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粱羽尘这么一说,李棠又高兴起来。
“稍后我差人去谢园送拜见信,明日过去,申时在谢园碰头可好?”
李棠乖巧点头:
“好。”
辞别粱羽尘,三人从一阙阁出来,李棠一路高兴得不得了,蓝田的马车等在门口,李玉先一步上了马车,伸手好扶李棠上车,蓝田最后才上去。
蓝田进马车之后,自然而然坐到了李玉身旁,李棠是女儿家,蓝田这么坐本该如此,可是一看蓝田靠近李玉,李棠又开始拿眼睛偷偷看两人。
自从那次在春溪镇蓝田闹了个大误会,她总有意无意盯着两人看,后来蓝田也给她解释清楚了,李棠却仍旧这般偷偷审视二人。
李玉浑然不觉,因为他并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可蓝田却是有苦说不出,这误会闹得真是要他的要命了。
此时见李棠自以为没被发现地偷瞧,蓝田一阵汗颜默默将自己的身子挪动几分,离李玉远些,这误会不知要何时才能澄清,难不成这是要逼着他把真相说出来吗!
见蓝田坐远离了些李玉,李棠这才收起警惕摆个假假的笑和二人闲聊;等他三人到的时候,见柏家马车等在园门口,一问得知柏梅雪已经同沐青青一同先进园子了。
近日谢珩又得了新曲,日前柏梅雪遣人来说要过谢园,他便差人去了沐府,今日沐青青也来了谢园,李棠三人下了马车,因着李玉和蓝田不好进后园,便在前院候着。
同李玉蓝田在前院的,另还有一人,年纪不大样貌平常,衣着华丽,想是哪个富商人家的公子,不知为何在这前院站着,若是想拜师求学,这年纪又太大了些,不时朝中院里头看,不知道在等谁。
谢园的下人领路,李棠便独自一人跟着,穿廊进了中院,中院有几个谢园年幼的学子,正在抄曲练习,下人便领着李棠走中院偏廊去了后院。
谢珩正和柏梅雪沐青青讲曲,李棠放轻步子走到三人桌边,谢珩见她到来,朝她笑笑点头示意她自己入座,李棠便坐到一旁听师徒三人论曲。
因着那只荷包,李棠才能常常往这谢园跑,谢珩对她也比旁人亲和几分,这些年打听过,李棠应当不是抱养的,他不知那荷包为何会到了李棠的手里。
后来谢珩试探着问过,她说不大记得了,记事起就有的,她不知谢珩为何会问起那只荷包,回去问过李夫人后如实告知,才知是她幼年时一个小女娃子不小心落下的,后来找不到人,她便一直收了起来。
谢珩的感觉是对的,李棠不像那个小娃娃,不过这也算得上是缘分,便没再提过。
待谢珩讲完,二人领了师父给的曲卷,这才道别出来,到了前院,李玉和蓝田还在那里候着,先前一直站在前院的公子却出了大门走了,只得见个背影。
沐青青看着那远去的身影,一向温婉的面上,也露出些厌恶的神情来,柏梅雪见她这样便问:
“师姐,那人是谁?怎地你这般不高兴?”
听柏梅雪问起,沐青青携着她往园外走,才说了句:
“江家的二公子。”不知道其中什么缘由,只觉着沐青青提起这人都不乐意,柏梅雪也不好多问,便在园外同她辞别各自上了马车。
江家也是崇宁城的大户,原本只是寻常人家,可江沅眼光独到,早年筹了银钱,历尽艰苦,冒着身家性命在北方几个山头里,游了大半年,贩了一批上等血参回成都府,讨得第一桶金。
那时妻子刚为他生下长子,江家这一辈排末字寻,江沅刚从北方经历艰险平安归来,因此给长子起名北寻;次年,江沅迁安崇宁,妻子为他生下次子,起名南寻。
江家基业稳固后江沅开始涉足各行各业,立了多家商号,许多生意来往都是走外地的,江氏由此一遭发家,跻身崇宁豪门,也因此与沐家结识。
沐家世代豪门,虽不屑于主动相交,但都是崇宁的生意人,表面功夫自然是家家做足,面子关系也还维持得不错。
江南寻有一年同父亲去沐家拜访,见过沐家小姐之后心生爱慕,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凡是有沐青青的地方,就有江南寻,沐青青简直是烦透了这人,奈何无计可施。
知道沐青青拜在谢珩门下学艺,便寻了机会跟着去谢园,却被谢珩甩着冷脸让人拦在院门口。
理由很简单,非他门下弟子,不得入他学堂半步,非他谢珩亲邀,无干闲人不得跨进谢园大门,要等人可以,在前院门口等。
江南寻吃了闭门羹,却也无可奈何,一来谢珩出了名的孤傲,只要他不乐意,谁的账都不买。
外传他背后是有人撑腰的,不然偌大成都府崇宁城,他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怎可安然无恙,还依旧我行我素。
再则他追人被拦在门外传出去并不好听,所以沐青青来谢园,他便守在前院,谢府连下人都不愿多看他一眼,他仍旧带着人在院前等着。
这样的人自是入不了谢珩的眼,他连赶都懒得挥手,从未出来看过一眼,江南寻锲而不舍,沐青青日渐生厌,下了堂直接出院子,一句话没有直接上轿子回府。
时间久了,多多少少传出去些闲言碎语,沐家老爷大发雷霆,让人给江家传了话,江成峰知道后差人把江南寻叫回家训了好一顿,带着人上门赔礼道歉。
从此收敛了许多,而沐青青的不理不睬,也让他渐渐放弃了纠缠,只是偶有偷偷来看看,不让沐青青发现。
自学有成后,沐青青和柏梅雪早已不必日日来谢园,柏梅雪家在春溪镇,便不再常来,因此从见过江南寻,沐青青家在崇宁,若没有要事耽误,便会到谢园来,谢珩也未多想。
画像之事早已过去,沐青青并未再表露过什么,谢珩想少女心事,来去也快,且已厉言警醒过,相信沐青青能知轻重,也只当是沐青青好学,他是一个好师父,弟子勤学,他自是乐见的。
因着李家的马车还在蓝田的宅子,李棠又是一刻不愿同柏梅雪分开,她和粱羽尘多年后重逢,这般奇巧之事,便是要拉着柏梅雪说上一说。
于是柏梅雪便叫她同乘,一道去清雅居,等李玉先去蓝家再过去接她,反正也是顺道,不妨碍的。
李棠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可郁得蓝田撇着嘴上了自家马车生闷气,李玉见他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便笑他:
“柏小姐同棠儿交好,女儿家的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蓝兄怎的还这般孩子气。”
想是从三年前元宵盛会到清雅居相遇,再到蓝田追到春溪镇,他便是知道蓝田的心思了,一开始他也不大相信蓝田会对李棠有心思,可他又不是瞎的,李棠看不出来,他还能看不出来吗?
那日便叫他别再对李棠动心思,以免自己伤心,可他不听,李玉也不好再劝,原想着时间长些慢慢地他就自己放弃了。
不曾想他还是这般执着,如今是连李棠同柏小姐交好些都要置气,何等幼稚。
蓝田大抵也顾不上被李玉嫌弃幼稚了,各自在一边坐着叹气,李棠身边的,除了李玉这个亲哥哥,就没有他不敌对的。
当晚李家兄妹又去了覃家留宿,第二日吃过早饭便催着李玉出门,她如今常常得进谢园,便没有以往那么期待,只是今日约了粱羽尘,她心中期盼,便是着急。
正在侧园看书的李玉不堪其扰,拿着书要敲她,却被她一步躲开,无奈拿着书朝天上指:
“约的申时,你看看天,现在什么时辰,怎的也需得吃过午饭再去,你这么着急上门多失礼。”
李棠点点头又叹口气:
“是早了些。”说完便又跑去找小外甥们玩去了。
等李棠在覃家仿似度了个春秋,还不到未时,刚吃过午饭,李玉想去屋子里躺一躺,就被实在等不及的李棠缠上催促:
“哥,万一街道上像昨日那般,被堵在路口等上个把时辰,岂不要误了约?”
吃过早饭她要吵,不让看书,吃过午饭她要吵,不让休憩,李玉不禁感叹,李棠真的是长不大,总是这么急躁,当初约见柏梅雪是,后来进谢园是,如今约粱羽尘也是!
城中街道那么宽,哪里天天有那么多大家族回迁堵路,实在是受不得她在身边一直吵嚷,李玉便去覃家二老告话,这才领着李棠出了门。
粱羽尘吃过午饭,睡了半个时辰,才慢悠悠起来让人备马车,礼也很随意,昨晚已经命人准备了,他又去屋子里取来一方檀木匣子,抱着正准备出门,去见一见那位谢大师。
这时下人来报说容家公子到访,粱羽尘抱着匣子走到大门口,见容晓椋刚从马车上下来准备进门,一身松花色的长衫,面含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粱羽尘朝他挥挥手:
“我看你呀,别进门了,我这正要出去呢,你跟我一起去谢园走走。”
容晓椋听他要出门,倒不甚稀奇,却是要去从未听他说起过的地方,不免好奇:
“谢园是什么地方?”
“我说你是个粗人吧你还不信,这谢大师整个成都府谁人不知。”
容晓椋抱起双臂笑起来:
“是,羽尘兄乃我大明第一宫廷乐师,这位谢大师是成都府第一雅士,我等粗人,哪里敢随便听闻,否则岂不是污了高人之名?”
被他打趣,粱羽尘哈哈笑起来拉他:
“走吧走吧,别误了时辰,听说这谢大师脾气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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