈严走的决绝。
陈母跪下地上,满脸的眼泪,悲痛的喊道:“阿严,儿子……”
可是他已经不再想当她儿子。
——
……
暴雨依旧没有落幕的意思。
陈严湿着衣服,什么都没有换,就急匆匆的往医院赶去。
他现在一点都不敢放任她一个人待着。
只是在路上,他就收到了程一念的微信消息。
一段视频。
陈母和她在咖啡馆的那段。
陈严说:[我已经看过了,看后的感想就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你现在可以想,这笔债你要怎么讨,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配合你。]
那边没有回。
陈严闲来无事,只好又把视频看了一遍。
没想到这段视频却比原来的要长一点,长的画面是,她同样把咖啡浇在了陈母的头上。
然后,她转过来对镜头笑了笑。
陈严愣了几秒,突然一股不好的预感就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就白了下来,猛地加了速。
到医院时,病房果然空空。
陈严有些受不了,立刻去拨她的手机号码,结果手机的铃声却在病床上回荡。
他有些僵硬的偏了头。
手机正躺在病床上。
陈严又飞奔回去,然后发现什么都在,只有程一念的护照身份证不在了。
他喘着气,然后虚脱的坐在地面上,爆头痛苦。
那段视频,她还手陈母,还冲着镜头笑。
她在告诉他,他会报复。
所以,她也会报复他。
她在得知他离不开她以后,让他彻底失去她,这大概是最好的报复。
陈严的心一阵接一阵的发冷,寒意渗透四肢百骸。
他想起程一念在苏刻面前的忍耐和淡然,怎么会在他这里,突然就爆发了?
一个可怕的答案浮现在他脑海。
她在隐忍的试探他,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不论是苏刻黎江寒,亦或是女学生还是陈母身上,她一直都在试探他。终于确定他的爱以后,才出了手。
程一念的报复,不是因为他的不信任,真正的原因,而是因为他瓜分了程家,是程家没了的最重要的幕后黑手。
由爱生恨,后来因恨接近他。
原来这一年多,她都是在策划。
他害她家庭破碎之仇,在今日,终于得报。
陈严在一瞬间,突然心如死灰。
——
……
几日后,陈严还是固执的打算将医院里曾经属于程一念的东西都带走。
然后他在医院的病床上发现了一件小小的t恤。
那天程一念要买换洗的衣服时,在楼下买了件大号的,但这一件小的,陈严从来没有看见过。
他手里提着这件小衣服,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转头去看外头明亮的太阳,笑了。
烈日刺眼,刺出他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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