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微微明,初升的太阳还未来得及将温暖的光线洒入深谷,归心似箭的苛迷莲人就已经准备启程了。
他们要出发去魔鬼森林,到那里与族人会合,然后一起返回故土。愒缇斯和迦里担心出去后会再遇到啵噜兽,也匆匆爬了起来,赶紧背上行囊,打算随苛迷莲人一同出谷。
不过,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苛迷莲人根本不打算从那面斜坡出谷,而是选择直接攀越高耸垂直的山崖。
因为,昨日愒缇斯和迦里所滚落的那面斜坡,位于山谷的西南面,如果苛迷莲人从那边出去的话,就得多绕半个山头的路程,才能转向位于莫拉里山群东北方的魔鬼森林了,他们显然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
苛迷莲人取出怀中的光藤花种子,直接抛向悬崖顶端,很快地,纤长坚韧的花藤就从悬崖边缘纷纷垂落下来。
他们单手抓着花藤,赤足踩上崖壁,随着花藤的收缩,行疾如飞地登上了高耸的悬崖,宛如一群追风逐日的飞鸟。
站在谷底的愒缇斯和迦里,仰头望着高耸陡峭的崖壁,顿时傻了眼,这要怎么爬?
忧虑之际,鼻端忽然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清香,紧接着,身体已经被人拦腰揽住了,刹那间,心脏仿佛突然脱离躯体拔地而起,极速地飞向了高空。
等他们感觉心脏再次回落原位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之巅。不禁回身探头往谷底看了一眼,霎时吓得双腿发软,这实在太惊险了!
还没来得及回神说声谢谢、顺便道个别,苛迷莲人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等准备下山的愒缇斯和迦里再次回首时,苛迷莲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群山之间,或许他们早已走远,或许只是把自己融入到了巍峨壮阔的山景中……南方的秋季和夏季区别并不大,尤其是在景色宜人的千莲城。
这里气候温和,水土湿润,花草芬芳,建筑几乎都是白色的墙壁及深灰色的屋顶,环境整洁优雅。
不过,近期,这片优雅的景致中却藏着一股浓浓的忧郁,因为努兰德王辞世的消息已经再也无法隐瞒了。
似乎有人恶意在努兰德境内散播关于
“象征努兰德的千莲花已消失,努兰德王已逝,国家将会灭亡”的流言。
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并非全是假话。努兰德的两位王子,齐格勒·努兰德和桑格斯·努兰德,依旧醉心于争权夺利、不曾关注民生,但两人实力相当,谁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始终僵持不下。
在当前这种外敌环伺、内乱暗藏的形势下,努兰德最有权势的贵族——诺罗·金格勒不得不日理万机,几乎席不暇暖。
耗费了许多精力,好不容易才将桑比兰德和多罗多这两个名存实亡的国家,彻底掌控在了金格勒家族的手中。
眼看赫里岚谛已经蠢蠢欲动,战事又将逼近,诺罗不得不从桑比兰德匆匆返回国都千莲。
因为,他必须尽快解决掉努兰德王遗留下来的所有麻烦,以免待到赫里岚谛挥军南下之时,还得分心兼顾努兰德的后院之火。
所以,那两位王子很难得地在同一天接到了消息——向来无视于他们的金格勒家主,竟然破天荒地要求他们到王宫会面。
两人不禁忧心忡忡,虽然预料到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们,但又不敢不去,毕竟两人的实力加到一起,也远远斗不过一个金格勒家族。
三百五十年前,努兰德这个国家原本就是依靠金格勒家族的力量创建的,时至今日,努兰德王族手中的财富和军队,依然不及金格勒家族总财富和实力的一半。
尤其是近几年,叛离可农的贵族穆奇·阿瓦尔成为努兰德家族的一员之后,这个家族的实力就以迅猛之势与日俱增,如今几乎已经能与东大陆最大的国家赫里岚谛匹敌了。
两位王子早早就来到王宫的会议厅,忐忑不安地等着那位权势滔天的金格勒家主。
就像是在等待宣判的囚徒,时间越长越难耐,在宽敞的大厅内,除了焦急的踱步声以外,势不两立的两人始终相对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强大得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忽然从背后袭来,两人倏地抬起头,知道那位高傲强势的贵族已经来了。
漂亮的金发依然顺直地垂落在诺罗苍白的脸侧,那对冷漠的浅蓝色的眼眸,居高临地看了他们一眼,却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正是这股高傲强大的气势,常常使人不自觉地忽略了他惊人的美貌。虽然依旧被轻视,但两位王子似乎早已习惯,尤其是在获知诺罗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多罗多和桑比兰德收入囊中之后,就更加忌惮于他了。
尽管他脸色苍白依旧,但并没有听到以往那种剧烈的咳嗽声。一袭浅色的衣袍穿在那副修长的身躯上,看起来竟比黄金珠宝还更显华贵。
也对,他天生就是个贵族,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无法掩饰的高傲。他从来不笑,从来也没有,至少他们从未见过他的笑容。
这位强势的贵族,显然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们寒暄,一迈入大厅,便直接开口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带着效忠你们的人一起离开努兰德,想去哪里都随意,但军队必须留下;第二,你们可以选择留下,但别想继续当王子,要想保住荣华富贵,就必须随我出征建功,但若敢背叛,一样杀无赦。”
“什么?!”无论齐格勒和桑格斯再怎么忌惮诺罗,毕竟都还是王子。他们自小就被当成王族的继承者来教育长大,诺罗的这番话,无疑戳到了他们的痛处,明显已经不把他们当成王子来看待了。
努兰德王还健在的时候,诺罗顶多只是无视他们而已,未曾像今天这样,如此明目张胆地藐视他们的身份,王子们怎么可能还无动于衷呢?
大王子齐格勒立即暴跳如雷地吼道:“诺罗·金格勒,你不要欺人太甚!虽说努兰德建国之初,的确有你金格勒家族的一点功劳,但并不是全部,我努兰德家族一样功不可没,你凭什么将我们赶离国土?”二王子桑格斯也难得地和自己的兄弟同仇敌忾:“没错!国家军队本该是属于我努兰德家族的,凭什么都留给你?”诺罗面无表情地说道:“努兰德家族中,有能力领军征战天下的人,如今早已死光了。而你们两个?哼,坐享其成的家伙,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你这是什么意思?几年前征讨多罗多的时候,难道我们没上过战场、没受过伤吗?”桑格斯不服地反驳。
“呵,”诺罗竟难得地笑了一下,然而那双冰冷的蓝眸中却毫无笑意,
“如果你们认为陷害自己的父亲落入敌军的埋伏,也算是一记军功的话,那你们就太抬举自己了。”
“你——”本想厉声反击的两位王子顿时无言以对,不由得疑忌地怒视了对方一眼,随即又不约而同地转向诺罗,满脸心虚。
“既然想知道,那告诉你们也无妨。其实不光是我,你们的父亲也很清楚,否则又怎会消沉而亡呢?”诺罗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胡说!那场战争早已结束多年,我父亲是去年才……”情急之下,齐格勒竟在无意间承认了当年的阴谋,桑格斯恨不得当场揍他一顿。
“哼,他是在得知自己被儿子陷害后,郁郁寡欢了六年才逝去的。”诺罗毫不留情地陈述道。
闻言,城府极深的二王子桑格斯突然诡异地笑道:“说不定,我父亲是被你害死的!谁不知道你权倾天下,也许早就想将努兰德据为己有了,否则,怎会如此心急地将我们赶走?难道不是在害怕我们揭露你的阴谋吗?”尽管明知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意气之争,桑格斯仍是忍不住想激怒诺罗,至少也要在口头上占占便宜,否则他咽不下这口恶气。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位权势滔天的贵族。诺罗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做任何无谓的争辩,至于这个恼羞成怒的口头嫁祸,他更是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沉着冷漠地说道:“我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告诉你们我的决意。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至于怎么选择,随便你们。”说完之后,诺罗就直接转身离开会议厅。
激愤难平的桑格斯顿时失去了理智,想也没想地抽出腰间的利剑,对准诺罗正要迈出大门的背影,狠命地掷了过去……只听
“哐当——”的一声,桑格斯掷出去的利剑瞬间就被击落了,而诺罗手中正举着一柄没有出鞘的长剑,依旧背对着他们。
“哼,你就是再历练十年,也无法从背后刺中我。”诺罗头也不回地冷笑道,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就这样从容自若地迈出了王宫会议厅的大门。
诺罗的决定,对于这两位王子来说,好像是有些仗势欺人。但不管他们如何怏怏不服,也知道此时与诺罗对抗绝无胜算,毕竟都是受过正统教育的王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在诺罗面前,齐格勒和桑格斯虽然也曾短暂地处在同一立场,但事实上仍旧各自为政。
关于将来的打算,大王子齐格勒还有些犹豫不决,虽然有胆量与诺罗喧诤,却没勇气与他宣战。
诺罗·金格勒并不是普通的贵族,他权势滔天、高傲冷酷、手段狠绝,决不会忌惮他们的王族身份。
如今能给予他们选择的机会,也只是看在已故的努兰德王的情面上罢了。
虽然很不想舍弃王族的地位、财富和权力,但这些东西和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如果逃到别的国家去仰人鼻息、受人利用,那跟奴隶有什么区别呢?将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很显然,跟诺罗作对是一条万万不能选择的死路。齐格勒左思右想,发现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狠心舍弃王子的身份,委身被诺罗差遣。
据说金格勒家族军队中有几位将领是平民和奴隶出身,由此可见,诺罗现在虽然瞧不起他,但应该不至于会恶意刁难或坑害他。
于是,大王子齐格勒不由自主地偏向了
“留下”。不过,与他年纪相差无几的二王子桑格斯,心里却另有一番计较。
身为一个曾经被当成王族继承者而教育长大的王子,他怎能如此窝囊地任人摆布呢?
毕竟他父亲是努兰德王,他是出身高贵的王子,这个国家理应由他继承。
然而,诺罗却一句话就要让他将偌大的领土双手奉上,甚至连一个争取的机会都没有留下,就逼迫他认输了,桑格斯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于是,满腹愤恨的二王子毅然决定离开努兰德,发誓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复仇。
就算不能带走一兵一卒、就算再也无法夺回这个国家,他将来也一定要设法除掉诺罗·金格勒这个心头之恨。
但无论两位王子如何决定,对诺罗而言,国家并不是任何人的私有财产,没有能力的人,是没有资格担当这个重任的,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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