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树就这样在薛明灿的床前坐了一夜,天将亮时方才离开。
薛明灿整个早上都在等李怀树,等着和他告别。可是李怀树实在是太过繁忙,整个上午她也没有见到他。
她请管家帮她找一个地方让她火化叶榕。管家早得了李怀树的吩咐,无论薛明灿是想要安葬还是火化叶榕,他都能安排妥当。
薛明灿在城外火化了叶榕,并没有什么送葬的仪式,只有她一个人跪在那里。对于叶榕来说,这已经足够。
这天晚上,薛明灿做了一桌的饭菜,等了很久很久,才等到李怀树。李怀树惊道:“你这是……”
“谢谢你啊。”薛明灿笑道,眼里的悲伤仍未散去,“你这么帮我,一桌饭菜怕是不够。不过现在,我也拿不出其他谢礼了。”
菜已经冷了,下人很自觉地把这些菜拿去热。李怀树已经用过晚膳,不过这不重要。
“一直忘了问你,那天你怎么突然来了。”
“你知道,我家在京城有些产业,那天我是出去办事,恰好遇到。”李怀树说道。
一个每天异常繁忙的人,在京城有些产业,姓李。薛明灿心知有一个猜测,可她不想猜了,这有什么意思?
“明天,我要带着师父的骨灰回越州了。”薛明灿说道,“这顿饭,除了答谢,还有告别。”
李怀树放下了筷子:“不能等到病好了再走吗?”
病?李怀树请来的大夫说薛明灿是寒气过重。这没有错。可是这位大夫并不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寒气重。薛明灿曾听叶榕说过一些江湖人物故事,她自己也通医术,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寒气过重不是一场雨引起的。大夫也许还以为这是她的宿疾,她却很清楚,这是因为她当日所中一掌是阴阳掌。
阴阳掌为域外功夫,据说有十几年没有出现在江湖上。叶榕的仇敌是一位会使用阴阳掌的江湖高手。
薛明灿中了阴阳掌,体内寒气聚集难散,药石无法彻底根治。她以后都要和寒疾为伴了,病怎么会好?
“我不想再等。”
李怀树没有再劝,插开了话题,和薛明灿说起那本游记。薛明灿有了兴趣,话说的多了,这顿饭吃的很圆满了。
次日,薛明灿用过早膳便离开了。昨夜已经互相道别,今日也不必再等李怀树了。
她骑着马出了京城,因为身体不太舒服,走的慢悠悠。谁知,出京城不久,竟然遇见了她的堂兄薛成奚。
薛成奚今日休沐,约了友人前去垂钓。不曾想在京郊见到了独自一人骑马面色苍白的薛明灿。他心中疑惑,暂别友人,前去问道:“明灿?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和叶先生去越州了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薛明灿将叶榕被仇敌害死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向薛成奚表明自己要带叶榕的骨灰回越州。
薛成奚惊讶不已,连连惋惜。他一直对叶榕尊崇有加,认为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能人。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隐者竟然如此陨落,真是令人痛惜。
“没想到叶先生……天妒英才。”他叹了一口气,看着薛明灿憔悴的面容,“你这样子应该是病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回家?回到家,总比麻烦朋友好。家里定然会好好安葬叶先生。”
“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带先生回越州。”
“明灿,叶先生于你有恩便是于薛家有恩,这样大的事情,你不能不告诉我们。你随我回家,祖父会安排好一切。”
薛成奚所言有理,薛明灿自知理亏。她心道,家中人敬重先生,确实该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那便回了家,再去秋耶山。
薛明灿回了家,薛家人对这件事情一如薛成奚般惊讶。华氏见薛灿面色不好,请了大夫,让她好好休息,薛回和薛川皆会处理好叶榕的事情。
薛明灿其实累到不行,听见华氏温柔的话语,望着她的眼神竟有些痴痴。这是有十几年的时光,没有听见华氏这样温柔地安抚她了。母亲的声音像是潺潺春水,悠悠流淌,薛明灿渐渐入睡。
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叶榕的包袱被放在桌子上,他的遗物都在包袱里。从叶榕死至今日,她从未打开过这个包袱。
包袱里只有两套衣裳,一些银两,再然后便是一张做工精致的年轻男子面具。这张面具还是在去岁春日亲手制作的。
那时,薛明灿在书中看见了面具的做法,兴致满满地搜集材料捣弄。谁知第一张面具做坏了。叶榕指出她存在的问题,指导她做了现在这一张面具。叶榕永远都是这样,她背错草药名字、做坏面具,也不会厉声苛责于她,甚至不会对她说任何一句稍稍有些责怪之意的话语。
“做错了,重做就好。”
所有的错误失误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他指导她纠正错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做着正确的事情。
薛明灿从房间里找出一个木盒,将面具放进去。想了想,又把那个装着齐文贞青丝的荷包一同放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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