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阴损的诡鬽心思真真是阴险卑鄙得紧!
如此令人羞恼的言辞就算自家但要听闻也会勃然动怒,更何况家中那个终日里不思读书修身只知惹祸生事浑浑噩噩屁事不懂的弟弟?
果不其然,蠢笨的二郎君钱江果然被滑头小子气得是三花聚顶七窍生烟,怒火中烧之时抢身而出抡圆了臂膀便要冲着白面小鬼的面庞砸将下去,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即便是大兄钱海出言喝止也已不及阻止小鬼头的计谋得逞。
就在暴怒的弟弟钱江挥动手臂的瞬间,钱海分明自白面小鬼的嘴角看到了一丝果如其然的得意之色。
于县学之中苦读经典且时常修习君子六艺的钱海,身手却也甚是矫健威猛膂力惊人,情急之下亦是顾不得儒生自应保持的温文儒雅翩翩风度,一个健步抢上身去右手疾出劈头而下,手掌所落之处刚刚好一把薅住了钱江的脖颈衣领,单臂较力生生地将这个惯会惹祸生事的混蛋弟弟给扯了回来。
直娘贼的?!
钱江此子奸懒油滑不说且还学会了如此不堪的污言秽语,尔等难道不知某与你乃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么?!
今日回去之时定要与阿爷说及此事,请大人务必严加管教此等惫懒小子,绝计不能如此这般放任此子厮混下去!
恶狠狠训斥了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冲着自家大兄骂娘的混蛋弟弟,钱海转过身来之时脸上已然换做了一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神情,认真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样貌俊秀内里却奸猾如斯的小鬼头。
瞧瞧!瞧瞧!白脸小鬼的眼眸之中果然闪现出一丝奸计落空的失望之色。
嘿嘿!想要骗过某家弟弟率先对你出手动粗?……
呵呵,但要有某钱大郎君在此,定然不会让你这心眼坏透的小鬼头阴谋得逞!
心中虽是颇为不屑秦铮小子的阴私伎俩,然作为儒生的钱大郎君表面应有的礼仪自也需得做足本分,钱海颇为矜持地一笑而后抱拳团团拱手开口言道:“诸位有礼了,在下姓钱单字名海,本就是洛阳县治下的古城乡里人氏,亦是本县县学的一名儒生,儒生钱海不才瞧着列位朋友却是面生得紧,想来你等……”
按照惯有的逻辑思维钱海自认为此等外乡人士既是官宦人家的子侄亲随,本应遵从士人阶层应有的谈吐礼仪,既然自家已与他等见礼且绍介了一二,想来此等外乡人也定会与钱海见礼绍介一番,只是……
钱海今日却是真真大跌了眼睛,面前这大大小小的老几位非但没有与其见礼绍介一番之意,黑壮小子与黑壮小小子甚至未曾拿眼皮夹上钱海一眼,二子出离愤怒的眼神欲将吃人一般直直所瞪之人恰是其兄弟钱江。
而令钱海颇为忌惮的黑红汉子或会是双手负于身后太久的缘故,就在钱海儒生自以为彬彬有礼绍介自己之时,英武彪悍的汉子却是随意率性地做着不知所谓的曲肘阔肩动作。
喂喂!尔等当某钱海堂堂的优等儒生乃是一介透明的玩物么?
还好,那个白净面孔的小鬼头则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欢喜模样,频频点头似乎是在认真聆听自家的绍介一般,只是……
只是此子既不与钱海以礼相见也无开口言事之意,一副听之任之任由钱海继续为之的做派。
喂喂!你这小鬼如此行事个中究竟能有几个意思?!难不成钱海之所作所为对你而言便是如同无谓之举过耳之风么?!
钱大郎君活了这么久也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牙根痒痒之感,若是情况允准的话,已然气炸胸中肺锉碎口中牙的钱海定然会扑将上去,“啊呜!啊呜!……”一口一个将此等几位毫无半点礼数可言的外乡人给生生吞进肚里不成。
自诩知书达理以礼待人的钱海哪里会曾知晓此三个外乡小子,虽说乃是正四品下尚书右丞的郎君家人,然平日里一贯的做派却是如同他那不成器的弟弟钱江一般无二,不喜知书达理甚喜四处游走戏耍玩乐,于士人礼法行事规矩一事甚是不屑得紧。
黑红汉子陆司戈更是久居边塞北地朔方军伍之中,行事风格本就粗狂彪悍得紧,对文人儒生士人阶层的日常礼节知之甚少并无甚多在意之处。
故而儒生钱海的一番良苦用心却如鸡同鸭讲一般了无作用。
既然尔等这些来自外乡的粗鄙之人如此怠慢于己,一腔怒火的钱海自此便也不打算与之遵规守矩客套三四。
桥归桥路归路!某等只找闫家两只狗崽子的麻烦自是不会招惹你等!
只是你等也需知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嘿嘿!再怎地说来钱海也不是等闲人等随意欺侮之人!
于是乎钱海飞速地收起了矜持的笑容冷冷的面孔冷声说道:“与你等见礼绍介也不见有何回应,既是如此,想来某这本地人与你等外乡人之间也没有甚的好相谈的!”
“舍弟等人行事粗失无礼,错以为那是闫家狗崽子的物什而放飞了你等的纸鸢,失礼之处作为兄长钱海自会代为赔偿,你等若是愿走大路朝天且请那边,正所谓原路来之原路回之,你等若是愿留钱某也无半分异议,只是莫要妨碍了某等行事便是。”
“钱家一应人众与他闫家几头老狗小狗之间素来颇有嫌隙,钱某今日到此自是有事要与闫家的两只狗崽做个了断,此事却与你等外乡人并无半分干系,钱某好话说尽礼数亦是颇为周全,想来区区小事你等也不会为此拒了钱某的一番好意吧?!呵呵……”
钱海自以为此番言辞滴水不漏文武周全,为此,慷慨激昂的钱大郎君还颇为自得的呵呵一笑,凝神细思之下,总觉言辞之间所用语气似乎硬度不够,若是传将出去怕是会损了钱大郎君的名头,于是乎……
“外乡来的后生!某一看你等便是初次来到这洛阳县治下的古城集镇,嘿嘿,此前来过之人定然知晓钱家在此的名号,绝非是闫家老狗的日昇酒楼可以相提并论的,某奉劝诸位一句强龙尚且还不压地头蛇,出门在外之人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好,要知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好了,钱某言辞已尽勿谓言之不预也!”
耐着性子听那钱大郎君罗里吧嗦说了许多,孰料这厮的言辞之中多有辱及闫超父子的不堪言语,秦铮等人虽说与闫家父子乃是今日方于日昇酒楼刚刚结识,之前亦未曾有过半分的往来交情,然一同结伴出游的伙伴被钱海那厮狗崽子大狗小狗不停辱骂着,任谁都会觉得就像是在被钱海那无礼混蛋当众抽着耳掴子羞辱一般。
无论是性情沉稳的陆五陆司戈,还是秦东、秦三两个恼怒不已的毛头小子听得早已是火冒三丈,若是依着他们的本性,早早便会扑上前去一顿乱拳封住那厮的鸟嘴……
直娘贼的啰嗦小子!给某等闭上你的鸟嘴!!
只是……
只是二郎君秦铮却是一副笑眯眯倾耳聆听的模样,且当机灵小子听到钱海辱骂闫家兄弟为狗崽子辱骂其父闫超为老狗之时,小鬼头还频频点头似有默认之意且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烈开来,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笑脸俊秀绚烂可谓是人见人爱的乖巧娃娃,然其那双黝黑灵动的眼眸之中偶尔闪过的点点寒光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秦铮郎君听到钱海说出钱某言辞已尽勿谓言之不预也这句结语之时,一张俊俏的笑脸彻底地绽放了开来,开怀欣喜的模样似乎像是在告诉钱大郎君,你所说的一切小子全然遵从并无其他异议一般。
虽说此等外乡人之中钱海颇为忌惮的乃是陆五陆司戈,但是善于察言观色的钱大郎君自也能分辨出来,眼前这个机灵的白面小鬼才是他们之中说话最为管用之人,只要稳住了这个娃娃小鬼今日之事便已算是大功告成。
看到秦铮的脸上如同鲜花一般绽放开来的笑容,钱大郎君的心终于放在了肚腹之中,彻底松活下来的钱海已经越过了秦铮诸人,将他那双充满鄙夷羞辱神色的眼眸嚣张地投射在了一脸惊恐莫名的闫家兄弟身上。
恰在这时,洛水之畔芦苇飞荡的盈盈草地之上,突兀响起了秦铮郎君的一声爆喝。
“狗崽子骂谁?!!”
一声爆喝即出那是满场皆惊,其中最为震惊的莫过于彻底安下心来的钱海钱大郎君。
狗崽子骂谁?!是呀!钱某刚才辱骂的狗崽子究竟是在骂谁?
嗯?……让某思索一下先……
放松之余震惊之际,一向机敏的钱海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狗崽子的辱骂言辞究竟是在骂谁来着。
恍惚思索之际,这厮一眼看到立于秦铮身后不远处面如死灰一脸惊恐的闫家兄弟。
哦!是了,狗崽子那些言辞原本便是自家辱骂此兄弟二人的!
狗崽子原是骂他二人的!狗崽子骂他二人的!狗崽子骂他二人的!狗崽子骂他二人的!……
此时此刻,钱大郎君的脑壳之中除了‘狗崽子骂他二人的!’的呼之欲出念头之外,其他一概浑浑噩噩空空如也,一旦获知了本是自己所说却是突然忘却而又急于想知的答案,那种强劲浓烈的惊喜之感立时便充斥于钱海的整个躯体之中,彻底放松毫无半分戒备之意的钱大郎君猛然间伸出右手直指一脸懵逼的闫家兄弟,所得出的完美标准答案冲口而出。
“狗崽子骂他二人的!……”
这一刻,洛水之畔的流水、渔舟、飞鸟、浮云……所有的一切仿佛凝固停滞了一般,不声不响不移不动不鸣不叫不聚不散……
唯有钱海大郎君那一句“狗崽子骂他二人的!”的绝美震撼之声,却犹如轰鸣而响的大道之音一般响彻于洛水之畔的山川水谷之间。
下一刻一阵喧嚣的爆笑声在同一个地点宛如升腾的火山一般炸裂了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事件的谋划、设计与始作俑者秦铮郎君,那张原本俊秀端正的小脸因为抽搐扭曲已是几欲没了人形,若非此刻还未到真正得意忘形之时,此等奸猾似鬼的猢狲早已会为了自家的创举杰作捂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
“哈哈哈……唉哟!……哈哈哈……肚子疼,唉哟!不行了,某真的不行了……哈哈哈!某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有此等蠢笨憨货为了骂人而自称为狗崽子,哈哈哈哈!……不行了,肚子已是笑疼了,闫平,闫平!还傻愣着作甚?!快些过来扶着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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