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民间,有家中老人去世,三天不能洗脸的风俗。
纪婉彤也足足三天没有洗脸了,蓬头垢面的她不仅未见丝毫减分,反而展露出一种另类的惊艳。
纪清河则相反,头发胡子搅在一处,脸上的眼屎与饭渣子随处可见,两人站在一处,冷不丁看过去,还以为是祖孙俩。
“你昨晚又没睡?”纪清河望着瘦了整整一圈儿的妹妹,皱眉说道。
“还行,眯了一会儿。”纪婉彤破颜一笑,小声说道。
“母亲故去,伤心是应当的。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否则,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见你如此,走的也不会安生。”纪清河知道妹妹的心结,却也无法开解,只能装糊涂,泛泛的劝一劝。
“嗯,我会注意的。哥,昨晚你跟筱攸姐……你们……没事儿吧?”纪婉彤昨晚看到蓝筱攸是哭着离开的,而哥哥也没有送。
纪清河笑了笑,摇头说道,“没事儿。”
纪婉彤缓缓垂下头,小声说道,“是不是因为……”
“不是。”纪清河随即打断妹妹的话,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急忙笑着回转,“是她母亲,身体有些不适……”
“过一会儿,刘杰可能要到家里来。”纪婉彤望着哥哥,淡淡的说道。
纪清河一惊,顾不得谎言被揭穿后的尴尬,急忙问道,“她……她这个时候,跑来干什么?”
刘杰就是蓝筱攸的母亲,马天泽的二婚老婆。
“她说……想看看母亲。”纪婉彤转过脸望着灵前那张面带微笑的照片,突然想起网络上的一句话,今生最在乎自己的那个人去了。
纪清河低头思忖良久,叹道,“她这么一来,很多事情就越发的说不清了。”
纪婉彤冷笑一声,说道,“有什么说不清的?她来了也好,省的我过几天登门去找他们!”
纪清河听了,脸色大变,四下看看忙碌的亲戚朋友,将妹妹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说道,“你想干什么?母亲刚走,你就不能安分些。”
纪婉彤望着哥哥,眼中的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落,老半天后,才咬牙说道,“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纪清河被问的心里发虚,目光躲闪的望着院外,小声说道,“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有什么可瞒你的。”
“看着我!”纪婉彤怒目圆睁,猛然吼道。
院中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吃惊的望过来,不明白这兄妹俩为了什么产生争执,居然在母亲的灵前就吵起来。有几个关系近一些的本家,更是快步向这边走过来。
纪清河长叹一声,先冲那几个本家摆摆手,才拉着妹妹进了储藏间。
“你知道多少?”纪清河一脸凝重,望着涕泪滂沱的妹妹,问道。
“我只知道,母亲一大早出去还好好的,可回来便……”纪婉彤死命止住哽咽,咬牙说道。
“有人捏造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这些谣言碰巧被母亲听到了,她跑去跟人理论,可能……唉……”纪清河实
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言语间便有些含糊不清。
“有人?是不是他?”纪婉彤的嘴唇都被咬出血来了,犹不自知,恨恨的问道。
纪清河摇了摇头,小声叹道,“应该不是,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对这些东西,避之都唯恐不及,怎么还会主动跳进去?”
“最近,他的职务是不是会有所变动?”纪婉彤心思透亮,立刻就明白了症结之所在。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管,便能管的了的。”纪清河望着妹妹,眉间耸的老高。
“你如果把我看成是一家人,就别瞒着我,自己一个人搞事情。”纪婉彤伸手抓住哥哥的胳膊,咬牙说道。
“你忘记母亲临终前的话了?”纪清河脸色难看起来,涩然说道。
“……彤彤,对你哥,妈不担心。男人嘛,到世上本来就是受苦的。这没什么好说的。你不同。那孩子是叫任凯吧。他是好是坏,妈顾不了了。可他如果真能护着你,让你开心。就随了他吧……”
母亲的话宛若巨锤击在女孩儿的心头,她立时奔溃了。失魂落魄的放开哥哥的臂膀,慢慢的蹲在地下,嚎啕大哭。
原来母亲的那番话并不是随意说说的,一切只是瞒着自己而已。
这次纪清河没有劝,任由妹妹肆无忌惮的痛哭,压抑太久,必要的释放远比无谓的劝诫更容易让人打开心结。
“这件事儿,你就不要插手了。纪家的男人没死,还轮不到女人出头。”纪清河说完,转身离去。
纪婉彤抬起头望着哥哥远去的背影,脑海里现出一张清清淡淡的面庞。不由得想道,他会不会帮自己?
四合院中。
任凯拥被而坐,正与佟京生交谈。
“如此说来,你最终还是要进到体制中去。唉,吾心甚慰啊。”佟京生望着任凯,轻声笑道。
“呵呵,看到你还有心思取笑我,就说明佟家的问题还有转机。”任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无侯便无佟。但愿,他们能记住这次的教训,运气不会永远站在佟家这边的。”佟京生低头看了看虎口的老茧,淡淡的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任凯便明白应该是候奎出手了。也是,两家三代相交,怎么会因为些许龃龉,便一棒子打死?况且,佟家也未见得就只剩一张牌。
“李诚的问题大不大?”任凯不愿在侯、佟两家的问题上,介入太深,便岔开了话题。
“自己打自己,怎么会疼?”佟京生拍了拍手,摇头笑道,“不过,侯勇……”
任凯拽了拽被子,随意的说道,“哪有两头都甜的甘蔗?既然你大哥得了好处,侯家老二就算是为了避嫌也应该做做样子。”
佟京生收敛了笑容,一脸凝重的望着任凯,说道,“侯勇从体制退出来了。”
任凯愣了愣,忍不住叹道,“候奎倒是个厉害角色。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你大哥的后路掐了。佟童呢?一定也出来了吧。”
佟京生鼻子里哼了哼,说道,“你跟候奎倒是一对儿知音。不错
,佟童的去处跟你还有些关联,白圭慈善基金会。”
任凯半眯着眼睛,想起第一次见到单慕沄的情景,不过月余,却恍如隔世,不由得一声长叹。
“嗡嗡嗡。”任凯看了看床边的手机,接通,“嗯,三哥。你说。”
“任总,我查了一下,纪婉彤母亲去世的那天早上,确实有意外发生。只是,那天正好飘着点雪,参加晨练的人也没几个,所以有些事情便没有传出来。”冯三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说道,虽然没有当面,可他仍能感觉到电话那边,骤然沉默中隐藏着的锋锐。
他略微等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有几个闲汉故意在特定的几个地方散布关于纪婉彤与……某高官的……不当言论。老太太恰好路过,不忿之下,与几人发生争执。期间,可能造成了老太太情绪起伏太大,加上她本身又……所以……”
“动手了?”任凯眉眼一挑,淡淡说道。
对面的佟京生看了,吓了一跳,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能外放杀气。
“那倒没有。我亲自走访了几个目睹争执发生的人,都说只见老太太跟人吵架,没看到动手。”冯三急忙说道。
“没看到不等于没动手。”任凯亮出了自己的态度。
“是,是,我明白了。”冯三慌不迭的连声说道,随着天南官场地震不断,任凯的威势一日胜过一日,有时候连他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随意了。
“背后是谁?”任凯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望着窗外房顶上的白雪,缓缓说道。
几个闲汉吃饱了撑的,会编造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撺掇。
“是颜明。”冯三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
“颜永正参与了没有?”任凯干咳一声,问道。
“正在查,就目前查到的证据来看,应该是不知情的。当然,也不排除之后会查到别的问题。”冯三本意是想瞒下来,可一听老板的口气,哪里还敢隐瞒,老颜家又没给过他一根儿烟,何必为了他们,让老板不痛快。
“嘿嘿。”任凯居然笑了。
可这笑声,无论是对面坐着的佟京生,还是电话那头的冯三,都听的毛骨悚然,心里发寒。
“嗯,三哥,这件事儿到此为止,你就不要再查了。”任凯脸上笑容未退,小声说道。
“是,我明白了。任总,刚传过来一个消息,马天泽的老婆去了纪婉彤的家。”冯三也压低声音说道。
“嗯,我知道了。”任凯说完便挂了电话。
陶瓷厂宿舍。
刘杰一身黑棉服,正站在丁爱珍的灵前。
“老姐姐,没想到咱们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里。”刘杰躬了躬身子,小声说道。
“刘姨,谢谢您能来看我的母亲。”纪清河回完礼,便走到刘杰面前,淡淡的说道。
“知道你们不愿意看到我。可于情于理,这一趟,我是非来不可的。”刘杰看了看面前的纪清河,最终却把目光落在灵前一动不动的纪婉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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