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昕伊的目光悄悄对着叶明超转了转,“那晚约兰亭到那家情趣酒店的人是你吧?”
“怎么可能。”叶明超低嗤了一声,“我根本连碰都不想碰她,还会约她去那种地方?”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赴约,你知道兰亭喜欢喝酒,也知道她生性放荡,追求刺激,有了这两个前提条件,你的计划就很容易实施了。”颜昕伊一口气说了出来,“那天晚上雨夹雪,山路封路,对你来说是个大好机会,你在宴席上和她窃窃私语,就是在讨论去情趣酒店的事情吧。兰亭不知道山路封路的事情,她不会关注这些。你诱使她先去酒店等你,也事先料到她那样的个性,不会因为封路而放弃,而是会选择从山林穿过。对你来说,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你就这样毫不费力地把兰亭送上了绝路,这是不见血的谋杀。”
叶明超不怒反笑了,“你还真把我当成杀人犯了。如果我真的想让兰亭死,为什么不等结婚之后,等我从盛家那边得到足够多的好处?”
“你并不是心甘情愿接受封印,而是被迫的。事实上,你也不愿意倚仗盛家,你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取得成功。你的妈妈,她用孟艳秋来威胁你吧?”在叶明超有些惊愕的目光中,颜昕伊继续她的推测,“我仔细回想,从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是兰亭接听开始,到你们订婚,兰亭死亡,把这一切联系起来,就明白了。兰亭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而你的妈妈,又早有豪门联姻的意图,两人一拍即合,你成了牺牲品,深受耻辱。你一定反抗过,但是孟艳秋成了你的软肋,你那么在乎她,哪怕她已经成了植物人,都对她不离不弃,怎么忍心让她受到伤害。也因为这样,你更加厌恨兰亭,你不可能跟她结婚,那是对你和孟艳秋神圣爱情的亵渎。于是你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除掉,这样既能够为你自己报仇雪耻,彻底摆脱兰亭,又不会被你的妈妈和盛家的人怪罪。当然,也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叶明超摇摇头,叹口长气:“我在你的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颜昕伊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近乎怜悯和同情的情绪。“你是吗?”她反问。
“当然不是。”叶明超回答。
“那么,你当初是真心想和孟艳秋结婚吗?”颜昕伊紧接着问。
“是的。”叶明超回答。
“刚才的安慰行为出卖了你。”颜昕伊直视着他,“人在撒谎的时候,多数会伴着不安和紧张的情绪,相应的会出现舔嘴唇,不自觉抖腿等动作,借此消除紧张感,这就是所谓的安慰行为。我之前分析你是如何把兰亭送上绝路时,你有抖腿的动作。我问你是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时,你舔了嘴唇。但是你回答你是真心想和孟艳秋结婚时,就没有这样的动作。”
“舔嘴唇,抖腿,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习惯。”叶明超不以为然。
“确实有的人是单纯有这样的习惯,但你叶明超肯定没有。”颜昕伊神情肃然,“你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又有良好的修养,如果处在放松的状态下,不会出现这样的行为。”
叶明超望着她,那明亮的眼睛显得有些深沉,“我不想和你做无意义的争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你今天约我,就是为了在兰亭的死上钻牛角尖,那么我希望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确实是无意义。”颜昕伊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有能力给你定罪。”
叶明超锁起眉头,倏然起立,转身就要离去,但他走出几步后,又折回颜昕伊的面前。他居高临下的,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的面容已经非常平静了,甚至是带笑意的,语气也和缓而安详:“昕伊,你很聪明,但是,有时候太聪明未必是好事,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说完便再度转身,大踏步走出了咖啡屋。
颜昕伊凝视着叶明超迅速消失的背影。好半天,他说的话像山谷的回音似的在她胸腔中来回撞击,反复回响:“……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坐了许久许久,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正充塞在周遭的每一个角落里。她的心中有些混乱,在混乱以外,还有种惊悸的感觉。
这几日没有再下雪,但天气依然寒冷。大概是受了风寒,颜昕伊感冒了,开早会时猛打喷嚏,继而喉咙疼痛,鼻涕流不止。早会结束后石天霖提醒她去医护室看看,可是今天事情特别多,要解剖尸体,还要完成尸检报告,她忙得团团转,根本抽不出时间,加上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向来过硬,扛一扛也就过去了,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感冒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咳嗽、头痛、浑身酸痛。她一点胃口都没有,连午饭都没有吃,继续忙碌着,工作的时候全神贯注投入,似乎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下午石天霖来到法医检验鉴定中心,将一碗粥和一盒感冒药放到颜昕伊的办公桌上。“刚才碰到你们中心的人,说你一直在忙,没有去医护室,连午饭也没有吃。”他像个仁厚可亲的兄长,“你还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啊,做我们这行,没有好的身体素质可不行,赶紧把粥喝了,然后吃药。”
“谢谢石队。”颜昕伊感动不已,打开盒盖,拿起勺子就开始喝粥。
肖婉紫正好出现场回来,看到这一幕大发感慨:“石队,你对昕伊真是太好了,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石天霖温和地笑笑,“我作为长辈,关心后生晚辈是应该的。”
肖婉紫也笑了,“你也就比我们大个七八岁,而且看着还这么年轻英俊,用‘长辈’这个词太奇怪了。”
“就是,石队的颜值,非但一点都不输给那些小鲜肉,还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颜昕伊也由衷地说。
石天霖被两个小姑娘这么当面夸赞,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五岁一个代沟,可以算得上长辈了。把你们这夸人的本领,用到男朋友身上,那才有意义。小肖,你要多夸夸某淞。”
肖婉紫撇了撇嘴:“他自我感觉已经很好了,再夸,岂不是要把他夸到天上去了。”
“咦,某淞以前在你面前不是很缺乏自信吗,怎么变得自我感觉很好了?”颜昕伊打趣,“一定是你太惯着他了,才导致他优越感爆棚。”
“没有没有。”肖婉紫忙否认,“我可没有惯着他,都是他照顾我。说真的,他挺会照顾人的,跟他在一起后,我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怪不得你面色红润,像十八岁少女。”石天霖笑着感慨,“爱情的力量真是太伟大了。”
“嗯嗯。”颜昕伊在一旁直点头。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肖婉紫忸怩起来,那娇羞又甜蜜的样子羡煞旁人。
“昕伊,你呢。”石天霖忽然转向颜昕伊,“有什么好消息吗?”
“我?”颜昕伊微一怔,然后尴尬地笑了笑,“石队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你物色一个。”石天霖表现得挺热心的,“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现在还不需要。”颜昕伊怕他当真了,“等有需要的时候,一定请石队帮忙。”
肖婉紫在一旁抿嘴偷笑。
颜昕伊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和钟恪南的关系迟早要公开的,但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眼下的一连串案件,和他还有一定的关联。
晚上结束工作后,颜昕伊回到钟恪南的住处。用钥匙开门进屋,强撑着洗完澡后,又吃了一次石天霖给的感冒药,就瘫倒在床上,浑身乏力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了水声,又过了一阵子,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她的意识清醒了,贪恋这种感觉,却不得不别过头去。“我感冒了,小心被传染。”她带着浓重鼻音,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闹钟,晚上11点15分。
钟恪南吃了一惊,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有些发热。“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他说着就要去换衣服。
“我已经吃过药了。”她拽住他的手,“先休息一晚,如果明天没有好转再去。”
他轻叹了口气,“好吧,那赶紧睡。”他掀开被子,在她身旁躺下,搂住她。
“离我远点,会传染。”她含混地说。
“我不怕。”他将她搂得更紧。
他温软的绸衣像温温软软的浪潮将她淹没,舒适的暖意包裹着她,似乎身体的不适感也减轻了许多。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他突然想起,“我进入风正集团的财务系统,发现五年前,集团出现了重大亏损,至今都还无法扭亏为盈。但这几年不断有来路不明的海外资金注入集团填补亏损,而且数额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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