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记之凤舞飞鹰

第四十九章、钱家有子乃儒生

    
    麻面马脸小混蛋的身体已是探出了半个身位,卯足了力气的拳头也已抡出了半圈,只是恰在此等节骨眼上,小子所穿丝袍的后脖领子却被人自后面一把给牢牢地薅住,以致于钱江使出吃奶劲道的悍然一击而距那想要痛击的目标足足差了半个臂膀之远,如入无物之境一般轻飘飘地捶在了空气之中。
    眼见自家做足了准备的致命一击,却在一击得手之际遭人阴招而至功亏一篑,钱江小混蛋的心里这个气呀无以言表:直娘贼的!是哪个混蛋敢在此间坏了你家钱嗲嗲的好事?!
    “直娘贼的!……”
    心中大恨满脸狰狞的钱江回过头来咆哮之声破口而出,只是骂声仅仅出口半句便如鸡子嗉子被谁给掐住了一般戛然而止,瞧马脸小子张口结舌一脸仓惶的模样,众人皆知坏他好事之人定是混蛋小子不敢得罪的一号人物。
    一把薅住钱江的后脖领子将之生生拽回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自堤岸之上冲着秦铮他们指指点点说说笑笑那四个书生模样的其中一人。
    此人头戴天青色儒巾身着天青色儒袍,腰间一条深青色布带脚蹬白底皂靴,瘦高的身形稍稍有些长于他人的白净面庞,鼻翼两侧有几颗若隐若现的蝇头雀斑,右手薅着混蛋小子钱江的衣袍脖领,左手之中还握着一卷书册,两只不大也不小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凶光恶狠狠地瞪着麻面马脸小子。
    “若是被大兄再听到你这厮的嘴里如此这般不干不净,大兄便撕烂了你这张满口污言秽语的臭嘴!……”
    小小诸葛秦铮猜得果然一点没错,这位十五六岁一副儒生模样打扮的后生,正是麻面马脸小混蛋钱江的大兄,古城集镇乡里之间读书人中的领军人物,更是此次欺侮羞辱事件的始作俑者,钱江小子的后援靠山钱大郎君钱海是也!
    今日本不是休沐日却因洛阳县县学的博士公务在身故而休学一日。
    适逢古城集镇集会之日,县学儒生钱海便约了三位年纪相仿的同窗来到洛水之畔赏景踏青。
    早间乘舟泛游水面并于白水楼用罢午饭,心满意足自白水楼出来刚刚来到了洛水堤岸,远远便看到日昇酒楼闫家那两只狗崽子与几位面生的娃娃小子,手拿纸鸢吃着果子兴冲冲地直奔东面堤岸而去。
    游兴已尽本已是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恰好碰上了闫家的两个崽子,何不趁此时机好好羞辱戏弄此等几个小子一番,既能乐哉乐哉亦能替阿爷平复一下大人的心头浊气。
    呵呵,此等送上门来的乐子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乎这个白脸雀斑的混账后生招手唤过了贴身亲随耳语一番,频频点头的亲随则遵照少主吩咐嘻嘻笑着径直而去,一番折腾不但找来了麻面马脸小子钱江一众混蛋,还自家中招来了三位亲随家丁,于白水楼一侧的堤岸之上与钱海等人聚齐之后,携着哨棒呼喝叫嚣着杀气腾腾地撵了过来。
    马脸小子钱江寻衅滋事故意放飞了秦三的蝴蝶纸鸢,便是钱海小子暗中所授的机宜。
    呵呵,于洛水之畔玩得倒是颇为尽兴,纸鸢放得一个比一个高,哼哼!一经出手便要给那些外乡小子一个下马威打掉他们的风头,让那些外乡小子思量思量之后究竟该如何行事才好!
    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钱大郎君的意料。
    眼见着自家这方人多势众,且弟弟钱江的身后还跟着四个孔武有力手持哨棒的壮年亲随,而那黑胖的小猢狲却无半分胆怯之意,竟敢跳着脚指着自家弟弟鼻子出言质询,猢狲身后体壮如熊的黑壮小子,亦是跨步上前便要挥拳相向大有一种强龙压倒地头蛇的气势,若非被其身边的白脸娃娃伸手拦下,与那黑厮相隔甚近的兄弟只怕立时就要吃上一些苦头。
    看到这里有些心机城府的钱海大郎君已是待不住了,招呼一声便与其三位同窗迈步下了洛水堤岸。
    距离越来越近钱海这心里倒是越没了底。
    除了被自家郎君一众兄弟早已料理得是服服帖帖,见到钱家兄弟如同鼠儿见到猫儿一般畏惧的闫氏兄弟,余下的三个外乡小子却无一人有半分惶恐慌乱之意,似乎此等场面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了一般。
    更令钱海这厮颇为忌惮的便是奉秦公之命负有守护监管职责的陆五陆司戈。
    素以勇猛机智著称的陆五,已在威名赫赫的朔方边军之中摸爬滚打了八九年之多,莫看他的军职只是正八品下的果毅都尉府左司戈,真要论起实际的品秩,亲手斩获敌寇首级十七级军功策转三转的陆五,兵部授以的勋官已是实打实的从六品飞骑尉。
    只是从六品飞骑尉的勋官也不过是比其他兄弟多些月例薪俸的虚衔而已,除了自幼相伴一同从军兄弟情深的陈奇知晓之外,不喜张扬的陆五还从未曾在他人面前张扬过此事。
    眼前这些屁大娃娃摆开的阵仗,即便真的打将起来,于陆五看来充其量也只是如同挠痒痒一般博得司戈开心一笑罢了。
    早在变故发生之前,做过斥候队正的陆五暗中已然细细勘验过来者几许何等样人。
    呵呵,七个已过了吃屎年纪如今却依然还在吃屎的娃娃小子、四位鸡毛都还没长全的嫩瓜儒生加之四个外焦里嫩色厉内荏银样镴枪头的亲随家丁。
    此等陆五随手都能一锅烩了的歪瓜裂枣之中,他所在意的无非就是四个外焦里嫩色厉内荏银样镴枪头的亲随家丁,若要说的更为准确一些,陆五真正在意的物什只是四个银样镴枪头亲随家丁手中所握那四根油光发亮硬度相当的柞木哨棒而已。
    陆五的身上若是佩戴着那把随同他征战已有三年的上乘横刀,莫说是这几根破木头棒棒,就算是大拇指头粗细的镔铁棍棒,也定然逃脱不了司戈那记兜头破风斩一劈两断的悲惨命运。
    只是自家那把制式横刀已然遵照秦公的吩咐交于了秦亮,如今正静静地躺在日昇酒楼三楼的皮囊之中,赤手空拳对付那几根坚硬似铁的柞木棍棒,若是此间单就陆五一人自是不在话下,然其身边还有二郎君秦铮此等小几位在场,如何能够确保这几根柞木哨棒无法伤及秦铮、秦东、秦三与闫家兄弟,便成了陆五陆司戈需要仔细应对的当务之急。
    悄无声息间不动声色的陆五已将身形悄然移到四个嬉皮笑脸持棒观望的亲随家丁侧身旁,一旦有何不测,凭借陆五自血海肉山之中磨练出的铁拳与铁腿,纵身跃起一个暴雨连环绝计能将亲随手中的四根柞木哨棒一击而飞。
    相较之间高下立判,陆五就像是一只匿影藏形窥视猎物等待一击而中的吊睛白额大虫一般,而钱家那四个浑然不知凶险所在依旧一副嬉皮笑脸模样中看不中用的亲随家丁,则是如同专门为兽中之王精心准备的开胃小菜一般,等待他们的悲惨结局可想而知可见一斑。
    钱海儒生的见识确也非是常人可比,辨识人物的能耐远在另外三位浑然不觉凶险所在的狗屁儒生之上,堪堪距那人声鼎沸的娃娃小子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这厮已然敏锐地察觉到了陆五这个看似人畜无害实则一击必杀的强大力量。
    莫名而来的一阵心悸,不得不令钱海小子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秦铮、陆五等人的样貌装束。
    三个外乡小子几乎皆是同样的装束打扮,头上绾着一个或着两个发髻,一身麻布短衣短裳脚蹬一双白底皂色布鞋,穷酸的模样乍看起来与那等往来东西交通货物的普通商贾家中子弟并无二致,与古城集镇一众郎君兄弟身上的锦衣丝袍更是相较甚远。
    若是单看衣着装束似乎一举拿下此等外乡小子应是不在话下,然不论是明眸皓齿一身灵动的白面小子、体壮如熊一身煞气的粗大黑厮,还是矮胖敦实一脸狰狞的毛头小子,他等身上所透出的气度气势却与寻常商贾家中的子侄相较云泥。
    不丁不八立于人群西侧五六步开外神情剽悍体格高挑的黑红汉子,一身的装束行头却与寻常富豪乡绅人家的亲随家丁大相迥异。
    汉子头戴青黑色的纱罗幞头软巾,身着深青色窄紧直袖圆领襕袍常服,腰间束的像是品质上乘的牛革板带,脚蹬一双乌黑色的六合皮靴,顾盼之间看似随意率性洒脱得紧,然那双黝黑发亮精光熠熠的眼眸偶有扫向自家之时却透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如此这般的衣着装束?如此这般的体态气度?
    嗯?……某怎地觉得有种军伍之人的做派之感……
    钱海一年之前便以聪慧博学知书识礼考入了洛阳县县学文馆,苦读儒家经史典籍因其善于察言观色梳理个中关系而深得县学博士喜爱,时常被交友甚广的博士带着拜访故旧结交朋友,其于人情世故典章制度朝堂礼仪见多识广自是非比寻常,一番苦苦思索之下,还真让钱海儒生想到了些什么。
    彪悍汉子头戴青黑色的纱罗幞头软巾,身穿深青色窄紧直袖圆领襕袍常服,如此装束本就不是寻常人家的亲随可以随意穿着的……
    此人定是哪家亲卫或折冲府属下的低阶军官……
    如此说来此间三个样貌气度感觉大不相同的娃娃小子也非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或会是官宦人家的家人子侄,至不济也会是这位低阶军官的亲眷子弟。
    想到此处本就明白事理的钱海不禁心头一凛:今日图谋之事已然不可继续为之!
    朝廷制度礼仪典籍刑律疏议早有定论,身份等级贵贱有别以下犯上者是要被拉到县衙吃板子的,莫说自家阿爷毫无品级可言的里正身份,即便娘舅乃是洛阳县正七品下的县丞此事也是不可为之。
    刚刚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还未及钱海开口了结今日之事,便听得白面小子语出连珠一般说出了一番令人瞠目结舌的惊人言语。
    眼见着机巧百变的小鬼头眼眸之中暗含着狡黠自得的神色,再细细品味一下小子言语之中暗含的味道:某等乃是何等模样的英雄好汉,需的拿捏好自家的身份形象,岂能与此等狗屁不通的腌臜小鬼一般见识!嘻嘻,一群只知惹事不能了事连那鼠辈都不如的不良无赖子而已,休得再要搭理他等!……
    钱海心中登时大呼不好,如此狠辣刺耳的言辞本就是此子的阴谋诡计,小鬼头定是想用此等诡计彻底激怒弟弟,惹得弟弟怒火中烧悍然动手,以此来坐实某家兄弟们恃强凌弱欺侮他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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