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无双

    
    目送江流，往事休提
    身为一家之主，上位者又岂会行事无忌，自然是以大局为重，否则会导致段家的覆灭，当年段逸铁石心肠，自然引起段玄夜的诟病。
    两人抵啎不合，一直持续至今，段玄夜对他老子依旧没有丝毫的尊重。
    恨恨地瞪视着，段玄夜怒火难消，胸膛上下起伏不定，随时会暴走一般。
    “唉！”深沉地叹息一声，年迈老人形容枯槁，一阵风都可以把他吹倒，哪还有堂堂段家家主的威厉风范，岁月不饶人。
    蓦然，段玄夜看着自家老爷子那风烛残年之态，想起已故的母亲，不禁鼻子一抽，眼里泛酸。
    “天道崩殂，修行世界必将大乱，亦是大世之争，灵气暴动，那些尘封已久的妖孽、灵材、遗迹,都将会苏醒，同时域外边境的战场将会面临一场巨大的灾劫……”
    段逸口若悬河，说了一大堆，他还是希望段玄夜回到家族中效力，即便是机会渺茫。
    大道之灾，已经开始波及下界了?！
    段玄夜颔首，面无表情道：“再给我两天时间，届时我回家族。”
    说罢，他头也不回，返身战车，这一次段逸没有阻难，直接放行，可谁又知道段玄夜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没有过不去的坎，段玄夜不想让段家的重担全部压在段逸一个人身上，他老了，自己……
    得到准确的答案，段逸深知自己当年那般冷血，彻底伤害了段玄夜，如今段玄夜终于愿意抛下成见，这结果是最好的，无论他是否原谅自己。
    “哈哈哈。”欣慰大笑，发须齐飘，段逸笑着就忍不住哭了，老泪纵横。
    对，他是段家家主，但更是一个父亲！
    此间事了，段逸身体一隐，神秘消失。
    战车狂飙，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无法提升。心乱如麻，刀斩不断，段玄夜的心都在动摇。回到段家，是一种妥协么，天下气运的争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是夜。
    段玄夜来到莫阳的家中，把莫阳交给孟星婵后，便拉着莫风，与之对饮，好不尽兴。
    庭院里，月光如水倾洒下来，两人对坐，相互斟酒，此时一腔情意融于酒，绵绵长不尽。
    “当年最年轻的剑圣，沦落凡尘，为生计奔波，武道修为被剥夺，你甘心吗?”
    终于，段玄夜忍不住了，借着酒劲，大声吼出自己的心声，他为莫风感到悲哀与不值。毕竟，他与莫风生于同一时代，两人皆是不世之妖孽，他见证过莫风的辉煌时刻。落魄凤凰不如鸡，段玄夜看到莫风如今这副模样，心中难受得紧。
    闻言，变为普通人的莫风表情不变，甘心吗，他岂会甘心，强大如他也会被人剥夺一切光环，逃到偏远之地，不甘心终究变成了妥协。
    呷一口烈酒，莫风声音平然，仿佛看淡了一切：“目送江流，往事休提。”
    莫风的心境早已发生质的蜕变，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心爱的女人，她美丽善良，没有通天之修为，亦无不世之天赋，但她却唯独可以让自己的心弦悸动，让自己的手不愿提剑厮杀，让……
    那些年的恩与仇，随着时间的冲刷，已经淡去，莫风现在只想过着小人物的生活。
    平淡已久，忘记了刀与剑的重量，不想被打破。
    “可是我心不甘，我段玄夜只知道我的大哥剑道无双，同辈无人能及，你能忘掉仇恨，我忘不掉，你放下的仇，我段玄夜一力报之！”
    霍然站起身来，一掌拍打在石桌上，一条明晰的裂缝瞬间延伸开来，桌上酒器颠簸，里面盛着的浑浊酒水洒出。
    声色依旧，段玄夜依旧是当年的段玄夜，脾性无改，可他莫风早已不是过去的莫风，岁月几乎磨平了他骄傲的棱角。
    眸光狂乱如天雷，陡然抓起厚实的酒壶，提在半空中，猛然倾倒，一张大嘴在下面张开接着，恣意饮酒，情绪十分激动。
    “你现在看看自己，转虚境，与当年的圣境天壤之别，你难道就不想再修剑道了吗?！”
    莫风那副看淡放下一切的模样，让段玄夜看着很不舒服，于是乎便想用言语激将法，来……
    表情淡然如旧，莫风语声坚定：“心中有剑足矣，又何须手中执剑?！”
    此言落下，纵使莫风现在境界低落至卑微的转虚境，也还是气度无双，豪迈冲云霄。
    愣了片刻 ，久久缄默无言，段玄夜似是被莫风之言震撼到，想不到他竟如此豁达。
    “罢罢罢，既然你做出这样的选择，那我自然要尊重。”停顿了一下，段玄夜又开始说道，“对了，老头子跟我说，天地大变，道灾席卷诸天万界，没有人能够苟且偷生，大灾亦大福，到时候势必会引起一场气运之争，染血四方。”
    “你虽然处在小城里，但还是得小心行事，不要被有心人给盯上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帮你抢夺几株圣药，为了重塑躯体。”
    天道崩殂，大变之时亦会有许多远古遗迹重现人间，危机四伏，但其中单排宝藏不可谓不惊人，不乏生死人肉白骨的绝世圣药。
    莫风当年被几位圣人联手重创，修为跌落谷底，巅峰剑道几乎化为灰烬，只有顶级圣药才有可能帮莫风恢复过来。
    段玄夜之所以答应段逸重返段家，是因为有这一方面的考虑，他一个人势单力孤，但回到段家就不一样的，到时候行事也会顺利得多。
    他，心思缜密，始终觉得自己有愧莫风，就连一句久违的大哥都没有喊出来。
    “圣药……”
    闻言，莫风嘴边喃喃，或许圣药真的可以帮自己重回巅峰，那又如何，通天剑道不如娇妻爱子，他也不想让剑惊扰自己平静温馨的生活。
    “来，我敬你一杯。”
    “干干干，今晚我们两兄弟不醉不归。”
    两人交情极好，一时间推杯换盏，纵情而饮，尽欢大笑，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从小玩泥巴，长大玩刀剑的两人情谊越来越深，上一次聚在一起大碗喝酒已不知几何，如今再聚岁月共饮，两人皆是心有感慨。
    “对了，你看看我家臭小子都那么大了，你的婚事是不是应该好好考虑下，不要整天风花雪月，祸害人家小姑娘，你不急，某些人可不想等。”
    深知段玄夜是个花花公子，四处留情，莫风知道他的尿性，还是出言教育，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
    “嘿嘿。”段玄夜挠了挠头 ，尴尬一笑，“是啊，小爷玩都没玩够，就这么大了，连侄儿都步入修炼，我也是时候找个女人，生只小猴子，教他修炼。”
    说着说着，段玄夜脑海中不禁旖念横生，想起了纳兰夭夭那娇艳欲滴的脸庞，丰腴诱人的娇躯以及光滑细腻的雪肤。
    想着那女人，他的火气不禁升起，妈的，迟早把那小妖精给办了。
    一抹猥琐邪恶的笑容，在段玄夜的嘴角荡漾开来，看得莫风一阵无语，扶额尬笑。
    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家伙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别提女人了，再说我就想放纵一下……”
    段玄夜直言不讳，反正他和莫风也不是外人，不用顾忌那些东西。
    漫漫长夜，兄弟两人举杯邀月，无所不谈，仿佛又回到当初那段鲜衣怒马，奋力修道的岁月，热血而青春。
    那时候，莫风自幼便展现出了惊世骇俗的剑道天赋，在高手如云的莫家中亦可做到一骑绝尘，被誉为中州第一少年剑客，被耀眼光环加持于身，高立于神坛上，几乎同辈无敌，锋芒无匹。
    后来，莫风遇到了一个登徒浪子，喜欢喝花酒，调戏小姑娘，出生于段家，一身深厚修为远超同龄修者，不过最终还是败在了莫风的剑下，但也不打不相识，两人结拜为兄弟。
    一世人，两兄弟！
    喝到最后，两人手掌交握，肩膀互相碰撞了一下，多年的兄弟情沉淀得越发深厚。
    “我感觉你那臭小子会继承你的剑道，小小年纪，天赋异禀，颇有你当初的风采，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我很期待看到他出现在中州，掀起一场浩大的风云。”
    “走了，日后有缘再会！”
    长笑一阵，段玄夜挥手告别，召唤出高大雄伟的战车，纵身一跃，气流喷薄，化作流光隐没于墨汁般的夜幕中。
    “风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夜中，一道绝美的身影婷婷袅袅摇曳而出，神色温柔似水，但眼眸中却始终萦绕着几团化不开的迷雾。
    段玄夜的出现，让孟星婵回想起往事：莫风浑身浴血，被一群恍若神人，御剑飞行的武者追杀，机缘巧合下被孟星婵救下，后互生情愫，还有了爱情的结晶。
    孟星婵只是一个连转虚境都没有达到的普通人，但直觉告诉她，段玄夜和自己的夫君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她怕会失去莫风，以至于有一种难言的危机感。
    神色无改，一抹温润的微笑浮现在莫风的俊脸上，他的眼里再无当年的睥睨锋芒，而是装满了孟星婵一人，剑道巅峰永远不及自己心爱的女子。
    他莫风打娘胎出来到现在，已然几十载岁月，他无幸站在剑道绝巅看风景，却有缘见过一位女子为他脸红，胜过修剑万载。
    有佳人如许，还修他娘的狗屁剑道啊。
    “我只是你的夫君，阳儿的老爹，从前是，以后一直都是。”郑重其事，莫风温柔地把眼前的女人拥入怀中，嘴唇吻上那张泛红的脸，过往的恩怨都抛诸脑后。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莫风，现在只想平静无扰，一直这样，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