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欢喜的说话声。
谢萱在谢王氏新作的十斤棉花被中裹着,被窝里暖烘烘的,谢萱翻了个身,掖了掖被角,将被子蒙住头,实在不愿意起来。
大冬天不睡懒觉,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谢萱迷迷糊糊的想到,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谁知睡了还不到一刻,就听谢志诚谢志远在外面敲门,欢喜的声音随着不断的敲门声传来:“萱萱,赶紧起来看看,外面下雪了!下的有膝盖深哩!”
谢萱一听,哪里还睡得着?赶紧套上厚厚的棉袄棉裤和外罩衫裙,穿上厚棉鞋,顾不上梳头,立刻将门打开,一股带着冷冽的寒气迎面而来,将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带进了谢萱眼帘中。
只见外面万里彤云密布,空中琼花乱舞,枯树压枝低垂,积雪足足没腿肚深,抬目望去,到处白雪皑皑,将这普通的小山村装点的银装素裹。
“啊呀,果然下恁大雪?”谢萱喜道,“昨儿姥爷还说这天像要下雪哩,今儿果然就下了!”
谢志诚脸上笑嘻嘻的:“雪下恁大,路都没法走,不用去上课哩!”
谢志远听见弟弟的话,虽然平素里是个好学的孩子,这时脸上却也笑眯眯的。
三人都乐呵呵站站在檐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该怎么玩雪。
“咱们吃完饭,去找杨林、杨树、杨根儿,还有周小柱打雪仗去!”谢志诚兴致勃勃的说。
“还正下雪哩!”谢萱看了看天,只见雪下了一夜,这会儿已经小些了,只是些雪沫子在空中飘飘洒洒。
“一会儿吃完饭,说不定就停了。”谢志远道。
看着高高兴兴的哥俩儿,谢萱故意大煞风景的问道:“张先生给你们布置功课了没?”
谢志诚一听此话,脸色不由得拉了下来,白了谢萱一眼:“你瞧你,好不容易高兴会儿,你又说扫兴话!”
谢萱不由得笑了:“我督促你学习,倒成了扫兴啦?”
谢志远并不恼,跟谢萱解释道:“我俩刚才说起来念书哩,谁知就看到下雪了。上午要是下雪,咱们就在屋里读书,要是待会儿不下雪,咱们就出去打雪仗去!等下午再练字……”
“啊呀!哥,今儿好不容易下雪,咋还安排恁多功课?不如今天就痛痛快快的玩一天,明天再去学里上课,咋样?”谢志诚不甘心的说。
只听这句话刚落地,林氏站在厨房檐下听见了,快步走过来,照着谢志诚脑袋上就来了一下,瞪眼道:“就知道玩!先生昨天又没说放假,等会儿让恁爹赶车送你们去学里,谁都不准在家玩!”
听得此话,谢志远谢志诚兄弟俩一齐拉下脸来,满脸沮丧。
谢萱吐了吐舌头,在旁边偷笑。
“萱萱,今儿是你生日哩,你忘了没?”
吵完兄弟俩,林氏扭头笑眯眯的问谢萱道:“姥姥在厨房灶上给你煮鸡蛋哩,中午你想吃啥?大妗给你做!”
谢萱惊喜道:“我生日?我都忘了!”说着,她笑呵呵道:“大妗,我想吃饺子哩!新鲜的蒜黄猪肉馅儿饺子,最好包的皮薄馅儿大!”
志远志诚在旁边听了,都不由得咽口水。
“行!”林氏笑道:“吃完饭我就去张屠户家割几斤猪肉,今儿上午咱们就捏饺子。”
吃过早饭,雪果然停了,谢平田赶车带着愁眉苦脸的志远志诚去上学了,林氏也顺路乘着车去张屠户家割肉。
“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雪下的好呀!我还说今年入冬天有点旱哩,谁知道老天爷恁开眼。”谢青山棉鞋上套着草鞋,带上谢王氏做的厚厚的棉帽,背着手出了门,“我往田里看看去啊!”
谢萱正靠着灶里的余火烤手,跟正在刷锅的谢王氏说闲话儿,就见外面陈叶儿、杨翠翠和周小巧在院门口,伸头探脑的往里看。
谢王氏正出去倒刷锅水,看见了,就笑问:“你们来找萱萱玩的吧?外头冷,快进来!”
“诶!”听见谢王氏的话,三人都笑嘻嘻的走进厨房里来。
“萱萱,咱们去打雪仗吧!外头的雪恁厚哩!”杨翠翠上来拉住谢萱的手,就要往外走。她圆圆脸儿,双眼皮儿,肤色稍黑,穿着姜黄底折枝梅的粗布衫,下面穿着靛青粗布棉裤,只在袖口和膝盖处打了补丁,衣服虽然陈旧褪色,却浆洗的干净。
杨翠翠今年八岁,性子活泼,跟以前的谢萱也经常在一起玩。她是杨石头的孙女,杨石头跟谢青山向来交好,前一段时间谢家庄子上请工人做工,谢青山首先想到的就是杨家。
“就是哩,萱萱你老是呆在家里,不闷得慌么?”陈叶儿笑着问谢萱,她细眉细眼儿,身量细高,穿着豆青粗布袄儿,大海青棉布裙儿,虽然都是普通粗布做的,但衣襟和裙摆上都绣着缠枝花纹,是个巧手的姑娘。
陈叶儿比谢萱大三岁,平素很是懂事儿,她是冯婶儿的孙女,冯婶儿为人厚道慈和,跟谢王氏常在一起说闲话儿的。以前吴庆喜婆娘和谢家婆媳吵架,冯婶儿还帮衬过谢家。
“我怕冷哩!在家烤火多舒服呀!”谢萱也笑嘻嘻的说到。
周小巧则穿着宽大的靛蓝色罩衫,下面穿一条黑色棉裤,都已经洗的发白,明显是大人衣裳改成的。她站在杨翠翠陈叶儿身后没说话,看了一会儿说闲话的谢萱三人,眼睛就望向灶台上谢萱放那儿的两个鸡蛋。
因谢萱生日,谢王氏煮了一锅鸡蛋,大家都各分吃了一个,剩下两个没吃完,就留给谢萱半晌饿了填补肚子。谢萱怕凉了,就放在灶眼儿上面,用余温烘着。
“今儿是我生日哩,早上姥姥给我煮的鸡蛋没吃完,还剩两个,你们分分吃了吧,也沾沾我的喜气儿!”谢萱瞧见周小巧的目光,就佯装不经意的说到,“灶眼儿里还有我刚埋进去的栗子和榛子,这会儿正好弄出来吃!”
周小巧听见,连忙把看向鸡蛋的目光收了回来,偷眼儿去望谢萱,见她似乎并没有看自己,才略微放了心。
她家里重男轻女,向来是有好的都留给弟弟的,更何况家里又穷,吃不起什么好东西,经常只是吃个半饱。周小巧正是八九岁长身体的时候,时常饿肚子,但她又内向自尊,不肯轻易向别人讨要吃食。谢萱只要见到了,就经常装作不经意的给她些吃的。
“我吃榛子和栗子吧,我喜欢吃这个哩!”陈叶儿毕竟大些,知道周小巧的情况,就主动说道:“翠翠和小巧把鸡蛋吃了吧。”
“那也行,叶儿姐,你帮我把灶眼儿里的榛子栗子弄出来吧!”谢萱就拿起灶台上的鸡蛋,不由分说的塞进周小巧和杨翠翠手里,拿起火棍和陈叶儿一起捅灶眼儿里的榛栗。
杨翠翠有些不好意思,她家虽然并不重男轻女,但也不是天天能吃得起鸡蛋的,普通农户人家都是将鸡蛋积攒起来,拿去集市去卖,谁家能奢侈到天天吃鸡蛋?毕竟村里除了有数的几户人家,都是些普通农户,常年稀汤粗饭混个半饱。
但她性子活泼,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就剥了鸡蛋吃了。
周小巧见杨翠翠剥了鸡蛋,才红着脸也剥起来,小口小口的吃了,每吃一口都细嚼慢咽,仿佛在慢慢回味似得。
谢萱和陈叶儿有默契的拉着杨翠翠说笑,并不笑话周小巧,又将沾了柴火灰的榛子栗子摆在地上散热,四人嬉笑着将榛栗都吃了,吃的满嘴都是柴火灰。
谢王氏刷完了锅碗,坐在灶眼儿旁纳鞋底儿,慈爱的看着四个小姑娘嬉笑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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