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悬

第一卷,天的尽头 第八章 九头杖

    
    “马老说笑了。”安文心一脸郑重,丝毫没有牧家老爷子那样的随意。
    老马将手中的玉簪轻轻放下,沉默不语,显然知道安文心所谓何来,为求何物。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牧家老爷子目不转睛,看着木架上的纹路,从很小的时候到现在,他依然没看明白当初那位老人说的大道,可能木纹之中真的蕴含着大道,是自己无福消受吧。
    心情一时间有些抑郁,架子上面相近的木纹像是一张张小孩子随手涂鸦的鬼脸,无声的嘲笑着他,不管旁边默默无言的两位,挥了挥衣袖,带着落寞的神情离去,什么龙脉,什么押宝,什么气运,什么大道,对于他来说,都是曾经的过往云烟,死皮赖脸的活着世上,只是想看看那位渴望容纳整个世界的老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就那么一瞬间,想通了一件事,然后没有自己的路,也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开始走向了死亡。
    安文心一脸错愕,转头打量了一下已经一只脚迈出门坎的牧家老爷子,又转头看了看老马,牧家老爷子身上模糊的道韵一闪而逝,让他心神恍惚,原来到了最后,他才是那个最先登堂入室的人。
    老马看着神色复杂的安文心,“他不知道自己迈过了门坎,而你还在门外打转,只是福祸相依,谁能说好,谁又能说不好?”
    沙哑的声音,撞击着他的心神,普通的言语,乱了他的心湖,一时间杀机四伏,额头有汗水滴落,四溅,火一般燃烧。
    “请马老出手相救。”安文心艰难的说道,身体微微发抖。
    “你让我拿什么救?”老马轻语,没有一开始的沙哑,却显得更加无奈,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安文心。
    发丝在空气中漂浮,周围的一切都被停止,包括时间,思绪。
    老马原本混浊的双眸中,精光四溢,嘶哑的声音,像是赞叹,透着疲惫“不愧是冥主的后裔……可那又怎样?痴妄终究……只是痴妄。”
    随手一挥,桌上多了一把九颗鸟首交织的长杖通体火红,尾部有翎羽缠绕,随即没了踪影。
    一瘦小一魁梧的两道身影,垂头丧气的走在无人经过的街道里,低声咒骂着老天的不公道。
    “你说咱哥俩是不是点背?要不要请位福神吃一顿,去去晦气?”瘦小男子,颓废的说道。
    魁梧男子低声轻哼,也是一脸的无奈,或许,本不该来,他有些怀疑这次的走动,是对是错。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天不予而强求,那么又会怎样?可我那知道贼老天给不给啊?瘦小男子看魁梧男子纠结,自己同样纠结的想着。
    兜兜转转走走停停,举目四顾,该去那里,或许我们的时代还没到,又或许,我们的时代早已过去。是不是也该到了找个山头,安安稳稳的数着日子生活的时候?是不是该整理整理过去,找个弟子传下去?瘦小男子如是想着,心气慢慢变低。
    耳边传来炸雷般的呵斥声,宛如春雷,让他心绪为之一停,后背冷汗浸湿了衣物,透心的凉,嘴角有血滑落。
    世界对他的恶意,究竟有多深?原以为自己可以抵御,到现在才发现有多么的幼稚可笑。
    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又看了看身边冷漠的壮汉,咧嘴一笑,我们本就是逆命者,恶意善意都不重要,活着或者死亡也不重要,只是该还的还是要还的,总不能一直欠着啊,要是有一天逼到墙角,那还得了。
    街道拐角处,一张画卷晃晃悠悠的飘了过来,魁梧的汉子如临大敌,瘦小的男子也打了一个冷战。画卷到两人身前将要打开时,瞬间粉碎,散落一地的纸屑。
    手拿着描金山河扇的俊美青年,信步而来,看着地上的纸屑轻蔑一撇,再无言语。
    转身便走,一丝一毫都不曾停留,街道上的两人,相顾无言。
    最终,瘦小男子开口,丑陋的脸上挂着笑容,很甜,很恐怖。“楚兄,既然诸事不顺,那我便要走了,有些东西,终究是赖不掉的。”说完对着魁梧男子摇摇手,一步跨出,只留一缕清风,轻轻吹起一片枯叶。
    魁梧男子看着瘦小男子离去,眼中光华流转,晦涩莫名,“风盗。”轻声细语,声音秀气宛若少女,那里还有一点翁声翁气的感觉。
    在另一条街道上,小乞丐睁着大眼睛,小手一挥一挥的帮熟睡中的老乞丐驱赶苍蝇,乐此不彼。豁牙子碗中的半块饼子,静静躺在碗中不曾动过,就是连苍蝇也嫌弃一般,一只都没在上面停留过。
    “这世界是真的有苦难的人,但绝不是你或者我。”熟睡中的老乞丐突然睁开眼睛,眯着眼睛看着小乞丐,没头没尾的说道,然后换了一个姿势,往阳光集中的地方挪了挪,继续睡觉,苍蝇也随他而去。他背后的小乞丐无动于衷,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
    是什么样的命运,可以将一个不知世事的心弄残?
    每个人一出生就有他既定的命运,而你正在前进的方向,又是否是被人在有意或者无意间,知情或者不知情时,改变过了呢?
    可能,这才是你既定的命运,所需要走的路,可你,真的甘心吗?
    少年抬头看天,在阳光的刺激下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爬到老乞丐身边,继续驱赶恼人的苍蝇。
    安府中,随着太阳西斜,游玩的三位孩童在各自父母的引领下归家而去,少年的不舍与其父母的千恩万谢弄的初七小脸通红,他到现在都还没明白他们到底在谢什么。
    数了一天的蜜蜂,到现在都觉得蜜蜂的影子在眼前晃悠,于是便不去想那么多,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手里挥舞着从桌子上随手拿起来的擀面杖,想像着自己是一名超凡脱俗的剑仙,驰聘于九天十地间,至于九天十地是什么样的?嗯,大概就和屋顶上方的天空差不多吧。
    剑仙也会有累的时候吧,擀面杖与被面撞击,悄无声息,初七无意识的舔舔嘴唇,可能是梦见什么美食了吧。
    穿着宽大儒袍的郭先生,看着闪耀的星辰,负手而立。脑海中划过一张苍老的面孔,皱纹交错,齿落发枯,可眼睛中为什么还那么明亮?
    “先生,你为世人,谁又为你?”英俊的脸上,泪水肆意妄为,画出一道道泪痕。
    身上的正气却更加强盛,会不会有那样一种选择,将像点燃了的蜡烛,知道会有影的摇拽,只是为了那一点米粒般的光和热,便奋不顾身。
    明月凌空,熟睡中的初七揉揉眼睛,慢慢醒来。白色的月华散满大地,似霜似雪,似真似幻,那确实是光,不会灼伤人眼的那种光。
    心生欢喜,便一跃而起,他喜欢这样的光,虽然他不是飞蛾,可也不想看到飞蛾扑向火烛。
    很久以前,他给了手拿黑幡的老头一枚髓币,老头跟他说了一天的话,老头说火焰之外的飞蛾不知道火焰中的悔意,而它进入火焰之后就连后悔的资格都失去了,而它们所能做到的,也只是一瞬间的发光。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