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比例的全国地图,只是上面所标注的名称与她的记忆不符,比如说,武汉这个三省通瞿的中原大邑,打响辛亥革命第一枪的首义之城,被称为“鄂州”,后头还加了一行小字......武昌郡。
“原来是这里,鄂王故地啊。”
刘开放用一支硬笔,在边上写下武汉两个字,沈云好奇地问道:“鄂王?”
“鄂王岳飞岳鹏举,没听过?”
“知道,他是民族英雄。”
刘开放来了兴趣,放下笔说道:“那你也知道大宋了?”
“嗯,宋元明清嘛。”沈云当过教师,对于历史当然不陌生。
“喔说说看。”
在沈云简单的描述中,他大致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走向,大宋的历史与他的所知相差不远,元人则要活得更长久些,至于后面的明清,却闻所未闻,一定是在哪里出现了偏差,他有一个隐约的感觉,但是需要证实。
“为什么,国家的首都被占,你一点都不痛心?”
“因为东北已经落入日寇之手七年了,要痛心的地方实在太多。”沈云淡淡地说道:“果党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他们代表的是大资产阶级大地主的利益,而我们党是为穷人当这作主的队伍。”
“你的面前就站着一位大地主喔?”
“现在是全民抗战,一致对外,你怎么也应该属于爱国华侨、开明绅士吧。”
刘开放笑了:“那我这个开明绅士,能不能请你们当护卫啊。”
沈云也跟着笑了:“我就是来与刘先生商量此事的,应你的要求,我们八个人再加上新来的两个女同志,将组成保卫小组,负责你的安全。”
“喔,是跟着来的那两个女兵吗?”
沈云点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刘开放只问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
“我们的位置在这里。”
她凑过头去一看,标注着太平岭的一条山脉,隔在穆棱河与牡丹江之间,从东宁县一直延伸到了密山,与乌苏里江国境线只有一江之隔,而离设在莲花泡的第二路军宿营地,则隔了一个穆棱县和半个林口镇,这一路上关卡林立,图佳铁路、密林铁路、牡丹江到东宁的公路,都是日寇防卫的重点地区,守备十分严密。
“这一带山高林密,范围很广,回旋余地大,更重要的是,它紧邻国境线,虽然倭人设置了国境守备队,这么长的一条防线,总有空子可钻,这里头就是咱们的天下,随他来多少人,就像你们那天的打法一样,几发榴弹十几发狙击子弹,轻松解决了近二十个敌人,我们要打就打这样的仗,你明白吗?”
沈云眨了眨眼睛,她不明白。
刘开放接着说道:“再过一个月,大雪就会封山,山下的防备必定松懈,到时候就是出击的好时候,看到没有这么大一片土地,无论想打哪里都可以,避开他们的重兵,专打人数不多的据点,迅速解决打完就走,你说说看,日寇有什么可怕的?”
“可我还是不明白。”
“你呀,要有战略眼光。”刘开放很想伸手去点点她的额头,可最终也没有这么做。
“你们的那位领导和我谈过,想要让我帮忙,解决一些物资供应问题,说实话,一时的应急没有问题,可天长日久了,几百人的吃嚼,总不能全靠人家来帮吧,用你们的话说,我算是个财主,养你们八个就算到头了,再多来两个丫头也只能凑合,谁让你开了口呢,可是三五百人马,我实在是供不起呀。”
沈云明白了,这是婉拒,可她还听出了别的意思。
“刘先生,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有点心得,想与你们合计合计。”
“要不我去请领导过来,你们谈?”
刘开放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没有权力决定吗?”
“我......”沈云愣住了,她在党委会议上被任命为工作小组组长,本身就负有领导责任,并不需要事事请示,否则成立工作小组就没有意义了,只是一时没有习惯而已。
“我怕事情太大,不好判断。”想了想,她只能这么说。
“你要学会负责,就像在河边,无论对错,首先必须要果断,在不断地实践中,加强你的判断力,这样才能成长。”
刘开放的话让她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太真切,感觉像是在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领导才能,这会是错觉么?
“刘先生,你说吧,我试试。”沈云吸了一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好,那我就说了,首先我问你,我们的优势是什么?”
她想了想答道:“地形、武器、还有情报。”
“那你认为,要怎么利用这种优势呢?”
“利用先进的电子设备找出敌人的薄弱之处,再用武器的优势,加以打击,最后利用地形上的便利脱身,对吗?”
刘开放听着她的话,身体慢慢靠到了梨花木椅背上,受到他的鼓励,沈云的思维也越来越顺畅。
“有了天空中的监视,敌人的任何行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即使攻击不顺利,也可以马上撤退,按照事先设定好的路线离开,并在沿途布置地雷,以阻碍追兵的行动。”
“嗯,思路是对的。”刘开放肯定了她的想法:“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同你说过,女兵在战场上的打法?”
“五百米开外?”
“对,那么你说说看,你们这一队人的主要作用究竟是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那就是女兵这个组作为后勤、情报、远程的提供者,具体的作战任务,则交给老营的抗联战士,当她说出这个构想时,刘开放露了一个笑容。
“很好,这就是我给贵党的答复,一切的物资,都在敌人那里,我们可以去取嘛,靠人不如靠已,你说对不对。”
明白归明白,沈云有自己的担心:“可抗朕的战士们缺乏武器弹药,恐怕无法胜任攻坚的任务。”
“那是以前,现在有了你们,敲掉敌人的重火力,截断他们的支援,这样的仗还打不了吗?”
刘开放“啪”得合起双手,好整以暇地说道。
第二天,柴世荣听完了沈云的汇报,只是稍稍一沉吟他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双方用一种平等的方式来共同做一件事,既是试探,又是一种态度,也是目前来说,最有可能的一种合作方式,只要这种方式延续下去,抗联的处境就会有极大的改善,总而言之,对于自己一方是有利的。
“我今天就下山,你们确定目标,有了消息,让小田来通知我们,这第一仗啊,一定要打好,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了。”
柴世荣带着警卫员小胡走了,沈云带着女兵们将他们送出山才依依惜别,接下来,她们接受了更为严苛的训练,因为在刘开放看来,双方达成了合作的意向之后,这些女兵就成了自己的人,既然是自己人,当然要做到最好了,无论是哪一方面。
新加入的盛义真和田春妮受到了重点照顾,她们的训练强度比沈云她们要高出一倍,这是为了补回之前所缺失的课程,这让两人很不适应,好在姐妹们的鼓励和营养的补充成为支持下去的动力,而那些新奇的装备,更是让她们趋之若鹜,恨不得不吃不睡。
与此同时,刘开放的飞行器再一次经过了升级,体积更加大,航程也更远,从伪满牡丹江市到穆棱县城这一段成为了侦察的重点,每天都会得到新的敌情,根据敌情的变化,沈云拿出了多份行动计划,两人经常会讨论和修改一步步地进行完善,在制订计划的过程中,她对营地中的新装备和新技术又有了别的认识。
对于来到穆棱县城的牡丹江特务机关长深堀游龟来说,一个十八人的讨伐队失踪在太平岭的密林里,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关注,为了这些支
那人的死活投入宝贵的帝国兵力更是不值得,马上就会大雪封山,只要把守住下山的路口,断绝山上山下的联系,哪怕没有冻死也得饿死,就算还有人活下来,战斗力也将丧失殆尽,他更关心的是隐藏在满洲各个城市的地下党,这些人的存在才是抗联顽抗至今的最大原因,他们打探情报、提供消息、收集物资、从弹药到药品无所不包,只有把这些人统统挖出来,才能真正断了抗联的根。
宪兵队的刑讯室里,一个男子被捆在架子上,身体布满了血痕,因为过度的疼痛而使得头脑中昏昏沉沉地,每当晕过去的时候又会被冷水浇醒,那种强烈的刺激让男子忍不住惨叫出声。
屋子里充满了血腥味,几个行刑的鬼子宪兵将皮鞭子扔到水桶里,等到完全浸湿了再拿出来,打在身上会特别疼,只不过没等他们动手,深堀游龟等人就从外头走进来,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为首的宪兵队副队长猪口成纲,得到的答案却是摇摇头,这个粗鄙的家伙,深堀腹诽了一句,转头问他身后的男子。
“宋桑,他的家人在哪里?”
跟在他身后的宋一夫神色一凛,低声答道:“他是外省人,在满洲没有亲属。”
“喔,没有结婚成家吗?”
“他的妻子死在去年的围剿中,没有留下孩子。”
难怪嘴这么硬,深堀游龟不置可否地走过去,皱着眉头看了看架子上的男子,脑袋耷拉着,眼睛紧闭,他摆摆手,一个宪兵端着一盘冷水,“噗”地浇到他的头上,男子颤抖着醒过来,疼得牙齿直打战。
“王先生,你的勇气,我的大大钦佩,不过立场不同,请多见谅。”深堀游龟出人意料地立正向他微微一低头。
“呸!”王学仁用力吐出一口血痰,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去,正中身后的男子。
深堀游龟不以为忤地继续说道:“你们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就算你什么也不说,他们也成不了气候,只能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总有一天会落网,我只想劝劝王先生你,留着有用之躯,做更多的事情。”
“做......汉奸么?”王学仁眼神轻蔑地看着他身后的宋一夫,后者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贵国有一句话,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还这么年轻,就这么死了,很可惜。”
王学仁“哼”了一声没有理他,深堀游龟阴笑了一声:“其实只要我们放出风去,说你已经投降了大日本皇军,在报上登一份自白书,你的那些同志会怎么看?叛徒还是汉奸。”
“你尽管试试。”
见他不为所动,深堀游龟也不气馁,叫来宪兵队长:“找人给他包扎一下,不要再动刑了,准备一份自白书,宋桑,你那里能找到他的签名笔迹吧。”
宋一夫低头答道:“有,有他签字的文件。”
王学仁气得浑身发抖,大声骂道:“狗叛徒你不得好死!”
深堀游龟“哈哈”大笑着走出刑讯室,宋一夫赶紧跟上去,一出门他就发现,机关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宋桑,你们真得没有与苏俄人取得联系?”
“没有,我们......抗匪曾经几次派人过江找苏俄人,都被他们扣起来,赵尚志就是其中一个,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那些武器不是苏俄人提供的?”
“应该不是,我在山上的时候,听都没听过。”
深堀游龟见他一问三不知,心里微微有些恼意,什么都不知道,那还留你做什么,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王学仁死不开口,一定在隐藏着什么秘密,希望这个反间计有效果,让他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不投入帝国的怀抱吧,可对此他并没有信心,或许德国盟友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哪怕是逼供的手段也可以啊,陆军那些马鹿太简单粗暴了,指望他们,除了把人打死,什么也得不到。
联想到最近抵达满洲的那支德国考察团,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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