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北宋的活人
一打开门,柴米就甩着屁股摇着尾巴凑了过来,院子里是一片漆黑,
姜祁挨个打开灯,才亮堂些。
阿叔的手机是就躺在账台柜抽屉里。六叔每天除了给餐馆打电话,其他时间里几乎是不用那部手机的。也就有了七八天等到手机及自然关机才会充电,而且大多都是姜祁发现才充的。
与姜祁的开始想的大相径庭,古板的六叔居然使用的是智能手机。而且还会操作电脑。修图美工建网站是样样会。
“我在你脑袋里是不是就和那山顶洞人无异了。我是活的时间长,又不是老到不会学习。我接触计算机的时候怕你父母都还没出生。”看着姜祁诧异崇拜的目光,躺在床上的六叔骄傲又无奈得摇了摇头。
在这丫头的印象里我就是这么一个落后的老顽固?
在等待晚餐的时间里,姜祁六叔还有一只激动躁动的狗就呆在西厢房的房间里。
六叔的房间没有一丝现代感,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所有的家具还都是老式风格。
姜祁就在六叔的注视下刚拿出手机玩了没多一会儿,低电量的提示千不该万不该得出屏幕上。
“没电了?”瞧着姜祁的两只鼻孔气得鼓得老大,六叔则侧着身子拄着脑袋幸灾乐祸,“你知道的我房间充电不方便。”
继而露出一排光洁的牙齿,忽扇着睫毛微笑着。
姜祁倒也不忙着给手机充电,只是光坐在这房间里实在是无事可做。
“你房间里为什么连台电视都没有?就算是归隐深山的道士都还会带个收音机。”她坐在椅子上,嫌弃得说着。
“我这房间一百多年来除了床褥几乎都没有变过。”
“一百多年!那我坐的这张椅子也是?”姜祁摩挲着屁股下的椅子,眼里闪着光。
六叔斜挑一下眉毛表示默认。
“那应该值很多钱吧,卖了能有多少钱?”说完兴奋得看向阿叔,看着他一脸黑线姜祁吐出个小舌头。
“你还真是个财迷啊。”
“谁会嫌弃自己的钱太多?我要是能遇到一个男人肯对我花钱,肯定马上就嫁了!”说完,姜祁的脸上闪着兴奋的泡泡,“就像汉武帝那样的!金屋藏娇!咳咳,当然还得要从一而终,结局可不能那么惨。”
金屋藏娇。
六叔的脸色一下子淡了许多,回想到顼儿。
那你有多喜欢我?
……
想要……金屋藏娇。
……
当年和顼儿打趣的时候也是说要给她造一座金屋,可惜金屋还没成,娇娘已去。
“原来你这么念旧。”
“只有这间房间不变,那些记忆才不会变,不会被淡忘。”他平静地说道,眼神涣散得躺在床上。
他不是念旧,只是关于顼儿的记忆大部分都在这间屋子。
自从她离开后,他以为每天去想她回忆她,记忆就不会模糊。
可随着所处的世界弹指之间颠倒变化,他意识到那些封在脑海里的记忆潜意识下慢慢地改变。
那是顼儿仅留下的东西,但就是这仅有的记忆也要变成梦幻泡影,他开始分不清哪一些是回忆,哪一些是他的幻想。
他怕了。
当他回到云谷镇,再次住进他们一起生活的那间屋子。
顼儿打破花瓶留下的划痕就在那书柜上;她常点灯练字的地方就在那书桌的左侧,她说那样就可以在他记账的时候看着他;她最爱听曲儿,梅园不开锣,她便在守着唱片机听上一天……
也只有在这间屋子他才能再看到顼儿,他不敢去挪动任何的东西。
百年之间,他尽其所能得去维护每一样在这房间的物件,就像同时在守护她。
姜祁挪了挪椅子,凑近了六叔,“什么记忆啊?关于你父母的还是你女朋友的?”
“我没有父母。”六叔稍稍坐起,背靠在床头。
“没有父母?”
“对,没有。”他的眼神凌厉,但并不是对父母敏感,千百年里,他看过太多的亲人生死离合。没有父母对他而言反而无牵无挂。
感觉问错了问题,刚打算转移话题,送饭菜的厨子便在门口大喊着。
饭菜既然到了,而六叔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刚想着让他下床吃饭,谁知他一反常态矫情起来。
“不行,我头疼下不了床,病情会恶化的,你帮我在床上布置个小桌子,我们一起在这里吃。”
恶化?
你是得了肿瘤还是截了肢,还恶化。
心里反复得嘀咕了他许多遍,最终念在他生病的份上还是“伺候”着端茶送水,在床上布置了个简易餐桌。
“我自从出生就没有父母,从小生长在一个山谷里,是几个师傅将我抚养长大。”六叔挑起一小口米饭送进口中细细得咀嚼,停顿半刻,虽然这眼睛是朝着碗的位置看去,但目光却呆滞空洞。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父母……”姜祁轻轻瞄向六叔,略显歉意。
“没有父母我倒活得也轻松。”他笑着,不知是无所谓还是对自己身世的苦笑。
突然,姜祁心中一痒,脱口而出,“那你是那一年出生的呀?”
关于这个问题,姜祁早已经设想了几百种回答,六叔常看的书大多古文,以明代的曲谱和清代的古文居多,所以向上倒推着,六叔应该有个几百岁的年纪。
姜祁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两只手撑在床上,眼里闪着光。
“北宋天圣年间癸亥年。”思索半刻,他迟疑地说出一个年份,在这一生,他记得许多年份,许多难以忘记的日子,但他的生辰却好像随着过往的记忆淡没在时间里。
隐隐记得儿时路过谷中的官生头系兜鍪,上身着软甲,也有官大的着铁甲及银甲,两个臂膀都有披膊相罩,下身更是有护腿缠膝。那时师傅们活得也算逍遥,离朝千里纵使那天王老子有登天的能耐也管不住他们一口一个喊着赵祯。
北宋二字一出口,如雷轰顶,那可是快一千年的历史了,阿叔都已经是千年的活僵尸了!
“北宋?啊,我历史不好,电视剧倒是看得多,是公元1100年左右吗?”
六叔此时哼哧得笑了出来。
“那你看的电视剧都是些什么神剧,北宋建朝公元960年。我出生那年仁宗刚登基。”
姜祁无所谓得吐了吐舌头。“那是公元多少年?我对历史一点都不懂。”
“公元1023年。”
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
“……减去……嗯……九百九十……995!”几乎是跳了起来,姜祁跳着绕过摆在床上的桌子,抓着六叔的胳膊,“阿叔!你!你有995岁了!”
“嗯……”六叔面不改色得说着,对于年纪他已经没有了概念。
他只记得一到隆冬时节,千家万户激动的庆祝新年,只有他还是一个人虽有满桌的饭菜,却总也吃不香甜。年这个单位对他来说过得很快。
姜祁突然一个激灵怕了一下手掌,“那你再过五年不就有一千岁了!”
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小时候帮太爷爷过九十岁生日的时候那叫一个热闹啊,对于阿叔来说当然是没什么好炫耀的,但对姜祁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劲爆大新闻!看过人家新闻报道百岁生日,还真没看见过别人过千岁生日!
“那又怎样?”
自小他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都是师傅们挑了吉利日子给他过的。一千岁生日又能怎样,时间还是照样长,他还是一个不死之人,饱受时间折磨。
“当有有怎样啦!一千岁诶!我之前以为你就五六百岁,原来是千年老……”
幸好嘴闭上得早“妖精”差点就脱口而出。
然而坐在对面的六叔脸色已经不太好,“千年老妖精?”
姜祁转过脸,“你怎么知道,我又没说。”
“你不是常常在心里嘀咕我是千年老妖精?”六叔一震戏谑得看着她的脸,淡淡得说着。
某人震了一惊,“我心里想什么你怎么知道?”刚说完,看着阿叔得意的脸,她的脑袋似乎变成一口被撞的钟,隆隆得响着,“难道,你还会、读、读心术!”
阿叔只是向后躺着,忽扇着睫毛,看向姜祁。
“那!那我平时……”脸色唰得红白切换着,回忆到平常自己在脑子里对阿叔的各种幻想……
天啊!那他不就全知道了!
“嗯,不仅那些,还有你管我叫‘老不死的’我也知道。”
啪得一下,姜祁捂着脸跳了起来,“你!变态啊!”
“比起你对我那些幻想,我这都还算轻的。”好像逗宠物一样,六叔使用着推拉战术将姜祁这只小白兔逗得毛全部耸立起来。“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全部都能听到,顶多再你想我的时候,我才能听到你的心声。”
这下,姜祁彻底得疯了,揉着头发,睁大了眼睛定睛得看着六叔,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剩下还在病中六叔和一桌的饭菜。
深夜。
两人躺在东西厢房卧室的床上,各怀心事再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也睡不踏实。
“你想得那些我都听到过,你的心思我也明白,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案,至少现在不能。”隔着门,阿叔的声音传了进来,他知道姜祁也睡不着。
房间内,姜祁的脑袋还在嗡嗡得想,听到六叔的话秉着呼吸,哆嗦着下巴。
“早点休息吧。”说完门口安静了一会,正当姜祁挪动着想要下床,声音再次想起,“还有,今天谢谢你照顾我。”
夜里,镇上的人大都陷进深深的梦境,路口老旧的红绿灯也不再工作,留下黄灯悠闲自在地闪烁。
一个警报灯也在寄存店里的两人之间闪烁着。那闪烁的灯伴着花火,两人尝试得去触碰,却在触及的那一刹那缩却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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