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灵轻软无措又无比紧张的开了口。
那天叫得太用力,虽然休养了两天没说话,一开口说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哑,像得了很重的风寒。
乔寒笙有点难以置信,怔了一瞬迅速抬头看着她:“灵儿,你再说一遍!”
他怕她又像两年前那样,要封闭自己好久好久才会慢慢走出来,这会儿听见她开口说话,自是要赶紧抓住机会好好诱导。
乔灵被他的反应吓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最终在乔寒笙期待的注视下,紧抿着唇,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她不敢再说话,只用这样的方式安慰他。
乔寒笙知道一切都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竭力压下胸口翻涌的情绪,扣着乔灵的脑袋和她额头相抵:“没事的,灵儿,有哥哥在,你会没事的。”
他沉声宣告,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乔灵没有闪躲挣扎,等乔寒笙撤离的时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守了她两日,没有怎么休息好,额头有点烫。
感受到异于寻常的温度,乔灵眉头皱起,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底突然涌起的名为‘担心’的情绪。
见她的眉头拧在一起,乔寒笙失笑,把她的手拉下来:“我没事,一会儿熬点姜茶喝就好。”
乔灵不懂姜茶是什么,乔寒笙继续帮她按摩腿,实在太舒服了,她被转移注意力,很快又睡了过去。
泡完腿,乔寒笙帮乔灵擦干腿掖好被子才从房间出来。
出了门,他站在门边缓缓松了口气。
因为乔灵现在状态的好转,也因为憋在心底快两年的那口恶气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
苏家不在了,但恒城的事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又是谁呢?
乔寒笙想着提步回到自己的房间,管家早就让人送来了热水。
洗完澡,乔寒笙换了一件靛青色长衫,长衫左胸处有一个浅兜,乔寒笙在那里揣了一块银色怀表。
怀表是顾恒泽这次回来送给他的礼物,乔寒笙本来不想要的,但怀表里面放了一张他和乔灵的合照。
很小的一张,是乔灵十六岁时,一个途径恒城的洋商给拍的,乔寒笙不知道顾恒泽是怎么拿到那张照片的,但不可否认,这个礼物送到他心坎儿上了。
怀表由一根细长的银链连接,怀表放进兜里以后,有一截银链露出来,成了一个很随意的装饰。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乔寒笙从门后面拿了上次那把系着红色坠子的伞出了门。
春雨纷纷,苏家和司令部刚出了事,街上空了很多,一路走来,乔寒笙都没看见几个人。
他又恢复了从容优雅的姿态,撑着伞,悠然自得的穿街而过,像自千年前踏雾而来的世外之人,无论这乱世如何飘摇,他也兀自岿然不动。
走过几条街,一辆黄包车突然出现在视线中,雨下得大,车夫浑身都被淋得湿透,擦肩而过的时候,车轮卷起水花,溅湿了乔寒笙的长衫下摆。
“……”
乔寒笙低头看了一眼,那水花里有泥,溅到衣摆上形成了点点污迹,很是不雅观。
眉头很浅的皱了一下,乔寒笙没有打算理会,正要继续往前,黄包车转了个弯又回来了。
车子在路边停下,乔寒笙一眼看见一只苍老的皱巴巴的手拄着一根朱红色的檀香木拐杖,那人拇指上戴着一枚姜黄色玉扳指,一看就知身份不俗。
雨打在伞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车里那人老沉的开口:“寒笙,我们聊聊。”
声音是饱经沧桑的老道,挟裹着威压,让人不能拒绝。
乔寒笙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一刻钟后,筵熙茶楼。
茶艺极佳的茶娘将冲泡好的普洱呈到两人面前,然后躬身退下。
布置精致的雅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延绵不绝的雨声。
下摆被打湿了黏在身上有点冷,乔寒笙端起茶喝了一口。
绵软的茶香带着暖意涌入腹中,四肢八骸都跟着舒服起来,乔寒笙舒展了眉头,坐在他面前的顾老爷子终于开口:“寒笙,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吗?”
乔寒笙跟顾老爷子的交集不算很多,陡然被这么亲昵的叫着,未免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晚辈愚钝,请顾老先生明示。”
乔寒笙自谦的说,顾老爷子也端起茶杯,但并不饮用,只揭开茶盖闻着茶香:“苏叠胜一直跟我说你是个聪明人,如今你是要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苏叠胜,是苏老爷子的姓名。
如今苏家没落了,顾老爷子提及他自然也没什么好事。
乔寒笙又喝了一口茶,他两只手捧着茶杯,乖顺又老派,完全不像才二十四岁的年轻人。
仔细回味了茶香和口齿的回甜,半晌乔寒笙才温声回答:“苏老爷谬赞,寒笙受之有愧。”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
这种打太极的回答方式自然不能让顾老爷子满意,他不轻不重的把茶杯放到桌上,发出嘭的一声轻响,无声的震慑。
“寒笙,你应该知道,苏家在恒城并不算拔尖,苏叠胜却用一个庶女换取了我顾家嫡长孙的婚事,其中缘由你可明白?”
说明白自然是明白的,苏家要高攀顾家,必须要拿出诚意来,这诚意必须具有一定的分量才能打动顾家。
这点内幕,只要说出来,恒城所有人都能想明白。
但苏家拿出来的具体诚意是什么,一般人就不得而知了。
“苏家与顾家有数十年的交情,两家若是能结秦晋之好,自是对彼此都有益处,顾老先生所说可是此意?”
乔寒笙淡淡的问,眼神明澈,很是无辜。
见他如此,顾老爷子突然没了耐心,直接沉了脸拍桌:“寒笙,你这是要在我面前演滚刀肉,油盐不进?”
顾老爷子是人精,他如今亲自来找乔寒笙,自认已是放低了姿态,乔寒笙这一问三不知、装傻充愣的样子,委实让他觉得自己受了侮辱。
若是一般人恐怕已经被顾老爷子吓到,乔寒笙却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老先生这话确实折煞我了,以您在恒城的身份地位,要做什么不能,我一个做晚辈的,如何敢对您不敬?”
乔家医馆原本是靠苏家扶持的,如今苏家没了,乔寒笙岂止是不敢不敬,甚至还应该主动讨好才对。
顾老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觉得他还算有自知之明,也不再绕弯子,索性开门见山:“苏叠胜之前跟我说了,锦川阁除了逼良为娼,做那腌臜的买卖,背地里还在向那些客人兜售一种叫西黎的东西,那种东西掺在烟叶子里面,能叫人醉生梦死,你可知道?”
顾老爷子问着,一双眸子鹰阜一样死死盯着乔寒笙,好像他再答一句不知道,就要扑上来直接吃了他!
“知道。”
乔寒笙如实点头,却也只是点头,并不往下深谈。
顾老爷子的面色越来越沉,看乔寒笙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头狼崽子。
苏叠胜之前告诉他,西黎这种东西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数量极少,原本是苏志耀从别人那里弄来尝鲜的,被苏叠胜发现以后,苏叠胜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苏叠胜本想把那个东西直接销毁,苏志耀却哭求着说这东西如何如何难得,并自以为是的提了一个建议,让苏叠胜找人把西黎仿造出来,这样苏家以后就有用之不竭的钱财了。
这个建议让苏叠胜心动了,但苏家没有一个人懂这个东西,苏叠胜便把目光放到了乔寒笙身上。
苏家能和顾家结亲成功,只能说明一件事,乔寒笙仿造成功了。
但如今苏叠胜危在旦夕,顾老爷子连西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不要提要挟乔寒笙交出西黎的配方了。
这么好的东西,万一把乔寒笙逼急了,他直接来个鱼死网破就太可惜了。
思及此,顾老爷子强行压下心底的怒火,开始威逼:“苏家没了,锦川阁现在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应该也知道,你以为你和苏叠胜那点龃龉真的没有人知道吗?”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苏叠胜能把这件事告诉顾老爷子,自然也能告诉其他人。
乔寒笙垂眸,手里那杯茶已经喝了大半,早就没了热气,绿澄澄的倒映出他平淡不惊的脸。
聪明人说话只说三分,剩下七分让听话的人自己去猜。
威逼说完,顾老爷子又开始利诱:“维康之前跟我说过,他不喜欢苏家那个小姑娘,早有喜欢的人,昨夜我已经让人去苏家退了亲,维康的为人如何你应该清楚,你若是疼你妹妹,真心想为她谋个好亲事,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顾老爷子这是在用顾恒泽的亲事做诱饵,言下之意是只要乔寒笙愿意乖乖听他的话,他就会同意顾恒泽和乔灵的婚事。
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好像他能同意这门婚事对乔灵来说是天大的恩赐似的。
顾恒泽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慢慢把茶杯放下,淡笑着问:“老先生,您听说过季家二少到乔家下聘的事吗?”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 ,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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