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德求的处分虽然还未正式对外公开,可他的腰身已经塌了一半儿。走在楼道里,入眼的不再是善意的笑,偶尔遇到有人打招呼,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的敷衍。之前一整天都不消停的手机,如今也只有整点的时候响一下。这让他不禁怀疑,处分一旦公开,门房的老头会不会拍着自己的肩膀,跟他称兄道弟。
好在宿开振还是老样子,恭敬、卑谦,事事妥帖。
“部长,今早蔺向北秘书长把我叫过去,问到了您的一些情况。我照实说了。”宿开振凑到查德求跟前,小声说道。
查德求用指头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害怕我想不开,也学陈功成?”
这句话不太好接,宿开振只得低头倒了杯水,递过去。
查德求接过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说道,“年后的财政工作会议要在龙城召开,为确保会议顺利进行,朗安平秘书长下午要到财政厅调研安防措施,你也去吧。”
宿开振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财政厅大楼,十层正中的办公室。
“啪”的一声,颜永正满把手抽在颜明的脸上,打的他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你想死,可以,但不要拽着整个颜家!”颜永正脸色灰白,好像刚才那一巴掌是抽在自己的脸上。
颜明害怕了,从四岁开始,他便没见过大伯像现在这样失态,即便是那年爷爷去世,即便是妹妹跟左青峰闹离婚。
“伯父,您先消消气。”颜明急忙去扶摇摇欲坠的伯父,脸上的巴掌印,纤毫毕现。
颜永正看了看侄子脸上的手印,瞬间苍老了十岁,摇头叹道,“糊涂啊。这种阴私,背地里嚼嚼舌根也便罢了。谁敢摆到台面上?你……”
颜明垂头说道,“这段时间,我见伯父陪尽笑脸,犹不得安稳。便想帮您一下,谁知……”
颜永正一皱眉,打断他的话,“帮我?什么意思?”
颜明怯怯的看着伯父,小声说道,“我听说,翟书记跟马天泽在争省长的位子,便想着……”
颜永正一惊,急忙问道,“这种事儿,你听谁说的?”
颜明愣了愣,说道,“我听祁鹏海说的。宝山集团的大公子。”
颜永正扶着侄子的手,慢慢的坐到沙发上,思忖良久,才皱眉说道,“撒布这个事儿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颜明不敢说谎,摇头说道,“不是。是我……昏了头,以为抹黑马天泽,就是在帮翟书记,那样的话……”
颜永正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头,苦笑道,“帮?现在最恨我的大概就是翟克俭了。唉,你马上去找青峰,原原本本把事情讲一遍。再到丁爱珍的灵前祭拜,记住,就当死的是我,要跪着爬进去。”
颜明苦着脸,说道,“青峰如果有别的办法,我……”
颜永正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孩子,你还小,不懂的人心险恶。怕是有人看上伯父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了。让你去找青峰,不是听他怎么
讲的,而是看他怎么选。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去吧。记住,丁爱珍年纪比我都大十好几岁,给她当孝子,不亏。”
把侄子打发走,颜永正又枯坐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来到红色机要电话旁边,拨了个号码,“宇文主任,财政厅老颜,对,呵呵,翟书记在吗?我有一些想法,想向翟书记汇报一下。你看……”
宇文婕非常客气,让他稍等,又过了一会儿,才抱歉的告诉他,翟书记在跟部里的领导通话,暂时不能接听他的电话,还特别提到,他要汇报想法,可以找自己的分管省长。
放下电话,颜永正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望着窗外冰天雪地里,步履蹒跚的路人,平生第一次开始羡慕那些每日忙于柴米油盐的升斗小民。
龙城市委大楼。
翟克俭背负双手,也在望着窗外,身后的桌上放着新写就的一副字,“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
颜永正的电话,并没有对她产生丝毫影响。如今大势已明,肩上的责任愈发沉重,哪里有心思听那些溜须拍马的奉承。
“翟书记,马书记的爱人刘杰也去了。”宇文婕放下电话,来到翟克俭身后,小声说道。
翟克俭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去走一趟吧,就以政府办的名义。”
宇文婕急忙应下,说道,“我马上去办。那您……”
翟克俭笑了笑,淡淡的说道,“我在等一个电话。”
宇文婕不敢再问,低头走了出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桌上的电话响了,是那部红色的机要电话。
“呵呵,天泽书记,我是翟克俭……”
陶瓷厂宿舍区的大门口。
纪清河刚把刘杰送出来。
“清河,论理你跟筱悠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旁人不好多嘴。可我毕竟是她的母亲。放心不下啊。”刘杰拉着纪清河的手,小声说道。
纪清河笑了笑,说道,“刘姨,我跟筱悠认识也快二十年了吧。中间虽然走了一些弯路,可我们的感情基础还是有的。退一步讲,万一有缘无分,最终没能走到一起,也绝对不会变成仇人,做出一些害人害己的事情。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刘杰脸色一黯,换了话题,“刚才我跟婉彤讲的那些话,不敢说有多正确,可全都是发自肺腑。她年纪小,很多事情看不透。你不一样。既然这两年都相安无事,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纪清河目光闪了闪,淡淡的说道,“我虽然年纪比彤彤大一些,可有些地方还不如她。她看不透的,我怕是也看不透。”
刘杰听了,摇头笑了笑,正要开口,却听到小院里惊呼声此起彼伏,乱成一片,便诧异的望向纪清河。
纪清河也有些奇怪,略加安抚几句后,急忙转身奔回自家小院。
刘杰见他跑的仓皇,心里直打鼓,害怕又出现什么意外,便跟在纪清河身后,折返回去。
小院
中,颜明头发乱糟糟,穿着半新不旧的军大衣,一步一磕头,正往灵前爬。身后围着一圈看热闹的邻居,在那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纪婉彤站在灵前,静静的望着他,既不阻止,也不照应,眼看着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颜明,你干什么?”纪清河走到颜明身旁,压着嗓子说道。
“纪局,谣言是我让人传出来的。但我没想到会……我真是没想到。”颜明的脸冻得发青,额头更是沾满了地上的脏雪,那模样比三天没洗脸的纪清河都狼狈。
纪清河不动声色看向四周看看,小声说道,“你先起来,咱们换个地方聊。”
颜明咬了咬牙,又趴在地上猛磕一下,才站起身跟着纪清河到了储藏室。
“颜厅长让你来的?”纪清河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这让准备挨揍的颜明着实松了一口气。
“是我自己要来的。跟我大伯没关系。”颜明垂头说道。
“不管是谁让你来的。你的好意,我们已经看到了。谢谢。再待下去,对你、对我以及其他人,都没有好处。所以……”纪清河指了指门口,缓缓说道。
颜明沉默了一会儿,把对自己伯父讲的那番话,又讲了一遍,然后躬了躬身子,推门离去。
“祁鹏海?宝山集团?”纪清河望着颜明远去,嘴里喃喃自语道。
四合院。
任凯放下手机,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佟京生忍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问道,“还是纪清河的问题?”
任凯皱了皱眉头,摇头说道,“居然是宝山集团。他跟颜永正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头无尾的话,让佟京生听得一愣,琢磨了半天才琢磨出个大概。插嘴道,“莫不是满省长那里?”
任凯鼻子里哼了哼,说道,“满洪明要收拾颜永正,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佟京生干笑一声,说道,“那可不一定。”
任凯没有再看他,喃喃自语道,“纪清河停职莫非还有其他意思?师兄,你记得蔡照先被抓的那天,跟纪清河站在一处的,除了进去的那几位,还有谁?”
佟京生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还有于东来啊。”
任凯一怔,呆呆的望着佟京生,又不说话了。
佟京生被看的直发毛,强笑一声,说道,“寇思文也在。”
任凯心中有个影子晃来晃去,就是抓不住。思忖间,一口气没顺过来,便是一阵大咳。
京城,某商场。
“二海,你老看手机干什么?”公孙兰手里拎着衣服,有些不忿男人的心不在焉。
“哪有,刚才正好有个短信进来,随手翻一翻。哎呀,这件衣服不错。尤其是左手拿的这件。”二海笑了笑,随口说道。
旁边的导购小姐抿嘴一笑,没有作声。
公孙兰大怒,跺脚喊道,“二海,你上点心。这件是我来的时候穿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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