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炎纪

    
    镇雪关与天狼城不过只有短短百余里的距离。即使官道宽阔，可也把三十万大军拉扯成了一条冗长的直线。以至于在白瑾的前锋部队能望见到天狼城的时候，负责殿后的戚翁才刚刚迈出镇雪关的大门。
    出击的部队全部由岚州军构成，千里迢迢赶来支援的玄甲军，出人意料的被白瑾留在了镇雪关内。
    其实白瑾也算有些心思，之所以留下玄甲军，一来是因为秦明等人不断的旁敲侧击，自己不太想了扫了他们的面子。二来是因为白瑾也怕镇雪关有失，如果长孙良真的登高一呼，占镇雪关而立，那自己这支夹在两城之间的大军，恐怕旦夕间就会覆灭。
    即使他不并认为长孙氏会造反。可为防万一，他还是决定留下足够的力量驻守镇雪关，也算保证了自己的退路。
    反正玄甲军也需要休整，索性就留他们下来。至少在不会与长孙良勾结这一点上，玄甲军比任何一支岚州旧部都更值得信赖。
    秦明很大方的把近万老弱士卒留在了后方。而他自己则亲自带着装备精良的岚州大军，与白瑾一同奔赴天狼城。
    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是怕玄甲军人不熟悉镇雪关情况，才把最精锐的嫡系忍痛划拨了出来，帮他们一起留守镇雪关。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专司后勤的老兵除了能继续克扣玄甲军的粮草外，什么积极的作用都发挥不了。
    这场大战的军功，他势在必得。驻守岚州多年，他自诩深谙蛮族战力，在他心中，蛮族虽然人数众多，且民风悍勇。可一直以来都缺乏大战的经验，百人规模的冲突尚且可以凭借灵活机动的特性来取得优势。一旦进入了上万人的规模，他们绝对不会是阵法娴熟的岚州军的对手。
    况且，这次有三十万大军供自己调遣，蛮族人就算来的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自己只需要带着重骑一个冲锋，就可以击破蛮族那些不知所谓的狼骑了。
    至于天狼城，秦明甚至有些怀疑，那些由蛮族人修筑出来的城墙会不会在士兵攻城的时候碎裂倒塌。。
    白瑾此时的意气风发比之秦明更胜一筹，在天启城，他只不过是一个跟在他大哥身后的三殿下。身份虽然尊贵，可在真正上位者的眼中，只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
    可如今他手握数十万大军，一跺脚，整个北境都要颤抖。这等威势，比之他的先祖也不遑多让。要知道，传说天启帝起兵之时，也不过白瑾如今这般年纪。
    白瑾现在不停盘算的是，这场冲突要做到什么程度收场才好。
    众所周知，自己率军来蛮族挑衅，打的就是赤阳剑仙约战蛮族大君的幌子。
    虽然对赤阳有着十足的信心，可坊间盛传，当代大君铁穆干也是
    货真价实的天阶高手。两人究竟孰强孰弱，白瑾心中并无十分把握。
    到时候若是赤阳剑仙无法取胜，或者是惨胜，都不难以达成给自己树立威望的目的。
    一旦走到了那不，那自己就需要与蛮族大战一场，靠军事实力的绝对碾压，来提振自己在北境的声威。
    可两国如此大规模的冲突，总是要有一个由头的。
    想到这里，白瑾回头眺望了一眼戚翁带着的压阵队伍。那里除了岚州军外，还夹扎着七八支零散的队伍，这些队伍，人数多的不过近千人，少的仅有数十人。身上穿的更是五花八门，没有丝毫统筹调度过的痕迹，显然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势力。
    任谁都想不到，这些打扮得有些破落之感的人，竟然还真的就是蛮族人。而这些蛮族正是保证白瑾正当挑起冲突的最大理由。
    其实，蛮族自从当代大君执政后，就力求统一，消弭隔阂。虽然还是有熊族那样喜欢掠夺他人的部族存在，可比起以往，也是和平了许多。
    但在以前，蛮族各部族之间的仇杀和分裂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几乎每个月都有部族会在相互攻杀之中灭绝。
    长期的争斗，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有了胜者和败者之分。胜者就如狼族，熊族，鹰族一般，壮大了自己的部族，获得了更多的资源，有了能够长久发展下去的资本。
    而败者除了失去财富和人口之外，有的甚至还会失去先祖留下的土地。
    而去土地的人，只有选择流亡，其中大部分最后都加入别人的部落，而少部分则辗转流落到了岚州。
    大炎是没有兴趣对这些丧家之犬赶尽杀绝的，相反，为了彰显仁德，对于这样的部族，只要他们肯宣示效忠与大炎，就会在获得边境上开垦荒山的权利。千年以来，一直如此。
    正在白瑾队伍中的，就是那些人的后裔。他们虽然落魄，可有些人身后代表的部族甚至比如今的三大部族还有久远。其中的恩恩怨怨如果细究起来足够写出一整套的蛮族秘史。
    把这些人带上，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个看似得理的往日仇怨。所谓‘得理不饶人！’。自己管辖内的蛮族人要与天狼城的蛮族人算账，那自己出手帮忙，也就合情合理了。
    白瑾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篇檄文，他打算在天狼城下历数蛮族的‘罪状’，然后代表大炎皇帝对天狼城发动一次惩罚性的攻击。
    三十万大军不需要有太大的战果，只要把声势搞大，让整个岚州的人都不得不看到自己是一位多么强势的领导者。蛮族在自己面前，将只有臣服这一条路可以走。
    而且为了避免蛮族坚守不出，他将攻城的重型符器都带了出来，这些家伙一旦发动，天狼城的城墙上面，难
    免要留下几个难以修复的大坑出来.....
    作为挑起这次冲突的赤阳剑仙，却显得最是沉稳洒脱。不知为何，他今天穿了一件只有蛮族贵族在庆典上才会穿的翻毛皮衣，领间袖口都布有华丽的绣纹，看形状，似乎是一群长了翅膀的飞兽正在对着太阳咆哮。
    众人以为赤阳剑仙之所以如此穿着是为了对蛮族挑衅，再加上人家身份尊崇，也就没人敢提出异议。
    与华丽衣衫形成对比的，是赤阳剑仙显得有些单调的脸庞。一路行军，他除了在白瑾问询的时候稍稍答了几句之外，就没有再说过一个字。眼角眉梢都似乎静止了一般，平淡的甚至让人有些心悸。
    自熊族年轻人闯关已经过去了三天，即使没人通知，整个天狼城中的蛮族人都知道了白瑾大军已经开拔的消息。
    通商后搬进天狼城的大炎人已经陆陆续续走了九成，空出来的街区，直接就改成了军队的行营。因为随着越来越多的蛮族人前来支援，天狼城周围已经再没有了可以扎营的地方。
    其实，有很多蛮族人还是第一次来到天狼城。万里大雪山实在太过广袤，如果不是首领说有战事，恐怕这些蛮族勇士一辈子都不会走出自己的领地。
    很遗憾，他们看到的天狼城，早已没了往日的勤奋素朴，反倒是处处都透出一股不安和焦躁。这让他们的心情十分复杂，既羡慕天狼城中的蛮族居民竟然拥有如此雄伟的城市，又鄙视他们在享受安逸的时候变得软弱。
    作为‘神之使者’，楚烨是天狼城中唯一在此时依旧可以自由活动的大炎子民。但为了省却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从大君那里借来了一身黑色的鬼弓长袍。
    在赤阳山巅那一战传来之后，楚烨立刻就猜出了战斗的另一方就是谁，他虽然不知道老氿为何赌上性命也要去尝试阻止赤阳剑仙。可就如老氿最后说的那样，这是他为了弥补自己心中遗憾所做的选择。
    也许比起在旧伤中继续忍受痛苦，老氿更希望能够为了心中那抹执念而壮烈战死。
    此时的楚烨只有孤身一人，小为羽本是和他在一起的，可今天一早，大合萨就派人前来，请走了她。楚烨看他们的样子是诚心实意的想要保护小为羽，也就没有拒绝。将傲雪剑交给为羽傍身之后，就任由他们离开了。
    而他，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北境的这场即将发生的冲突，绝对会是一场激烈的大战。白瑾作为大战中的一方，又是绝对会出现在阵前的。
    当日母亲被掳，白瑾很可能知道什么。楚烨想不出什么时候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来接近他。如今自己已经具备了玄阶中品的实力，而且还习得了数道强力的功法，只要全力一拼，未尝没有
    在乱军之中拿下白瑾的机会。
    所以，在送走小为羽之后，楚烨就化妆成了鬼弓射手，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山岗之上。
    本想潜伏在这个视野开阔之地以便随时可以掌握战场动态，可惜，在楚烨刚刚赶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肥胖身影，以及跟在他身后的数百蛮族武士。
    不想被人发现，楚烨转身就欲离去，可那胖子的眼力竟然十分惊人，转瞬就发现了他。
    听到那句“大哥！您怎了来了！”楚烨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不去揍人的冲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